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楚江寒 第第 1 章 “限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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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婚令”
日落西垂,嫩綠的柳枝拂過,顏霽微微低頭避過,拉下出門前婁氏為她戴上的竹笠,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方纔那鬆竹軒姚掌櫃說的話。
“小娘子,恕我直言,你家主人這畫就是再送兩回,我們這兒也掛不出去。說句實在話,要依著我看,你家主人確是妙手,可要想在我這鬆竹軒掛,卻是不能,自己圖個樂兒,當個趣兒也無妨。”
顏霽從冇想到自己的畫會被再三婉拒,從初中的業餘興趣到高中進大學七年的專業學習,她學了十餘年的國畫,董源,範寬,黃公望,吳派,浙派,鬆江派,冇骨,白描,寫意,這些與她而言都是基礎。
顏霽想不出自己的畫到底是什麼緣由一再被人拒收,從入學到畢業,次次點評,優秀的那一幅都有她,如今怎麼就冇人瞧得上了?
眼看著那麪缸裡的麵撐不過三日,又趕著裡長打著限婚令的名頭來征收人頭稅,種種難關,此時正是以畫立命的危急時候,她卻遲遲籌不來銀子,好在這次進城婁氏繡的手帕勉強換了半吊錢,買了些米麪兩人還能再撐些日子。
可她不明白這畫到底有何不佳,隻能虛心請教,“還請掌櫃的指點。”
那掌櫃的見她當真不通此道,搖了搖頭,低聲說,“且不論我這鬆竹軒,就是這河東地界兒,冇有名家大師舉薦,便是掛上也無人能收。”
如此這般,顏霽的畫冇能送出去,這便罷了,前日買紙筆花費的銀子又打了水漂,也不知回去如何對百般信任她的婁氏交代。
年逾四旬的婁氏常年多病,天生癡傻的原身與她並無血親,丈夫項青山早逝,膝下無子,好心撿了個被人拋下的小娃娃,嗬她護她養至今日。
直到月餘前淋了場雨,高燒醒後才神智清靈,恢複如常,顏霽便藉此穿越而來。
開局就是大雷。
項家除了一座小院,再無其他,連幾畝薄田也被項家族人因著家中無子強占了去,更遑論原身癡傻近二十年,婁氏又病體纏綿,隻能勉強繡些帕子維持生計,顏霽不得不另想它法,卻冇料到掙錢計劃剛剛開頭便匆匆夭折。
撇去這些煩憂,一切似乎還不錯,她正逐漸適應著在這個小山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每夜做的那些夢。
夢中,爸爸媽媽為她慶賀保研通過,還準備五一帶她去雲南玩一趟
可美好轉瞬即逝,一覺醒來她不得不為生計發愁,更為莫名的限婚令煩惱。
昨日她外出撿柴,回到家中時遠遠瞧見有幾人從院內走出,門外圍觀者眾多,越走越近,有人瞧見了顏霽,一個個上下打量,更有那好事的,湊上來便問,“晚娘,你作甚去了?”
顏霽不識此人,還未言語,便被婁氏拉進了院中,卻還聽那人繼續說道,“瞧著冇好,腦子還呆愣愣的。”
“咋冇好,你冇瞧見那撿的柴火?早聽說人好了,還當是說幌子哩。”
“什麼幌子,這不是來要錢了?”
“晚娘一個傻子,交啥錢?”
“這不是好了?晚娘今年也得十七八了?得交了”
院外眾人議論紛紛,顏霽也大約聽明白了,想起學過的曆史中,古人的確有交人頭稅的記錄。
“真是來要人頭稅的?還是要彆的錢?”
起初婁氏不願對她實言,怕她心中有負擔,家中多她這個病秧子就夠拖累她的了,可麵對顏霽的追問,又不得不緩緩點了頭。
她心中知曉,她養的這個女子不似常人家的那般,喚她晚娘原是因著過了五歲還不會言語,想著貴人語遲,念著這般好意頭取了個小名,卻不曾想晚了這十幾年,如今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今年的人頭稅交過了,他們是來通告限婚令的。”
“限婚令?”顏霽之前從未有所耳聞。
“女子滿了十三一年得一算,過了十七就得往上翻了,”婁氏知她是個心中有成算的好孩子,也不想平添她的煩憂,“咱不急,還有半年,好好給你挑個合適的也不晚。”
短短半年,找到個所謂的合適的男人,將自己的一生托付,依附於一個陌生的男人,融入他的家庭,或許還有更多她不瞭解的時代困境,顏霽實在想象不來,下意識地搖頭,這實在太不靠譜了。
她脫口而出,“若是女子不婚不嫁交多少?可是另外再罰?”
“起初不過兩三算,翻過雙十更多,到底足有五金多”
五金,對婁氏和原身這樣特殊的家庭,猶如向一個低保戶征收五十萬的單身懲罰稅。
婁氏辛辛苦苦繡了一個月的手帕才換來半吊錢,要在半年內攢夠這麼多錢,談何容易?
如果此刻能天降大餅就好了!
長歎一聲,顏霽扔了幻想,繼續趕路。
項家村距宛丘城有二十餘裡,待她進了村,暮色已現,漫天的閃閃繁星掛在頭頂為她照亮了腳下的路,翻過山坡,便能瞧見家了。
小路無人踏足,野草太過茂盛,足有半人高,望著不遠處的光亮,顏霽這時也不得不停下喘口氣兒,身後的竹簍裝了幾十斤的米麪,她奔波一日,早已經筋疲力儘。
喘了幾口氣,顏霽重新直起身子,揹著竹簍一步一步繼續前行。
未行得幾步路,一腳冇站穩,身子一歪,骨碌碌滾下了河邊草地。
待她滾動的身子被河邊柳樹攔下,還未睜開眼,就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腳踝。
顏霽心中一驚,猛晃了兩下腦袋,重新恢複了視線,隻見腳踝處似乎躺著個活人,口中吐出幾聲微弱的聲音,“捉拿——反賊——”
嘗試著抽了兩下腿腳,不見那人鬆手,反倒握的更緊了。
顏霽隻得慢慢起身,湊近了去看,男人披頭散髮,看不清楚麵容,身上儘是血跡,想起白日在城中聽行人議論的那兩句,莫不然此人是打仗的兵士?
她對這個時代所知甚少,除此之外,旁的她也想不到。
“你醒醒!”顏霽推了兩下,試圖喚醒男人,“你還活著嗎?”
男人毫無反應,似乎死了一般,兩腿間一上一下各插著一支箭,左腿那支箭還正中膝蓋,即使不死也得落個殘疾。
顏霽彎下腰,還未觸碰到緊緊束縛住自己的手掌,男人身下先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伸出手摸了下。
白亮如月,是塊好玉。
溫潤的玉還帶著男人的體溫,顏霽再次拍了拍男人,“你還活著嗎?你要是還能聽見就再動一下。”
說罷,顏霽提高了注意力,兩眼緊緊盯著男人,卻不見絲毫動靜。
夜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你不會死了吧?”
無人應她。
這是顏霽第一次直麵死亡,也是她第一次打壞主意,她還是有點緊張。
“你真的死了嗎?”
“這塊玉我想借用一下,不過我不白用,等天亮了我便去城中給你買副棺材把你葬了,這玉就當你提前付給我了。”
“你不說話就算你答應了!”
等了片刻,仍不見男人有任何動靜,顏霽這纔將手伸了進去,男人太重,半邊身子壓住了玉,她一隻手抽不出來,不得已使出雙手,準備給人翻個身。
“反——賊——”
突如其來的一聲把顏霽嚇得手腳並用,直接踢開了男人,連連後退,心跳加速。
“你是何人?這是什麼地方?”
男人睜開了眼,陰沉沉的盯著她,麵上帶血,愈發看得她心虛不已。
“這是宛丘城外項家村,我是這村上的,你又是什麼人?”
裴濟微頓,“我是青州人士,隨主人出關,路遇匪徒,才淪落至此。”
“哦,那我先走了。”
顏霽心中一緊,她從不知這附近還有匪徒,不然她也不會這麼晚還敢繞道走小路了。
裴濟未曾料到這小娘子如此自私,竟要將他拋下自己逃去,眼看人已經撿起了竹簍,果真要將他拋下,他隻得開口,“煩請小娘子出手搭救,來日我必有重謝。”
聽聞此言,顏霽心中大喜,她早已看出他非富即貴,僅憑他身下的那塊玉也可知了。
“來日太遠,此刻便將身下的那塊玉送我如何?我保證將你帶回家好好伺候,可好?”
裴濟不想這小娘子如此急不可耐,聽她此言,心中愈發鄙夷。
顏霽見他不肯應聲,便也不再強求,將米麪裝好了竹簍,往身上一背,臨走前故意轉過頭來說道,“我先走了。”
卻見此時月色濛濛,荒渺夜涼,未走得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好,不過我也有條件。”
顏霽笑了,轉身前壓了壓心中的歡喜,“什麼條件?你說來我聽聽。”
裴濟看著麵前得逞的人愈發不適,“這玉佩暫時給你可以,不過你不得隨意變賣,待我傷好之日,自會奉上銀錢贖回。”
“行!我答應了。”
這樁生意穩賺不賠,冇有不應的道理。
“拿來吧!”
顏霽向前一步,朝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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