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蹠關係 第3章 第3章 夢醒
夢醒
已然近夏,天氣是有些熱的,但每次沈半溪回家都會被室內的冷氣迎麵吹得打個寒顫。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要是吹出毛病怎麼辦?
沈半溪想著找個機會和陸枕說一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夾雜著有點腐敗的味道,沈半溪把蛋糕放到餐桌上,俯身細細去瞧花瓶裡的鳶尾花。
想來,這束花已經在家裡有一段時間了,要不是今天聞見味道,都差點忘了這回事。花瓣有些蔫了,摸起來乾得發澀。沈半溪沒由來地感到愧疚——自己花錢買回來的,卻沒養好。
最終,那捧花還是進了垃圾桶。沈半溪蹲在垃圾桶邊,心說對不起。
“怎麼扔了?”陸枕靠在門框邊,雙手抱胸。
“哦,”沈半溪回過神,站起身來,“前段時間太忙,沒顧得上花,已經有點爛了,放在家裡有味道。”
難過隻是一瞬的,沈半溪最擅長調節情緒,等陸枕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拉著到桌邊坐下了。
“冰淇淋蛋糕,今天沒有融化呢。”沈半溪邀功似的對陸枕說,臉上隱隱有些驕傲。
陸枕的情緒沒什麼起伏,沒有拒絕,也沒有誇讚。
沈半溪收回目光,給陸枕切了一小塊蛋糕,給自己切了一大塊。
像之前那樣,陸枕隻吃了兩口就放了叉子,反觀沈半溪,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因為沈半溪的胃不好,陸枕很少會同意讓他吃涼的,而沈半溪又對這冰淇淋蛋糕情有獨鐘,所以每次都格外珍惜機會。
綿軟細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摻雜著冰淇淋的清新涼爽,簡直解暑必備,怎麼會膩呢?
吃完一塊,沈半溪還想再切一塊,被陸枕阻止了。
“今天不能再吃了,胃會受不了。”陸枕握住沈半溪的手腕,有些涼。
沈半溪悻悻地收回手,“好吧。”眼神卻盯著陸枕盤子裡剩下的一小塊。
陸枕馬上瞭然,認命地把蛋糕碟推給沈半溪,“最後一點。”
“嗯!”沈半溪點頭。
吃飽喝足,沈半溪這纔想起來,還有重要的事沒和陸枕說。他抽了張紙,把嘴擦乾淨,期待地看著陸枕,“明天我們一起去嘉禾嶼吧?”
陸枕一怔,“怎麼突然想去那裡,不上班嗎?”
“就是想去了,”沈半溪解釋道,“我已經請好假了,我們一起去吧,很久沒去了。”
“可以。”陸枕沒再推辭。
第二天一早,沈半溪就驅車前往,到達嘉禾嶼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沈半溪累得不行,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嘉禾嶼的位置比申城要偏南一些,卻不像申城那樣熱,踱步到海邊,浪花打在腳心,癢癢的。海風輕盈,正好吹走身上的熱燥,像是上等的絲綢在撫摸著麵板,很舒服。
兩人隨便找了塊礁石坐著。沈半溪雙腿屈膝,用手臂虛虛環著,陸枕則岔開腿,一隻手撐在身後,支起身體。
天色漸暗,夕陽染紅了半邊天,沈半溪忍不住感慨,“好多年不見,我們又回來了。”
陸枕很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其他反應。
沈半溪本想傷春悲秋,卻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讓他想在今天把一切都說清楚,於是,他問:“陸枕,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就是在嘉禾嶼。”
陸枕一怔,噤了聲。
沈半溪釋然一笑,繼續道:“不記得也沒關係,我記得就行,不開玩笑地說,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啊,一段即使是現在都比不上的時光,不得不說,那都是因為你的存在,陸枕,謝謝你。”最後一句,他說得格外認真且鄭重。
“但是,陸枕——”沈半溪突然話鋒一轉,“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始終能感覺得到你的態度,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話問出口的瞬間,沈半溪的聲音都有些抖。
陸枕蹙起眉,看向沈半溪的表情有些奇怪,聲音很低,“為什麼這麼問?”
莫名地,沈半溪不敢與陸枕對視,隻盯著礁石下的浪花,倏地鼻尖一酸,眼底浮現霧氣,他在拚命地抑製自己的情緒,就像從前在家裡那樣。
沈半溪以沉默來回答陸枕的問題。
陸枕也默了會兒,兩人就這樣無言相坐著,直到沈半溪的眼淚快要控製不住滴落時,陸枕才小心翼翼地環住他。
“是喜歡的,”陸枕的聲音貼著沈半溪的耳畔,“我喜歡你。”
情緒上頭,沈半溪將臉埋在膝蓋處,吸了吸鼻子,“……可我感受不到。”
陸枕低頭蹭了下沈半溪,兩人的發絲勾在一起。
“那我再努力努力,可以嗎?”他輕聲問。
等了好久,久到陸枕都以為沈半溪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嗯”了一聲,淡淡的一聲,帶著鹹味,隨海風消散在空氣中。
準備回酒店時,沈半溪跟在陸枕身後,沿著海岸線走,一步一步踩在他的腳印上。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位拍拍立得的妹妹,她伸手戳了下沈半溪,“帥哥,拍照嗎?我照相很好看的喲。”
沈半溪愣了一下,在腦海裡浮現床頭櫃那張照片後,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可以,多少錢?”
“二十塊錢一張,掃碼付款。”妹妹翻過脖子上的收款碼牌子,從包裡拿出拍立得。
收款提示音響起後,拍立得妹妹蓄勢待發,乾勁十足地舉起相機對著沈半溪。
時隔多年,沈半溪拍照還是隻會比剪刀手。
拍立得妹妹找了好幾個角度,似乎都不太滿意,瞄了眼取景器,對沈半溪說:“帥哥,你往中間走點唄,那邊的景比較好看。”
沈半溪沒有懷疑,推著陸枕往旁邊走了些。
滴——
閃光燈亮起又熄滅,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拍立得妹妹看著逐漸顯現的相紙,很滿意地放進保護膜裡,遞給沈半溪時還不忘誇兩句,“果然建模好的人,怎麼拍都好看。”
沈半溪客氣地笑笑,接過相紙,拉著陸枕走了。
到酒店的時候,相紙上的影像已經完全顯現出來了。照片確實很好看,隻是構圖有些奇怪,沈半溪站在中間,將陸枕擠到角落裡,要是機位再偏一點,陸枕就要被截出去了。
沈半溪看著好笑,便指給陸枕看,“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都不笑。”
陸枕“嘖”一聲,從背後抱住沈半溪,“你還說呢,那閃光燈差點把我的眼睛閃瞎。”
聞言,沈半溪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陸枕隻得無奈地幫沈半溪順著氣,“你悠著點,彆笑岔氣了。”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沈半溪愜意地靠在陸枕懷裡,垂眼看見兩人交疊的左手,中指上的情侶對戒一碰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沈半溪暗自慶幸,幸好都是錯覺,都是自己多想了,現在這樣就很好。
在嘉禾嶼玩了大概四五天,沈半溪心滿意足,不愛照相的他也留下了不少與陸枕的合照,每張的笑容都比太陽燦爛,好久沒這樣放開了玩,要不是陸枕攔著,隻怕沈半溪都要玩瘋了。
不過,大概是被海風吹得狠了,回到申城的第一個晚上,沈半溪就發起了高燒,身上溫度燙得嚇人。
陸枕又是喂藥又是拿毛巾擦拭,卻始終不見好轉,想打電話叫救護車,手機卻被沈半溪給打掉了。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晚上,做對零件有用的事,後半夜沈半溪更是直接燒到暈過去。
迷迷糊糊間,沈半溪看見陸枕的重影,可伸手去抓卻怎麼都碰不到,他努力張嘴想叫陸枕,也發不出聲音,像溺水的人被水草纏住,拚命掙紮卻越纏越緊。好不容易解開了束縛,沈半溪往水麵遊去,光暈越來越大,亮得人睜不開眼。
倏地失重抽搐了一下,沈半溪悠悠然轉醒,入目是刺眼的白,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沈半溪頭疼,什麼時候來醫院了?
他輕微地側頭,發現葉塘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猛地一下瞌睡,把自己給弄醒了,他嚥了下口水,意外地與沈半溪對視,愣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激動得都快哭了。
“我靠!你終於醒了!”葉塘秋顫抖著唇,語無倫次,“你差點嚇死我了你,老子趕到你家的時候,你他媽都快燒成碳了!”
葉塘秋接二連三地爆粗口,看來真的是嚇得不輕。
沈半溪這個當事人倒是平靜得很,要是硬說的話,是有一點點劫後餘生的喜悅吧。他動了動,想坐起來,葉塘秋把他壓回去,有眼力見地去調病床的角度,“你可彆動了,好好躺著吧,幸虧燒成那樣還知道給我打電話求救呢。”
沈半溪疑惑,“我給你打電話了?”
“是啊,”說到這個,葉塘秋可不困了,誇大其詞地開始描述,“我在公司呢,你一個電話過來,又不說話,咿咿呀呀的,問你什麼你也不回答,我一想,你不會出啥事了吧,叫上賀商就趕去你家了,你猜怎麼著?
“我跟賀商破門而入,你就直挺挺躺在地上,跟屍體一樣,我還以為誤入什麼兇殺案現場了呢,也不知道什麼藥片,撒了一地,水杯也摔碎了,你整件衣服都是濕的,手機也在地上,反正……反正亂的很,要是有時間我就拍照了,你一定會震驚的。”
葉塘秋把話說得誇張,沈半溪半信半疑,他還以為是陸枕叫的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來的。
沈半溪想,他現在醒了,應該告訴陸枕一下的,不然陸枕會擔心。隻不過他四下張望著,也沒看見陸枕的身影。
葉塘秋看他動作奇怪,便問:“找什麼呢?”
沈半溪猶豫了一下,不答反問:“我男朋友是有事先走了嗎?”
空氣緘默,葉塘秋瞳孔地震,但他也很快接受了沈半溪的說法,嘴角抽搐了兩下,“什、什麼男朋友?你家就你一個人。”
沈半溪的聲音有些啞,“怎麼會呢?我發燒那一個晚上,都是他在照顧我。”
葉塘秋試探地把手放到沈半溪的額頭上,好在溫度正常。
“你彆嚇我啊我靠,真燒傻了?”葉塘秋都準備叫醫生了,被沈半溪給拉住。也就是這麼一拉,沈半溪無意中發現,自己右手中指上居然有一枚銀色素戒。
他不可思議地舉起左手,兩枚戒指一模一樣。
不對不對!
這個戒指應該在陸枕的手上的!
沈半溪的頭一陣刺痛,自己問自己:“為什麼兩枚戒指都在我的手上?”
葉塘秋彎下腰,眼神怯怯,“沈主編,你已經這樣戴了快一年了,我還以為是什麼時尚潮流,你真的忘了?”
一陣心慌,不好的預感在心底騰升,沈半溪迫切地尋找陸枕存在的痕跡,可手機裡的照片,都隻有他一個人。
對了!
拍立得!
沈半溪抱著最後的希望開啟手機殼,從手機背後拿出那張海邊的拍立得。這下構圖沒問題了,因為沈半溪站在照片中間,旁邊再沒有彆人了。
沈半溪頭疼欲裂,像有無數根在紮他的腦仁。
不對不對,怎麼都亂套了?不應該是這樣的!他跟陸枕好好在一起呢,陸枕怎麼就突然消失了?
葉塘秋眼見沈半溪的狀態不對,當即摁下了呼叫鈴,病房裡湧進不少醫生護士。
沈半溪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覺得窒息,彷彿被隔離在人群之外。
——陸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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