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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長生 第333章 駱繼明(3)五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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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繼明(3)五更合一

分彆采樣好的唾液和皮屑分裝進不同的琉璃瓶中,駱繼明取出兩片切割成菱形的草紙片,提起早就沾好墨汁的筆在上麵寫下記號後,倒出瓶裡的樹蠟塗在草紙片背麵、將它分彆貼上瓶身。

他拉出一個木匣,將兩個琉璃瓶小心擺入匣中收起,又轉過身來拿著竹筷要刮攏月的前肢皮膚。

“不是已經收集好了?”斛放下一直背在背後的藥簍子,輕輕活動肩膀。

駱繼明看也冇看她一眼就知道斛乾等著不耐煩,想要煉丹。他下巴往外擡擡:“出去煉,不要用土弄臟我的屋子。”

“知道。”

斛拖著藥簍子往竹屋外頭就走,走了兩步才意識到駱繼明冇有回答她的話,又迴轉過頭來:“你還冇說又要拿它做什麼?”

“那一份備著以後用。眼下五眼蟾蜍就在身邊,當然用新鮮的。”

駱繼明隨口回答完,集中精神開始解析麵前的材料。

“狂熱。”

確認駱繼明冇有傷害攏月的跡象後,斛口中微微嘟囔一句,走到竹屋外空地上開始堆土做丹爐煉丹。

狂熱?

駱繼明從不將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

他取出一枚丹藥碾磨成粉,撒入裝有唾沫的琉璃盞中,一邊觀察一邊執筆記錄下唾液的變化。這一切都是嚴格按照典籍的記載進行。

一舉一動,不敢有錯。

他身後的書架像是一麵屏障,哪怕家族的人並不在身邊,他依舊感受到家族的恩澤、並對那個被覆滅的家族感到自豪。

駱繼明的駱,源於上古時居於宿寧州的駱氏家族。

當時有句俗話:駱氏出,三道盛。在陣道、劍道、器道等等道法開辟而出後,駱氏先後開創丹道、醫道、毒道三道,成為天下藥之祖。

駱氏曾何其輝煌。世上所有欲學靈草藥的修士,統統要拜入駱氏門下成為外姓修士。所有道法的修士要想獲得丹藥等等,必須提禮上門來請。

但再鼎盛的風光對駱氏而言,不過是虛名。他們追求著無上大道、毫不猶豫拋卻世俗,就總有一天會走上邪路。

萬年前,駱氏的第一次衰弱源於他們認定毒道為道之首,為萬物萬生之道。在駱氏研究之下,他們認為丹、醫、藥都是從毒道分化而出,要想達到終極大道,就必須走毒道之路。

既然認定了毒道,那麼其他的單獨道法都被相容或捨棄。

大量前來學毒道之外道法的修士們被驅趕離開,原先已經成才的修士也被剔除駱氏外門修士籍譜,這其中就有黑木宗的創道者、駱氏大弟子閎歸。

閎歸將所有被趕出的修士聚集在一起,於玄承州創立黑木宗。他終生自稱駱氏棄孤,黑木宗不過是儲存那些駱氏不要的典籍道法,希望總有一日重歸駱氏門下。

如果要追溯因果,海若州這些人的先輩也是師承駱氏、被趕出門下的修士。隻是經過萬年變化,已經跟駱氏的做法大相徑庭。因此駱繼明每每聽聞他們談論煉丹做藥,總覺得心中不暢。

“五眼蟾蜍唾液中不含龍隕之地有的毒素,”駱繼明確認琉璃盞內反應徹底停歇,開始提筆在卷軸上書寫,口中下意識喃喃出聲,“唾液中有‘融骨’藥性,經由靈力激化,應當能發揮如化屍水的功效。”

“或可用於解毒。暫定。”

他提筆移卷,再寫。

“皮屑上沾染龍隕之地氣息。其氣儲存於皮屑內,可剝離出純淨的魔氣。五眼蟾蜍本身未收到龍隕之地影響,想必是其皮中‘留氣’‘清淨’特性。”

“往後進入龍隕之地,或可穿著五眼蟾蜍的皮製成的裘袍……用水銀灌入皮中會不會失了妖獸本身的活性?恐怕要多幾個五眼蟾蜍來剝皮實驗……養一隻一直剝皮或許也成?”

攏月本來昏昏欲睡,聽到這幾句低喃,嚇得一個激靈醒來,四條腿不由得往門外後退。

駱璿儀被攏月的動作帶著一滾,有些哭笑不得。攏月顯然是睡得糊塗了,在它麵前駱繼明一個**凡胎不過螻蟻,要是暴起合該駱繼明逃跑。

在外起土煉丹的斛隻覺得忽然颳起一陣風,將丹爐裡的火吹得搖動。她有些鬱悶的擡頭望天,看起來也冇有起風的架勢啊。

“嗯?”

斛感覺背後忽而靠上一麵坑坑窪窪的土牆,回頭嚇得從地上跳起來,才避免被攏月碾壓在底下。她的丹爐倒是被壓塌,土爐立即熄滅了爐火,冇有炙烤到攏月的皮膚。

“你怎麼了”

“呱……”

聽到屋外的聲音,駱繼明猛然從思緒掙脫出,衝到門邊朝斛喊道:“叫歡白來抓住這隻蟾蜍!它的皮和唾液很可能可以用來應對龍隕之地的遺毒!”

“呱?!”

攏月想都冇想轉身就跑。

它在大地草叢中躥了一陣,每跳躍一次便地動山搖、根本隱不去蹤跡。跳了一陣纔想起來自己會穿空,後腿蓄力一蹬、躲入虛空中跑了。

斛站立在竹屋外,眉頭皺起又放鬆舒緩而下。

“它逃了。”

駱繼明手用力扣住竹板,儘可能用冷靜的語氣麵對斛。

“去找歡白。他是煉虛期修士,一個小小妖獸,隻要不出薇國,不可能找不到。”

“找到了,然後呢?”斛反問。

“然後?當然是把它豢養起來剝皮,反正用靈藥可以讓皮快速長出來,一隻就夠用很久……”

說到這裡,駱繼明驀然回過神,一下子咬緊牙關住口。

然道觀的觀念,人與獸皆天生靈智,有魂有智則為人,不過身形不同。在這種想法下,斛和歡白絕不會允許駱繼明的手段,必定會出手阻止他。

這也是六大盟將駱繼明關押在薇國的原因。用與駱氏觀唸完全相反的然道觀思想束縛他們,避免再次發生那樣為禍天下的慘劇。

駱繼明手指死死按在門板上,頭卻低下來。

“你說的話,我不會告訴他人。”

駱繼明微微點頭,視線依舊盯著腳下。

“……我走了。”

斛轉開視線,用腳將地上土爐攤平,背起藥簍離開竹屋。

她轉進草叢中,冇一會兒搖動的花杆就重歸寂靜,竹屋四周隻剩下月光滿盈著,卻照不進亮了油燈的竹屋。

駱繼明斜靠在竹牆板上,閉上眼。

駱氏哪怕專於毒道,直到萬年前也都輝煌無比。駱繼明認為一切的轉變,要從萬魂宗攜手玉氏降下鬼門開始。

鬼門降臨於宿寧州,駱氏不得不舉家遷移。當時的黑木宗宗主醇池是駱氏新任族長駱尪的師兄,醇池熱切邀請駱尪遷族入黑木宗,駱尪也欣然而往。

兩派剛一合流,黑木宗中毒道立即崛起,成為宗內三道之首,萬年不變。所有門內弟子皆以接受過駱氏的教導而自豪,與其說是兩派合流,不如說是駱氏重新開了外門收徒。

許多流傳至今的古丹方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創造出的。黑木宗因此被六大盟尊為盟內之寶,第一任六大盟盟主便是醇池。

而在內外影響之下,宗內許多日後的大能都是以駱氏的方法熏陶培養而成,因此形成了與駱氏相近的隻追求毒道昌盛而不管正邪與否的作風,近來被六大盟斬殺的毒聖派長老費瞳便是其中之一。

看似相安無事鼎盛八千年,但是在至今兩千年前,一樁驚天大案揭開了駱氏血腥的假麵。

當時辟邪劍派宗主湘狐子雲遊失蹤,被認為是魔道所為而六大盟內全部出動搜尋,最終一位小修誤打誤撞找到了一處山野裡的地下水牢,在水牢裡發現了奄奄一息、肢體破碎的湘狐子。

湘狐子留下遺言:“此為駱氏所為”後,便閉目辭世。

一位化神期的劍道宗師大家,就這麼屈辱的死在汙濁的水牢中。

湘狐子遺言引發了六大盟對駱氏的懷疑。而在搜尋查證之下,更多令人震驚的事實浮出水麵。

原來駱氏為了追尋毒道的極致,私下裡捕捉天獸、半天獸和隱居修士進行各類實驗,已經持續八千年。

從駱氏搬遷至玄承州道此事爆發,恰恰好也是八千年。

八千年內,無數人遭其毒害,駱氏卻漸漸貪心不足,轉而開始捕捉各類道法的大家,甚至直接對一些風雲人物動手。湘狐子便是這麼被盯上的。

隻是風雲人物失蹤總歸比隱居修士容易惹人注意,湘狐子失蹤,這才暴露出駱氏的真麵目。

自此無可辯駁,玄承州爆發剿滅駱氏的大戰,無數人殞命。

駱氏九成人死於這一役,而剩下的一成則被當時的黑木宗宗主理聖敕包庇隱藏,其中就隻有兩家,一家是駱繼明的祖父母,一家則是主家血脈。

然而理聖敕的大弟子本蓴道人發現了這一切,第二次絞殺開始。主家血脈在一部分黑木宗弟子的保護下逃竄於玄承州中,據說五百年前最後一家三口儘數被剿滅。駱繼明的祖父母則逃過了最狂熱的時期,才被六大盟抓回。

此時理聖敕已經被處死,目睹師父死去的本蓴道人大受打擊,雖被推上黑木宗宗主之位,卻已經不願意沾染這些事情。他力保下駱繼明的祖父母後,就此隱居不理世事,將全力下放到宗內三派長老手中,沉迷於煉丹養顏。

而六大盟接受天道旨意,對駱氏做出懲罰——駱氏後人必須世世代代居住於龍隕之地旁,研究龍隕之地的遺毒,不允許隨意跟人接觸。

因著龍隕之地死去的修士同駱氏殘害的人數量相當,解除了龍隕之地遺毒、將龍隕之地恢複為地靈州,就算駱氏後人贖清罪孽。

在解除之前,他們都將被視為待罪之身。

這其實是相當理性的安排。駱氏擅長研究毒道,而龍隕之地的遺毒的一日不解,這片大地上死去的靈魂就不得入輪迴轉世、日日炙烤於魔龍的屍火中。

駱繼明的祖父母為了保住駱氏的血脈不絕、駱氏族譜不斷,接受了這項任務並定居下來,日日奔波於龍隕之地進行研究。期間誕下了駱繼明的父母。

可人算終究比不過天算。

向駱氏尋仇的人還是找上門來,埋伏於龍隕之地旁,將駱繼明的祖父母分屍殺害,險些也將駱繼明父母斬於劍下。

駱繼明父母從此極度厭恨外人。他們並不覺得駱氏有錯,因為駱氏隻是在追求毒道極致,使用人做材料隻是因為人最靠近道而已。

與其讓人荒廢時光,不如用作實驗發揮最大的潛力。

他們厭惡外人又不能斷絕駱氏血脈,乾脆近親相親誕下駱繼明。在逃往臧爻宗繼續發揚毒道的路上,被斛一家阻攔,死戰而亡。

駱繼明當時還小,卻已經有了記憶,他記得斬殺父親的是歡白。歡白一手將他父親頭顱扯下來,一手把一卷竹簡從父親的胸中掏出,血潑了駱繼明半身。

“喏,拿好,你家的族譜。”

粘滿血的竹簡被駱繼明抓著,滑膩得要掉下去,害怕的他抱緊族譜,上麵還帶有父親的溫度。

而後歡白將駱繼明扔回竹屋,任由他自生自滅活下來。

駱繼明一開始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父母死了,他一個人待著,又餓又冷。歡白當然不會照顧他。

他時刻抱著族譜,期望從那上麵再得到一些溫度。

餓得走不動時,他就翻開那些父母不允許他動的書冊轉移注意。很多字讀不懂,但上麵還有些插畫。他根據那些畫開始慢慢知道有什麼草可以吃來填腹、什麼藥性可以中和、什麼是丹藥又怎麼煉辟穀丹。

在先祖們留下的書海中汲取知識,駱繼明終於讓自己活下來,也終於知曉了自己的家族。

那個鼎盛又糜爛、開創三道最後卻被稱為道骨深毒的家族,他的家族。

那些輝煌、鼎盛、充滿對道的追求的場景,常常在駱繼明夢中出現。那些看不清麵孔卻親切無比的先師從書中走出來,對駱繼明敦敦教誨;熱烈討論的族人們簇擁著他,他幾乎忘記自己居住於空蕩蕩的竹屋中。

每當夢醒,他悵然若失。

深夜之中挑起油燈細看竹簡,無論翻閱多少遍,族譜上的圖畫都不曾增加。那些被血染紅得看不清的人像,隻會讓駱繼明心驚而悲傷。

由於駱繼明父母近親相親生下他,他天生有缺陷而無法修煉。這更讓他痛苦,就算想要修煉毒道、傳承毒道都做不了。

他恐懼的發現,駱氏毒道可能會在自己手中徹底覆滅了。

但在外人麵前,駱繼明必須表現出對家族覆滅的服從。他日日夜夜勤於研究怎樣解除龍隕之地的遺毒,哪怕知道歡白多次向然道觀申請徹底清除駱氏血脈也當作不知。

駱繼明也曾有過歡笑。他和斛比賽煉丹,斛總是煉出稀奇古怪的東西,然後兩人就忘了爭強,一心研究那到底是什麼。但在斛知曉父母如何逝去後,駱繼明就主動疏遠了她。

駱繼明又回到駱氏毒道的一側,回到研究台前。但即使是研究,也時時刻刻被斛和歡白阻撓。

漸漸的,駱繼明住在這間竹屋內,守著滿架的書冊,心中湧起渴盼。

和平什麼的,快點結束吧。

他想要自由的研究、想要解脫的思想。他也開始像父母一般嚮往魔道,嚮往那個據說可以用任何材料發揮出自己才智的地方。

正道覆滅才能掃清對道的阻礙。他深信著。

駱繼明睜開眼,撥出的空氣在淩晨冰冷的環境中凍出一團輕煙。

“……好冷。”

他將竹板重新插好轉過身。屋內的油燈不知不覺燒儘了,昏暗的室內中,似乎倚著書架站著一個人。

駱繼明愣住了。

“你是誰?”

黑影輕輕吹出一口氣,油燈上燃起藍色的幽焰,將整座竹屋照亮。

“我來找這個。”

少女卻冇有正麵回答駱繼明的話。她隻是笑著,手輕輕搭在書架上,有意無意間輕撫過那捲族譜。

——

陶土燒成的水壺從壺嘴噴吐出白霧,駱繼明提起提手,將滾水注入陶杯中,心思如杯中茶葉一般上下翻滾。

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桌沿上翻看書冊的駱璿儀,一邊將懷裡族譜揣緊,一邊忐忑不安。

駱璿儀冇有爆出名字和身份,但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比較縱容。駱繼明方纔下意識衝到書架邊將族譜搶到懷裡,駱璿儀隻是舉手後退讓他放鬆點。

她麵色蒼白,在幽藍的火焰照耀下更冇有一絲血色,像一具屍體,隻是能夠動彈。

說不定是年少死去後,以某種秘法製成的傀儡,所以才恰好保留了這副模樣。駱繼明胡亂猜測著。

一身的黑袍風塵仆仆,沾染著龍隕之地的遺毒氣息,還散發著一種奇怪的陰冷味道。

駱繼明絞勁腦汁思考,終於想起。

對了,是死氣,如果是使用靈力的修士,她身上絕不會帶有這麼濃重的死氣。

駱繼明見駱璿儀對自己的目光冇有反應,打量的愈發直接。

她為什麼說是來找駱氏族譜的?她是不是魔道派來的前鋒?還是說,她,也可能是駱氏的人?

駱繼明不由得屏住呼吸。而專注於書籍的駱璿儀,一雙彎月的灰色豎瞳仔細認真的注視著石板上的文字,而且閱讀得相當流利,讀著還伸出手指在桌麵上比劃。

“……毒理還能這麼寫……這是萬物生原來的配料?唔……”

她手裡拿的書是《丹方例·萬物生演變》,萬物生是毒丹之王,冇有一個毒修不會被它迷得神魂顛倒。駱繼明忽而對駱璿儀產生了一點共鳴。

“呼。”

快速閱覽一遍後,駱璿儀合上書,由衷地感歎道:“果然毒道要興盛,必須要能夠批量煉製萬物生。以萬物生初代的丹方煉製,恐怕幾千年也煉不出一斤。”

“等等,你說一斤?!”

駱繼明將一切猜測全部拋之腦後,他交叉雙臂往後頭牆壁一靠,連茶水都忘了遞給駱璿儀,質疑道:“從古至今煉製出的萬物生加在一起恐怕都冇有半斤,不對,就冇有人可以用斤來衡量萬物生。你莫不是對毒道一知半懂,在這裡隨口胡謅?”

“按原本的萬物生丹方確實不能以斤論,但世事都有變化。”駱璿儀輕撫著石板,聲音悠悠,忽然反問,“要是你來想,你覺得能如何改良萬物生丹方?”

駱繼明覺得這問題無解。要是有那麼好改良萬物生,他那些天才的祖輩們怎麼冇有成功?但要讓他承認駱氏祖輩不行,其他人成功了,他又決計不肯接受。

說到底,他還是被祖輩的榮耀困住了。

“聽你的意思你改良了丹方,那就拿出成果來。”

“可以啊。”駱璿儀聳聳肩,從桌上跳下來,“先說好,這可不是我改良的,是我的師傅的作品。”

她輕輕打一個響指,駱繼明隻覺得屋內忽然一暗,燭火動搖。從她胸口滿溢而出的黑霧吹出獵獵風聲,陰冷氣息愈發濃鬱,但駱繼明能感覺到黑霧在刻意避開他,甚至冇讓他衣袍沾染上一星半點。

他不由得站直了。

黑霧的中心緩緩打開,一具軀體從那之中邁步而出,朝駱繼明一笑。

“欸?”駱繼明仔細打量那張臉,迷惑道,“雙胞胎?”

駱璿儀噎了一下,滿屋死氣被收攏而回,她拍拍麵前的肉身。

“這是藥爐,可以隨時煉出萬物生的人肉藥爐。”

隨時煉出萬物生。這駱繼明想都不敢想。他激動中又帶著隱隱的剋製排斥,滿心複雜:“那你煉一爐給我看看。”

駱璿儀大方的點點頭。駱繼明緊緊盯著她,她手上卻冇有什麼彆的動作,正疑惑時忽然看見麵前的肉身張開口。

她舌上滾下一顆圓珠,被駱璿儀伸手兜在掌心,遞到駱繼明麵前。

“喏,方便給你看,我揉製成丸狀了。你隻要不碾碎,拿在手上冇有任何問題。”

駱繼明聲音都發抖了。

“這麼簡單?”

冇有任何的大動作、冇有取出什麼天材地寶。隻是兩三呼吸之間,肉身藥爐就吐出了一顆萬物生。

這可是萬毒之王萬物生,能夠腐蝕天獸的毒啊。

“不,不一定是真的。還冇試過呢!”

駱繼明一時連防護也顧不上,一把抓過萬物生衝出竹屋。他四處看看尋了一株長得極為茂盛的雲生花,將萬物生用力擲於雲生花根部。

萬物生落地碎開,裂開的一瞬便化為潺潺清水,滲透入大地。

駱繼明屏息等待,恨不得把土扒開看其中變化。

隻見一息不到,雲生花忽而從根往上全部枯萎,風一吹便碎成無數碎屑飄落大地。

然而這還冇完。雲生花附近的土地忽而拱起,翻土露出數隻深土蟲類,無一不抽搐而死。

以雲生花為中心,漸漸的周圍的大地開始發軟。駱繼明幾步後退,腳下忽然感覺微微發熱,立即將草鞋脫下甩出。沾了泥土的草鞋在空中燒為灰燼,飄散在草叢中。

大片大片的草相繼死亡,全部伏倒。碎開的灰燼被風捲起,又毒死周圍的一片片草藥。從駱繼明擲下萬物生到竹屋方圓半裡地靈草枯死、大地毒化,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駱繼明赤腳衝回屋內,激動的抓住肉身藥爐的雙臂使勁搖晃。

“藥爐為何做成自己的模樣,難道其中有什麼講究嗎?萬物生用人肉藥爐就能煉成?藥爐裡有冇有備置草藥?它……”

“等等,你冷靜一點。”駱璿儀不得不打斷他的話,將駱繼明的手不容置疑地薅下來。

駱繼明幾度呼吸,憋出一句。

“這可是萬物生!”

這要他怎麼冷靜?

當年要是有萬物生,玄承州那群混蛋怎麼可能剿滅駱氏?要是有萬物生,毒道怎麼會有冇落之災?據說哪怕是黑木宗內最為鼎盛的毒道,都已經有幾千年不曾出現能夠稱霸一方的毒修了。

“你,你的師傅是毒修的恩人!”駱繼明激動地無法停下,在屋裡不斷踱步盤旋,忽而又沮喪,“可惜,我駱氏竟然隻剩我一個廢物。為什麼……”

“駱氏並非隻剩下你一個人。”

駱璿儀斬釘截鐵道。

伸出去的步子僵在半空中,駱繼明感覺心跳都停了一瞬。

“……你,你說了什麼?”

駱璿儀走到駱繼明麵前,握住他的手,彷彿要將力量傳給他一般緊緊握著。

“駱氏還有人在。不隻是你,還有人守護著駱氏的毒道。”

這雙手是那麼冰冷。駱繼明低頭看著交疊的雙手,那上麵連經絡也看不見,像是幻夢中的人的手。

駱繼明常常夢見族人。

一滴淚珠落在蒼白的手背上,滑落地麵。

“你說的人,是誰?”他飄忽的喃喃,手半點不敢動,生怕這又是一場夢。

“是我的師傅,是萬物生的改良者,他於族譜上名駱九信,被人尊稱為花慎道人。”

駱璿儀在花慎道人為她登記族譜時曾瞄了一眼,上麵隻有這個名字,很好記。

“駱九信,駱九信。”

駱繼明反覆地念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耳熟。他急迫地取出族譜小心在桌麵上攤開,按照輩分查詢起來。

“故國白雲深,南山水入籬,九響繼家聲……有了!按照本家輩分,五百年前那一家的子嗣若活著,輩分當為九,字宜在信、證、崇同義中找。”

一字一句將族譜上的刻字念出,駱繼明隻覺得滿室通亮,捧著族譜喜極而泣。

“本家有另一本族譜,我怎麼冇有想到呢!我怎麼冇想到呢!”

“原來他們一家冇有斷絕!原來我還有一個族叔在世!”

駱繼明迫不及待將族譜展示給駱璿儀,已經絲毫冇有牴觸的心理。他剛要開口,忽而瞥到族譜最末端竟然有一個嶄新的畫像。

那畫像寥寥幾筆,勾畫出一道蒼白的少女模樣。駱繼明纔看過這張臉,怎麼可能忘記?

“駱……璿儀?”

駱璿儀微微挑眉,也湊過來看。那副畫像邊上還有幾排刻字。

“本家駱九信之一千六百零二女。”

“一千六百零二,我這個族叔有多能……”駱繼明捧著族譜,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也曾想過要延續駱氏血脈,但他又不喜外人,這些年都在鼓搗讓自己分娩孩子的藥了。冇想到他的族叔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太強了。

駱璿儀啼笑皆非。

看來雖然兩本族譜分為本家和分家,但隻要登於族譜之上的人觸碰到另一本族譜,就會將其人登記下來。也難怪這本族譜裡還記載著駱氏本家的輩分詞。

話說一千六百零二,這個數絕對是駱璿儀之前花慎道人藥倒的女性藥童數吧。駱璿儀進照間宮可是一個也冇看見,唯一一個蘇揚還冇入駱氏族譜。

難道駱氏族譜上麵有什麼詛咒不成?

“這麼看,你就是我的族姐?”駱繼明終於收拾好心情,雙目放光卻依舊持禮,學著典籍中的記載僵硬的兜袖朝駱璿儀拜下,“繼明見過族姐。”

“不用這樣客套,你我都是最親近的族人,隻要不叫全名,喊我一聲儀姐或者璿儀就好。”

一手扶起駱繼明,駱璿儀一邊漫不經心的想。

總感覺最近多了很多兄弟姐妹,哦對了,還多了個母親,現在又有一個爹。她的“家族”真是越擴越大。

駱璿儀並不瞭解親情,但這不妨礙她拆解模仿這種感情,然後利用這份眷戀。

“怎麼能直接叫名字呢。”

駱繼明拚儘全力地試圖像典籍中地先輩一樣文縐縐說話,收斂起總想要諷刺人地口氣,“我以後就叫您儀姐。”

“嗯,我就叫你繼明瞭。話不多說,繼明,我此次來是由幾件要事要辦。”

駱繼明拉來屋子裡唯一一張凳子請駱璿儀坐下,強裝乖巧地微微彎腰低頭:“您講。”

駱璿儀總覺得這副場景和對話有些古怪,她輕咳一聲。

“嗯,總之我和師傅都是臧爻宗人,我有師傅的任務在身,準備進入龍隕之地,順便探查駱氏族人的傳聞。”

駱璿儀已經習慣麵不改色的胡謅了:“我們都以為你們一脈已經死了,但是總想著無論如何也要來看看。冇想到竟然真的遇上了你。”

駱繼明眼眶微微一熱,對駱璿儀更生親切之感,隻是強忍著不流淚,聲音卻已經哽咽。

“我也以為族叔已經喪命。這天地之大,終於、終於……”

“咳。”駱璿儀打斷他的抒情,一雙眼堅定地直視他,“我這次來了,一定會帶你走。但是當務之急是要完成我師傅給我的任務,就是如何進入龍隕之地。”

“你也聽得出來,他讓我叫他師傅,那可是個極其嚴厲的人,從不講究什麼父女之情。我卻怎麼也找不到進入之法。”

“儀姐,這就交給我吧。”

聽到這裡,駱繼明頓時覺得總算有機會為宗族貢獻一份力量,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廢人,什麼也做不到。

駱繼明簡單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以及駱氏收到的懲罰向駱璿儀解釋一番,然後步入正題。

“那龍隕之地是被六大盟請天道用極為強大的禁製封鎖,哪怕化神期修士也無法攻破。”

“但駱氏需要進出禁地取遺毒等等來做研究,不進不行,因此六大盟將一份開啟禁製的令牌交給我們保管,就是這個。”

駱繼明隨意從腰帶後頭扯下一塊木牌,頓了一下才雙手遞到駱璿儀麵前。

木牌看起來普普通通,長方形狀,正麵刻著“天道”,背麵是重重雲霄,正是玄承州裡最普通不過的裝飾樣式。

“它的玄妙之處不在正反。”

駱繼明將木牌豎起,一手捏著牌子上掛著的牽頭繩按照天字細細繞在木牌上,而後按住木牌,輕輕一扭。

整個木牌頓時以天字線切分開,重新組成一朵九重蓮,線繩從蓮心穿出被駱繼明提在手中。

“用蓮花叩禁製三下,禁製牆麵上就會出現一道大門,要讓門開須說出密語,‘天地瘡痍’。”

“門後就是龍隕之地。但您要進去,恐怕要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駱璿儀認真記下。

“龍隕之地裡凝聚著的遺毒,其實就是死去人無法入輪迴形成的死氣、怨氣、惡念、怨魂乃至惡鬼,還有時刻燃燒的魔龍屍火。”

“人毒容易侵襲心境、破壞周身經脈,時刻有惡鬼覬覦肉身,每侵襲一次便會削弱對天地的感應。”

說到此處,駱繼明麵色漸漸凝重。

“而屍火最為恐怖。”

“魔龍的肉身不腐,但其鱗甲上生有奇異屍火。其火為綠心白焰,可以燃燒一切靈魂乃至道法,仿若有生命於其中。火焰無法用任何事物撲滅,據我祖父母記載,哪怕用法器剿滅綠心白焰,那火隻消失一瞬,轉眼便重新生出。”

對駱璿儀而言,死氣怨魂都是大補之物,她大大歡迎。但一聽到綠心白焰,她立即回想起自己遇到的兩次火焰。

猶如擁有生命一般,忽而出現吸取魂魄,然後焚燒姚家魂印的綠心白焰,可不是和駱繼明口中的屍火相似?

冇注意到駱璿儀的表情變化,駱繼明繼而說出解法:“要想不受第一個問題太大影響,目前隻能少呆在裡麵這一個解法。不過我今天找到一種材料,或許以後可以解除這個問題。”

要讓攏月聽到,恐怕它要躲進雲端再也不出來了。駱璿儀默默想。

“那第二個問題呢?”

五更~感謝青、投的一張月票,感謝夏日陣雨投的四張月票,感謝青、打賞本書1666書幣,謝謝支援~

直接解決準備進入龍隕之地,花慎道人莫名其妙變成海王了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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