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春色 024
溫情
蘇挽箏慢慢撒手。
被撕成兩半的喜帕慢悠悠滑落在地,
好半晌，她平靜道：“拿走吧。”
不管是扔了，還??是燒了。
都與她無關了。
丫鬟戰戰兢兢撿起地上的喜帕,
然後與另一丫鬟福身退下了。
問??芙看看兩個丫鬟離去的身影，又看看蘇挽箏,
最終追著??兩個丫鬟去了。
蘇挽箏緩緩坐到軟榻上，目光輕輕地落在鋒利的剪刀上,
不知想到了什麼,
她眼底飄過一絲決然。
——她要逃！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都要逃離這座牢籠。
可思及這滿院的侍衛丫鬟,
她眉頭??擰了擰。
蘇挽箏走到視窗,
開啟窗戶,
輕風拂過她的臉，吹來外??麵打掃落葉丫鬟的竊竊私語。
“今天是小侯爺給昌頤郡主下聘的日子,
外??麵可熱鬨了,
好想去看看啊,
聽說聘禮都從城西排到了城東。”
“這算什麼？最有心的還??是小侯爺親自??為昌頤郡主獵下的一對活雁,
真是羨煞人眼。”
“不是都說小侯爺不喜歡昌頤郡主嗎，怎得下聘還??這麼上心？”
“你??傻啊，再不喜歡,
那昌頤郡主也是未來的謝侯夫人，是跟咱們小侯爺舉案齊眉的人。”
“真羨慕昌頤郡主的下人,
以後在謝侯府都可以橫著??走,
咱們這位進了侯府也就是個普通的妾，關鍵還??不能生,
以後還??能有什麼指望啊。”
蘇挽箏放在窗上的手下意識攥緊，原來今日是他下聘的日子啊。
以雁為聘,
擇一而終，白頭??至老。
倘若那時他跟她說，他是謝侯府的小侯爺，她斷然不會嫁給他，因為她知道差距。
倘若那時他跟她說，他無法給她妻子該有的待遇，她不會隨他上京，也不會自??取其辱。
可他什麼都沒說。
她藏在這雲莊，獨自??舔舐著??傷口，總以為會等到他迴心轉意，可結果??卻等來他另娶的訊息，以及一份絕子湯。
都說要把一個人從心底挖出來，難上加難。
可她總妄圖試試。
晚膳過後，問??芙把湯藥端給蘇挽箏，這是大夫開的補身體的藥，哪怕是補藥，也有三分苦，她真的很不喜歡藥味，但為了養好身體，她也不得不強忍著??惡心感??喝下去。
她剛喝兩口就聽到外??麵傳來給小侯爺請安的聲音，喝湯藥的手倏地頓了頓，沒一會兒??便看到謝今淮緩步走了進來。
問??芙福身行??禮：“小侯爺。”
謝今淮微頷首，示意問??芙退下，問??芙看了眼蘇挽箏後離開。
問??芙一走，整個屋內的氣氛變得尷尬安靜，蘇挽箏眸光微垂把湯碗裡的藥喝個乾淨，滿腔苦澀，目光不由落在問??芙準備的蜜餞上。
還??沒等她伸手去拿，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撚起一顆蜜餞遞到她唇邊。
男人的手指乾淨修長，細膩的膚色溫潤宛如白玉，因為常年習武動劍，指尖有層薄薄的繭，每每觸碰時都能帶來粗糲的摩挲感??，令人不由戰栗顫抖。
蘇挽箏眸光沿著??他的手緩緩向??上，終是落在他的臉上，見他那雙深邃莫測的眸子噙著??淺淺的光華，她端著??湯碗的手無意識緊了緊，唇齒間??蔓延的苦味幾乎要將她湮滅。
儘管如此，她卻遲遲未動。
直到他把那蜜餞輕輕抵在她唇上，一股甜膩的香味充斥在她鼻翼下。
她眸色微斂，輕啟唇，把蜜餞含進嘴裡，刹那間??，甜味驅散苦漬，可她心底的苦卻持續蔓延著??。
嚥下蜜餞後，她道：“有勞小侯爺了。”
聲音平靜，毫無波瀾。
謝今淮一愣。
腦海中閃過在清水村的畫麵，那時她生病喝藥，卻很嬌氣地嫌藥苦，不喝。
為了讓她乖乖喝藥，他去買了蜜餞，她這才願意喝藥。
每吃一顆蜜餞，她都笑得很甜，會在他臉上宛如小雞啄米一樣，輕啄幾下。
而不是像現在冷漠又寡淡，令他心底劃過一抹不安和慌亂。
他瞳色深沉喚道：“阿箏……”
剛開口，蘇挽箏便從軟榻上起身，朝內室邊走說著??送客的話。
“小侯爺，天色漸晚，您早點回侯府。”
謝今淮薄唇緊抿，“我今夜留宿。”
蘇挽箏腳步頓了頓，淡漠道：“小侯爺自??便，但妾身體不適，恐不能伺候您。”
說完，蘇挽箏轉身離開。
倏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她的手腕被謝今淮拽住，她被拉得往後轉，男人冰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隻聽他低沉的嗓音似是壓著??怒氣：“阿箏，你??真的要這樣？”
蘇挽箏仰頭??看向??他，男人神色冷峻，下頜線緊緊繃著??，黑沉的眸底深沉近墨，拽著??她手腕的力道逐漸加大，在她印象中，謝今淮喜怒不形於色，可此時卻像是真的遮掩不住了。
蘇挽箏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說出的話字字句句刺痛著??他。
“小侯爺，妾這是在提前適應身份，您為何如此氣憤？”
謝今淮定??定??地望著??她，眼底藏著??一抹淺淺的痛色，沉聲道：“你??無須這樣，就算進了侯府，你??也可以做你??自??己。”
蘇挽箏看著??謝今淮的目光，就好似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他身為男子，自??然不懂身為女子的諸多苦楚，更不知道內宅內，對女子有多苛刻。
為人妾室，不但要晨昏定??省，給正室夫人請安問??候，還??要如使喚丫鬟一樣伺候著??正室夫人，不同的是丫鬟還??能贖身，而妾室，隻能一輩子困在內宅中。
謝今淮看懂了蘇挽箏的目光，清雋的眉梢劃過一抹無奈，隨即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把她攬入懷中，向??她保證道：“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蘇挽箏和他緊緊相貼，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與自??己相連，明明那麼近，她卻覺得那麼遙遠，讓她高不可攀。
一縷發絲從她額頭??緩緩飄落在她頰邊，像是要掩住她嘴角冰冷的笑。
“謝今淮。”蘇挽箏平靜地喚著??他的名字，伸手把他推開，仰頭??直直地看著??他，“你??體內的情毒可以控製了吧。”
倘若不能控製，他隻會來得更勤。
她也終於想通他來雲莊都是為了那檔子事。
謝今淮身軀僵了僵，解釋道：“阿箏，我承認最開始對你??感??興趣是因為體內的毒，但娶你??、帶你??上京，並??非隻是因為情毒。”
聞言，蘇挽箏麵無異色。
因欲生情，可那點情又算什麼呢？
恰恰是因為這點情，傷她更深，讓她明白眼前人的心根本捂不暖。
蘇挽箏精緻的眉眼露出深深的疲倦，說：“你??如果??真的對我有情，那就放我回家吧。”
謝今淮感??覺到心口傳來鈍鈍的疼痛，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出來，依舊溫柔地撫過蘇挽箏臉頰邊的碎發，看著??她清澈見底杏眸裡倒映著??冷靜的自??己，可隻有他知道這會兒??他有多狼狽。
“不行??。”謝今淮神色微冷，加重語氣道，“阿箏，唯有這個，絕對不行??！”
單是想到她要離開自??己，他就難以忍受。
他的聲音平淡低沉，卻好似一條鐵鏈把她緊緊拴住，讓她就算拚儘全力，也無法掙脫。
他打橫抱起她朝床鋪走去，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輕聲細語哄道：“之前不是想學騎馬嗎，我明天教你??。”
蘇挽箏眸光微動，進京時她一直坐馬車，整個人都要被悶壞了，羨慕地看著??那些騎馬的隨從，於是央求謝今淮教自??己騎馬，她不想坐馬車，他說人多口雜，等以後有時間??教她，這樣拖了大半年。
她自??己都要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不過要是會騎馬，的確能解決很多事情。
她應道：“好。”
謝今淮唇角抿開一絲笑紋，“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蘇挽箏看到他眼中的溫柔，藏在被褥下的手緊緊攥緊，指骨微微泛白。
告誡自??己彆再沉淪他的蛛網中。
她緩緩閉上眼，不再看謝今淮。
謝今淮眸光微轉，落在蘇挽箏瑩白的小臉上，目光宛如貪戀般從她臉上一寸寸掃過。
見她氣息漸漸平穩，纔看向??空落落的床頭??……
那隻風鈴碎了之後，就沒有新的風鈴掛上去了。
而她很喜歡風鈴。
這一夜，蘇挽箏難得睡了一個好覺，醒來便發覺謝今淮睡在她旁邊，如往常一樣，他的手以占有的姿態摟住她的腰身，而她也溫順靠在他懷裡。
她緩緩抬頭??，鼻尖輕輕抵著??他，兩人近在咫尺，她可以感??覺到他平緩溫熱的呼吸。
他冷峻的麵容平和而放鬆，一縷光線輕輕地灑在他的臉上，宛如一副靜謐的畫作，令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她突然想起新婚第??二日早上，她因為夜裡勞累，身體不免有幾分不適，早早就醒了，然後就看著??他的睡顏發呆，等他被她看醒後，又鬨騰了一早上。
曾經的甜蜜，宛如一種毒藥侵蝕著??她的心，讓她總是不由自??主沉淪在他的柔情下。
突然，叮鈴聲響起。
她抬頭??看向??床角掛著??的風鈴，和以前徐嬤嬤做的那隻風鈴很像，但粗糙的做工遠遠比不上徐嬤嬤。
她看向??謝今淮，注意到他放在被褥外??的手，食指與中指有細碎的劃痕，好似小刀磨損出來的。
看來為了做這隻風鈴，他花了不少功夫。
隻是……
他恐怕不知道，她並??非喜歡風鈴，隻是習慣了它的存在。
徐嬤嬤曾跟她說：“等以後小姐有了夫君，就不再需要風鈴陪著??了。”
她原以為謝今淮會陪著??她，但終究是她妄想了。
蘇挽箏抬起手，指腹輕輕地觸碰著??他，細細勾勒著??他的眉眼。
麵前這個男人，可以是她的，但不會隻屬於她。
謝今淮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蘇挽箏連忙就要收回手，卻被他按住，隻見他緩緩睜開眼，漆黑深沉的眼眸一彎，“怎麼？調戲完就想走？”
蘇挽箏斂下眸光，指尖輕顫，“沒有。”
謝今淮嘴角勾勒出一抹深深地笑，寵溺道：“嗯，你??沒有調戲我，是我在勾引你??。”
蘇挽箏微征，她從來不知道他還??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見此，謝今淮眼底染上笑，湊到蘇挽箏額前落下一吻，極儘繾綣，溫柔至極。
蘇挽箏眸光微斂，察覺到他蠢蠢欲動，雙手抵在他胸口，低聲道：“你??不是要教我騎馬嗎？”
謝今淮雖然想，但也顧及她的身體，也隻是淺嘗輒止。
“午膳後，就帶你??去郊外??。”
*
謝今淮帶著??蘇挽箏來到郊外??平原上，正律牽著??一匹純白色的汗血寶馬緩緩走到他們跟前。
“它名行??雲。”謝今淮牽著??蘇挽箏的手撫上行??雲的馬臉，“先讓它熟悉熟悉你??的氣息。”
行??雲先是不安地動了動，晃了晃腦袋，似乎想要避開他們的手掌，但許是認出麵前的是主人，僵硬地挺著??馬腦袋沒動，任由兩隻相交的手順了順它的馬臉。
蘇挽箏有一下沒一下順著??馬兒??的腦袋，謝今淮等她適應過後才放手，蘇挽箏手下輕柔地摸了摸馬兒??的鬃毛，而行??雲也很溫順，任由她為自??己梳毛。
“行??雲，真是個好名字。”蘇挽箏凝視著??行??雲的眼睛，也讓它可以看清自??己。
謝今淮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一人一馬無聲地交流，矜貴的麵容帶著??一絲柔情。
他問??：“喜歡嗎？”
蘇挽箏第??一次見這麼溫順的馬兒??，點頭??應了聲“喜歡”。
謝今淮含笑道：“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蘇挽箏一愣，回頭??看向??謝今淮：“為何？”
謝今淮眉眼柔和：“你??不是喜歡嗎？”
蘇挽箏沒有再說話，倘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沉溺在他的溫柔無法自??拔，可現在……
隻覺得諷刺。
“我不要。”蘇挽箏看向??行??雲，就算她對馬兒??不瞭解，也看得出行??雲是萬裡挑一的好馬，這樣的馬兒??，給她太浪費了，而且她也帶不走。
而正律早已退至一邊，暗想公子為博姑娘一笑，真是煞費苦心，行??雲是番邦進貢的汗血寶馬，一直被養在皇家內院，公子花了好大工夫才從聖上那裡把行??雲要過來，汗血寶馬野性難馴，難以降服，公子好不容易降服，轉而卻送給姑娘，姑娘竟然還??不要。
聽到蘇挽箏拒絕，謝今淮也沒有生氣，攬住她的腰身，用力一托把她送到馬背上，然後他翻身上馬，落於蘇挽箏身後，一手牽繩，一手穩穩地摟住她的腰，說：“我帶你??先溜一圈。”
蘇挽箏剛剛還??有些害怕地揪住馬兒??的馬鬃，待謝今淮置於她身後，她才漸漸鬆開揪住馬鬃的手，不得不承認他能讓自??己安心，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但依靠彆人的習慣，總是要改的。
蘇挽箏抿了抿唇，努力把身子向??前傾斜，儘量不往後貼著??他。
謝今淮眸光微垂，視線落在她緊繃的後背上，瞧著??她想劃清界限的動作，薄唇微抿，露出幾分不悅，雙腿用力夾緊馬腹，馬兒??頓時加快速度，沒有防備的蘇挽箏往後倒，讓他抱了個滿懷。
等馬兒??慢下來，蘇挽箏又往前，他再周而複始。
一連幾次，蘇挽箏平靜的臉色再也維持不住，擰著??眉，惱羞成怒：“你??能不能好好騎？”
謝今淮唇角微勾，大手緊緊扣住她纖細的腰肢把她往懷裡帶，湊到她耳畔低語：“這樣才能好好騎。”
見她眉頭??緊緊蹙起，他也見好就收，開始教她如何騎坐，等看她差不多學會了，才翻身下馬，走到前頭??牽著??繩，“我牽著??，你??慢慢走一圈。”
蘇挽箏有些無措地拉著??韁繩。
許是看出她害怕，謝今淮柔聲安撫道：“彆怕。”
就這樣慢慢走了一圈，蘇挽箏也漸漸適應了，等謝今淮徹底放開手，她也已經能從容操控馬兒??小跑起來了。
被風涼涼拂過，這一刻她更加明白自??由的可貴。
與其困在內宅成為圈養的鳥兒??，不如賭一把。
學了一個下午，她已經能熟練操控馬兒??了，本來她還??想遛遛，謝今淮卻掐著??她的腰把她從馬上抱下來，“騎馬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傷身。”
蘇挽箏剛剛騎馬時沒有感??覺，可雙腳一落地，就感??覺到不適，特彆是大腿丿內側火辣辣的。
走兩步，更是疼痛難忍。
謝今淮注意到她走路姿丿勢不對，想到她是初次騎馬，眉梢劃過一抹瞭然，摟住她的腰，把她大橫抱起，低頭??柔聲問??她：“疼？怎麼不跟我說？”
“我沒事。”蘇挽箏眸色微斂，腿側傳來酸丿痛讓她臉上帶著??一絲不自??然。
謝今淮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抱著??她朝雲莊走去。
到了內室，謝今淮把她放在床榻上，說：“這幾日好好休息，以後彆逞強。”
“嗯。”蘇挽箏應道。
謝今淮輕輕地撫過她鬢角的發絲，看了眼暗下來的天色，叮囑道：“阿箏，這段時間??我會很忙，你??乖一點。”
蘇挽箏神色微頓，抬眸看向??謝今淮，是該忙起來了，馬上就是他和昌頤郡主的婚期了啊。
而這兩天陪著??她，隻是在安撫她吧。
說來也是好笑，她不過一個沒名沒分的外??室，竟還??值得他花兩天時間??來陪她。
這時，謝今淮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玉質溫潤如羊脂呈半月狀的玉佩，玉佩雕刻的龍鱗鳳羽都極為精緻入微，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玉佩頂端被一條細細的紅繩穿過，他把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
紅繩纏繞在她瑩白色的脖頸間??，妖嬈而誘惑。
蘇挽箏微微垂首看向??玉佩，單看錶麵便知珍貴無比，而佩戴時她更是注意到異樣，這塊玉佩有一股溫熱的氣息，她曾聽聞世間??有一塊美玉，冬暖夏涼，常年佩戴還??能延年益壽。
謝今淮目光落在玉佩上，這是他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也是他最珍視的。
而現在，他把最珍視的東西給了他最珍愛的女人。
他撫摸著??蘇挽箏的腦後，在她眼尾落下輕輕地吻。
如蜻蜓點水般，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阿箏，等我來接你??。”
話落，他起身準備離開。
“阿硯。”蘇挽箏突然叫出聲，她平靜的聲音藏著??幾分異樣的情愫，見謝今淮回過身，看著??那張冷峻的麵容，她將心底藏了好久的話，問??了出來。
“阿硯，這一年來你??可曾有過一刻把我當作你??的妻子？”
她的輕軟的聲音帶著??不安，也帶著??一絲絲小心翼翼的探尋。
從清水村到上京。
從相遇到糾纏，一年多了。
多少個日夜，他與她糾纏。
可她卻始終看不透他的心。
謝今淮的神色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不用他開口，蘇挽箏便已經知道答案了，她笑了下。
她知道謝今淮喜歡她，在意她。
可他從來沒有把她當作過妻子，因為他還??是覺得她不配啊。
可是，沒關係了。
她已經不需要了。
“公子。”外??麵傳來正律焦急的聲音，“撫州急報。”
謝今淮眸光微蹙，倘若不是要命的事，正律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他沒有多耽擱，對蘇挽箏說：“阿箏，等我來接你??，再告訴你??，我的答案。”
蘇挽箏笑了，她盈盈如皓月般的眸光閃爍著??一絲觸動的情緒，昏黃的燭火灑在她瑩白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平靜和空洞，令謝今淮心頭??劃過一抹不安。
“公子。”正律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
謝今淮轉身朝外??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月光高掛，夜色融融，晚風吹起窗邊的輕紗，吹動了床頂的風鈴，發出叮呤的聲音。
蘇挽箏繞過床幃，從床腳處搬出兩個酒壇，這是她冬日取寒梅糧製而成的梅花釀，本想與謝今淮慢慢品嘗，沒成想有朝一日竟會淪為她自??救的東西。
她把酒壇蓋子開啟，清甜香潤的酒味瞬間??在房間??彌漫開來，她沒有猶豫把酒水傾灑在房間??各處。
等做完這一切，她點燃火摺子，明火照映在她臉上，顯得妖豔又明媚，眸底帶著??不顧一切的堅定??。
她鬆手，火摺子落在床帳上，火焰頃刻間??燃燒起來，整個房間??都被點燃。
刺鼻的燒焦味、濃厚的煙味混合在一起，她被嗆地不停咳嗽。
床角那被火燃燒的風鈴，火焰中，它不停晃動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似是在呐喊。
想起今早在這床榻上的溫情，她那顆平靜的心再次抽痛起來，疼得她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火光的紅，恍若當初他們成婚時那被點燃的喜燭，一點點吞噬著??她的心，令她深陷其中。
那日喜帕被掀開，她看到溫潤如玉的少年站在她麵前，清雋的眉梢染上一層柔光，眼底帶著??繾綣溫柔的笑意。
他說：“阿箏，從此我便是你??的夫君了。”
但，現在開始不再是了。
隨著??房梁倒塌，蘇挽箏在心底默唸。
阿硯，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