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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72章 風雨欲來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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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治的指尖抵著書房冰涼的橡木窗欞,玻璃上凝著夜露,將月光揉成模糊的銀斑。

他望著玫瑰園裡被風掀起的陰影,總覺得那些晃動的枝椏後藏著莫娜的灰袍——就像三小時前,她突然出現在實驗室通風管道時,袍角掃過地板的聲響。

茶要涼了。詹尼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帶著熨過亞麻布的溫暖。

她端著銀托盤,瓷杯邊緣還凝著白霧,卻沒像往常那樣直接遞到他手裡,而是輕輕擱在書桌上。

喬治不用回頭也知道,她正用拇指摩挲著杯柄——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指尖會無意識地畫圈。

他轉身時,詹尼已經走到落地燈旁,正將罩子往下壓半寸,暖黃的光暈便順著燈架淌下來,在她發間鍍了層金。你昨晚隻睡了兩小時。她的語氣很輕,像在哄露西婭喝藥,埃默裡說馬廄的馬車已經備好了,去倫敦的路要走三小時,你得留著力氣和親王談。

喬治摸了摸西裝內袋,那裡裝著差分機多功能表盤,表蓋內側刻著父親的文字給我勇敢的齒輪。

金屬貼著心口發燙,他想起莫娜臨走前說的時之繭會在三天後崩裂,想起聖殿騎士團繡在碎布上的十字紋章——那些人不會等,他們要在舊神複蘇前,把所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齒輪碾碎。

我需要阿爾伯特的支援。他走到詹尼身邊,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她的無名指還戴著他去年在邦德街買的翡翠戒指,戒圈內側刻著詹尼·康羅伊,雖然他們還沒舉辦婚禮,但他早把這幾個字刻進了所有重要物件裡。倫敦的保守派貴族在議會聯名彈劾我,說差分機是瀆神的玩具;財政部凍結了我在利物浦船廠的股份——這些都不是巧合。

詹尼的手指在他掌心裡蜷了蜷,像隻試圖取暖的小貓。斯塔瑞克的人滲透了商務部,她抬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前天送牛奶的車夫換了人,新車夫的耳後有十字刺青。

我讓露西婭用靈媒石查過,他的記憶裡有清除康羅伊的指令。

喬治的下頜線突然繃緊。

他想起今早去馬廄時,老車夫湯姆正蹲在草堆裡擦馬掌,見他來立刻把什麼東西塞進了袖管——現在想來,那可能是湯姆在警告他。所以更要儘快離開英國本土,他從抽屜裡取出封蠟,火漆上印著康羅伊家的鳶尾花徽章,軍校差不多可以申請提前畢業,印度的土著這次也鬨得很大,而我需要一片不受聖殿騎士團監控的發展空間。

詹尼突然踮腳吻了吻他的唇角。

她的嘴唇帶著佛手柑潤唇膏的味道,是他從巴黎寄給她的。我把你的差分機圖紙塞進了給阿爾伯特親王的加密銅管裡,她退後兩步,整理他歪掉的領結,黃銅圓筒的夾層裡有一幅古畫,就算他們開箱檢查,也會以為隻是給貴族的小禮品。

喬治低頭望著她,喉結動了動。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玫瑰園的鐵柵欄發出細響,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屬。

他抓起桌上的圓頂禮帽,帽簷內側縫著詹尼親手繡的gpc——喬治·龐森比·康羅伊。等我回來,他扣好大衣紐扣,指尖在門把手上頓了頓,讓埃默裡把露西婭的靈媒石收進鉛盒,再派兩個帶霰彈槍的護衛守在客房門口。

倫敦的老城區在淩晨三點最是詭譎。

喬治和埃默裡的馬車拐進一條窄巷時,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汙水在磚牆上留下深色痕跡。

巷口的煤氣燈壞了一盞,剩下的那盞在風裡搖晃,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要纏住對麵牆根縮著的身影——阿爾伯特親王裹著件普通的粗呢大衣,衣領豎得老高,帽簷壓到眉毛。

康羅伊先生。親王的聲音帶著德國人特有的低沉,他伸手時,喬治注意到他戴的不是白手套,而是雙磨破了指節的皮手套,我的車夫在巷口望風,五分鐘後會有輛運煤貨車停過來,到時候我們可以借煤堆的掩護說話。

喬治從大衣內袋取出個黃銅圓筒,轉動底部的機關,筒身裂開,露出裡麵差分機的圖紙——那是用塞繆爾剛修正的夢境分析儀設計圖紙翻印的。這是差分機。

馬車駛回伯克郡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喬治掀開窗簾,看見莊園的煙囪正飄著淡藍的炊煙——詹尼總說,清晨的炊煙是給歸人報平安的訊號。

他剛推開通往客廳的門,就聽見工具碰撞的脆響從實驗室傳來,約翰·拉姆齊的大嗓門混著金屬摩擦聲飄出來:這次主機的齒輪至少精確到千分之一英寸!

康羅伊先生,您是從哪裡搞到惠特沃斯先生都做不出來的銑削技術?

喬治走進實驗室時,約翰正蹲在差分機旁,鼻尖幾乎要貼到鋼製齒輪上。

這位前惠特沃斯工坊的首席工程師頭發亂得像團乾草,襯衫袖口沾著機油,卻小心地用絲綢帕子托著塊星圖碎片——那是塞繆爾今早剛從齒輪殘骸裡挑出來的。

這是第三次迭代的核心部件,喬治彎腰撿起塊刻著螺旋紋的鋼片,用蒸汽錘鍛打了十七次,每次加熱到華氏一千度再驟冷。

惠特沃斯先生的機床做不到,但我的人在伯明翰找到了能控製火焰溫度的老匠人。

約翰的眼睛突然亮得像被點燃的煤塊。

他猛地站起來,機油蹭到了喬治的西裝袖口,卻渾然不覺:您說要去東方?

印度?

那裡有足夠的鐵礦嗎?

有能加工這種精密度零件的工匠嗎?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自己的大腿,那是工程師思考時的習慣,如果您能提供無上限的資金,我可以改良蒸汽錘的傳動裝置,甚至他突然停住,喉結動了動,甚至試著把差分機裝進蒸汽機車裡。

喬治笑了。

他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真正的貴族要創造齒輪,而不是坐在齒輪上,想起詹尼在便簽上寫的我會跟著你的齒輪去任何地方。

他伸出手,約翰粗糙的手掌立刻握住他,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明晚十點,喬治說,我們在南安普敦港登船。

你需要帶的東西,詹尼已經讓人列了清單——包括你那套從不離身的精密卡尺。

約翰鬆開手,轉身就往工具架跑,嘴裡唸叨著得檢查下千分尺有沒有校準。

喬治望著他的背影,摸出懷表,指標指向五點一刻——距離三天後的關鍵時間,還有六十二小時。

詹尼不知何時站在了實驗室門口。

她抱著露西婭的毛絨熊,小熊的耳朵被露西婭咬得毛毛躁躁。傑克·米爾班克的電報來了,她晃了晃手裡的紙條,月光從她身後的窗戶照進來,在她發間鍍了層銀,他說利物浦的貨船能騰出五個貨艙,隨時可以裝貨。

喬治的手指在懷表蓋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想起米爾班克在倫敦金融城的辦公室,想起那些用密碼寫的賬本,想起斯塔瑞克的人可能已經盯上了他的銀行賬戶。今晚讓埃默裡去趟倫敦,他說,讓米爾班克把我在蘇格蘭銀行的存款轉成彙票,用東印度公司的貿易路線寄到孟買。

詹尼點頭,轉身時小熊的爪子從她臂彎滑下來,在地上拖出道淺痕。

喬治彎腰撿起小熊,突然聞到股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詹尼給露西婭的枕頭噴的香水。

他望著詹尼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又低頭看了眼懷表。

玫瑰園的晨露正從花瓣上滴落,滴在他的皮鞋尖,涼得刺骨。

但他知道,有些齒輪一旦開始轉動,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喬治將露西婭的毛絨熊輕輕放在書桌上時,書房門被叩響了。

埃默裡的聲音帶著夜露的濕冷:米爾班克先生的回電到了,他說半小時後在老貝利街的報館後巷見麵。

他轉身時,詹尼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門口,手裡捏著塊溫熱的薑餅——這是露西婭最愛的點心,卻被她悄悄藏了半塊。我讓湯姆套了輛帶篷的運菜車,她將薑餅塞進他掌心,指尖的溫度透過粗布手套傳來,車鬥裡鋪了乾草,後板有活釦,萬一被跟蹤

詹尼。喬治握住她欲言又止的手。

薑餅的甜香混著她發間的佛手柑味,讓他想起去年冬天兩人擠在壁爐前破譯差分機圖紙的夜晚。

那時她的手指凍得通紅,卻固執地要替他磨墨。米爾班克在金融城混了二十年,連斯塔瑞克的人都以為他隻是個倒騰茶葉期貨的投機商。他用拇指摩挲她指節上的薄繭——那是長期握鋼筆留下的,你留在莊園,盯著露西婭的靈媒石。

詹尼突然踮腳吻了吻他的耳垂,像隻確認歸鳥的母雀。十點整,她退後兩步,從裙袋裡摸出個錫盒,這是我新配的迷藥粉,摻在煙鬥絲裡能讓人睡足六小時。錫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盒蓋上刻著小小的齒輪紋路。

老貝利街的報館後巷堆滿了廢報紙,黴味混著油墨味鑽進喬治的鼻腔。

他剛掀開運菜車的篷布,就見個穿粗麻外套的身影從陰影裡閃出來——傑克·米爾班克的金絲眼鏡反著月光,鏡腿用黑膠布纏了三圈,那是上週被街頭混混撞壞的。

康羅伊先生。傑克的聲音壓得很低,喉結在圍巾裡滾動,蘇格蘭銀行的人今早來問過您的賬戶流水,我讓會計把三分之一資金轉成了東印度公司的茶葉提貨單,剩下的他從懷裡摸出個油布包,換成了西班牙雙柱銀幣,裝在六個醃鯡魚桶裡,明天隨黑天鵝號運往牙買加。

喬治接過油布包,觸感沉得驚人。

他想起傑克三年前在交易所替他操盤時,也是這樣,總把風險拆成細沙,再用最隱蔽的篩子過濾。新大陸的事?

我表弟在波士頓開了間機械行,傑克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淬過的鋼,他說那裡的鐵路公司急需精密車床圖紙。

您給的差分機簡化版他突然住口,側耳聽了聽巷口的動靜,足夠讓我們在那邊紮下根。

喬治將油布包塞進懷裡,能感覺到銀幣的棱角隔著襯衫硌著麵板。到了印度,我會讓人把蒸汽錘的改良圖紙寄給你。他拍了拍傑克的肩膀,記住,每筆轉賬都要經過馬爾他的中轉賬戶,斯塔瑞克的人

我知道。傑克打斷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眼鏡腿的膠布,您父親當年幫我父親還清賭債時,說過真正的安全不是藏起來,是讓敵人以為你在他手心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詹尼小姐的翡翠戒指,您最好收進鉛盒裡——靈媒石能感應到貴重物品的波動。

回到莊園時,晨霧已經漫過玫瑰園。

喬治剛推開側門,就聽見實驗室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約翰·拉姆齊正舉著蒸汽錘,錘頭下的銅齒輪在晨光裡泛著蜜色。康羅伊先生!工程師的襯衫前襟全是機油,我改良了傳動杆的弧度,現在每分鐘能轉三百圈!他舉起個指甲蓋大小的齒輪,達達拜先生說印度有能鍛造這種精密度的老匠人,叫?

喬治這才注意到達達拜·瑙羅吉站在實驗室角落,深褐色的頭巾在穿堂風裡微微飄動。

這位印度語教師的白襯衫漿洗得筆挺,領口彆著枚黃銅胸針,形狀是印度教的**。康羅伊先生,他雙手交疊在腹前,聲音帶著孟買港的鹹濕,我已讓人整理好《梨俱吠陀》的貿易術語對照表,您在加爾各答與土邦主談判時,在馬拉地語裡是????,但在信德語中

達達拜。喬治笑著打斷他,您隻需要教我如何用最樸素的語言,讓那些老商人相信我的差分機比他們的算盤快十倍。他指了指約翰手裡的齒輪,至於宗教和方言,等我們在孟買站穩腳跟再學不遲。

達達拜的眼角泛起笑紋,伸手摸了摸**胸針。我在倫敦教了十年印度語,他的語氣突然沉下來,可沒有哪個學生像您這樣,會問靛藍種植園的排水係統圖紙在哪裡他從帆布包裡取出卷紙,展開後是幅手繪的印度地圖,這是我侄子在孟買碼頭畫的,標了所有能停靠三千噸貨船的泊位。

喬治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紅點——孟買、加爾各答、馬德拉斯,每個點旁都注著潮汐時間和駐軍數量。您本可以留在牛津當教授。他說。

教授的薪水夠買墨水,達達拜將地圖重新卷好,但不夠買一艘能載著我侄子離開種姓製度的船。他的目光越過喬治,落在實驗室窗外的玫瑰叢上,您要的不隻是翻譯,是個能幫您看懂這片土地的人——而我要的,是讓我的族人看懂您帶來的齒輪。

夜幕降臨時,喬治和詹尼沿著玫瑰園的碎石小徑散步。

露水打濕了她的緞麵拖鞋,卻被她毫不在意地踩進泥土裡。露西婭今天把靈媒石藏在泰迪熊肚子裡了,她挽住他的胳膊,我檢查過,鉛盒的夾層足夠厚。

埃默裡明天會帶兩個護衛送她去德文郡的修道院,喬治望著她發間晃動的珍珠發簪——那是他二十歲生日時送的,那裡的修女會用銀線縫死窗戶,聖殿騎士團的人找不到。

詹尼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玫瑰的香氣裹著她的體溫湧過來。喬治,她的指尖撫過他下頜的胡茬,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在邦德街的書店,你蹲在地上整理《機械原理》,我抱著《簡·愛》撞翻了你的書堆。

他當然記得。

那時他剛穿越來三個月,還在為如何融入貴族圈焦頭爛額,卻在舊書店遇見了抱著褪色書皮的詹尼——她的藍眼睛像伯克郡的天空,說起勃朗特姐妹時,睫毛會像蝴蝶翅膀那樣顫動。你當時說,真抱歉,先生,我會幫你把齒輪圖紙撿起來他笑著說,可你撿的是《失樂園》。

詹尼的笑聲像風鈴撞在晨露裡。那時候我以為你隻是個愛讀詩的書店老闆,她的聲音突然輕了,現在我才知道,你是要轉動整個時代的齒輪。

喬治低頭吻她的額頭,能嘗到她發間的薰衣草香。等在印度站穩腳跟,他說,我要建座帶玻璃花房的莊園,讓露西婭在裡麵養蝴蝶,讓約翰的差分機在地下室轉,讓達達拜教我用印地語念詩

還有我。詹尼將臉埋進他的肩窩,我要當你的秘書、情人、妻子,還要在花房裡種滿玫瑰——紅的、白的、黃的,每朵都刻上我們的齒輪。

夜風突然捲起幾片玫瑰花瓣,飄向莊園大門的方向。

那裡停著三輛帶篷馬車,車廂裡堆著木箱、銅製零件和用油布裹緊的差分機圖紙。

約翰的工具包放在最上麵,搭扣沒扣嚴,露出半截千分尺的銀白尖端。

喬治抬頭望向天空,啟明星已在東方泛起微光。

他摸出懷表,秒針正劃過的刻度——距離登船時間,還有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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