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157章 快船與慢棋
詹尼的指尖在週期表三個字上輕輕劃過,羊皮紙的紋路透過指尖傳來細微的觸感。
康羅伊轉動桌上的黃銅地球儀,讓北美大陸正對著兩人:南方的棉花要運到利物浦,北方的工業品要滲透種植園——我們夾在中間,得讓這條線看起來像呼吸。他抽出一支銀筆,在18至22天的區間畫了個圈,走私船太規律會被摸透,太隨機又像老鼠。
18到22天,正好是北方商船從波士頓到查爾斯頓的補給週期誤差。
詹尼從皮質資料夾裡抽出一疊賬本,封皮印著康羅伊商行的鳶尾花徽章:外賬我用了《聖經》章節號做密碼,內賬她翻開——那是緬因州的鬆樹紋章,和布萊克弟弟信裡提到的家鄉一樣,要是弄壞了,市長怕是要找聯邦海軍喝茶。
年輕水兵的手頓在半空。
遠處傳來鷹隼號的汽笛,布萊克的聲音穿透霧靄:歸隊。水兵們收起武器時,沃克注意到那個年輕水兵摸了摸胸口的信——和布萊克昨天塞在懷裡的那封,厚度差不多。
費城的晚霞把玻璃染成琥珀色時,瑪麗·斯圖爾特的馬車停在康羅伊商行門口。
她掀起天鵝絨車簾,珍珠耳墜在暮色裡閃著微光:康羅伊先生,我侄女的舞會需要位利物浦機械商人她的手套指尖輕輕點了點車窗,要會聊燈塔修繕,最好還能捐艘救生艇。
康羅伊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她的馬車駛遠,嘴角揚起極淡的笑。
詹尼遞來一杯雪利酒,杯底沉著張紙條——是瑪麗的字跡:救生艇船底被汗水浸得發暗。康羅伊船隊的貨物清單符合《中立法》!他拍著桌上的調查報告,紙張邊緣被攥出褶皺,七次臨檢,三次抽查,連煤油燈的玻璃罩都數過——
夠了。上將的銀質咖啡勺敲在骨瓷杯上,你弟弟死在康羅伊工廠的火災裡,對吧?他抽出一張照片推過去,這是你上週翻他遺物時掉出來的。
照片背麵的字跡刺痛了布萊克的眼睛:老闆說,工人不該餓著肚子造機器。那是弟弟的筆跡,歪歪扭扭,像剛學寫字的孩子。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弟弟,少年渾身沾著機油衝回家:船長,康羅伊先生讓我管倉庫鑰匙!
你在包庇敵對資本。上將的聲音像冰錐,去辦公室整理檔案,明天調去掃雷艦。
布萊克攥著照片走出會議室時,走廊的穿堂風掀起他的製服下擺。
他摸黑走進辦公室,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割出銀條。
抽屜最底層,弟弟的舊圍巾還裹著那枚銅哨——火災時,康羅伊就是用這哨子把所有人從爆炸的車間裡吹出來的。
他開啟保險櫃,取出標注可疑航線的海圖。
筆尖懸在海鴉號常行航道上方,突然用力劃了道叉,在淺灘區標上。
當錯誤版本的海圖壓在待銷毀檔案堆底部時,窗外的月亮正爬上鐘樓尖頂。
與此同時,費城商行頂樓的地圖室裡,康羅伊的銀筆在北美海圖上點出五個紅點。
詹尼捧著黃銅船模,船首的雕花在燭光下泛著暖光:瑪麗號、伊麗莎白號都是南方種植園主的女兒?
是繼承人。康羅伊在每個名字旁畫了朵棉花,瑪格麗特的父親欠著利物浦銀行三十萬英鎊,安妮的莊園去年遭了蟲災——他劃燃火柴,火光照亮詹尼發間的玳瑁簪,等她們的孩子問那艘以我命名的船為什麼救過莊園,母親會說:因為康羅伊先生的船隊比颶風更可靠。
詹尼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樓下傳來電報機的急響,張仁清的聲音混著電流刺啦聲:薩凡納港發來訊息,伊麗莎白號申請明早靠岸
康羅伊的銀筆在伊麗莎白號名字上圈了個圈。
他望向窗外,費城的夜霧裡,某艘快船的汽笛正低低鳴響,像在應和遠方海平線下的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