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楚江寒 第第 23 章 “你這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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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豎子!”
登位吉日暫且擱置,趕赴東平圍剿滅賊之事,堪比軍令,最是兵貴神速。
“冀州一應便交與你了,我明日啟程,趕至東岩,親迎阿姊。”
滅賊一事事關重大,所知之人愈少愈好。
裴濟頓了頓,意有所指,“郡中守衛要嚴加巡查,切不能有漏網之魚,與涿陽郡的往來定要皆在掌控之中。”
涿陽郡乃範陽盧氏所居之處,此次禍患正是那盧太主暗中慫恿,背地裡夥同盧氏勾連,意圖害殺家主,挾小兒裴淇上位所致。
如今裴淇未擒,若是看管不嚴,使那盧太主暗中與涿陽郡有了來往,互通訊息,未嘗不為裴淇助力。
裴湘雖然不涉此中,可也明白其中厲害,“承蒙先主之恩,裴氏家業,涒必護之。長兄此去,路途凶險,腿疾未愈,必要保重。”
裴濟起身,示與他看,“仲涒不必憂慮,休養數日,已無大礙。”
裴湘點頭,又問,“此次可使韋將軍隨行?”
裴濟頷首,又道,“郡中留曹彧韓琮二人,他二人——”
詳情未置,被門下仆人打斷。
“家主,千華苑來人求見。”
裴湘悄悄看了眼上首,見他麵色凝重,退前勸了一句,“長兄自有溝壑,隻涒有一言,此時以安撫為要,勿起波瀾,郡中上下,皆以家主為效。”
自他歸來,未曾見過盧氏一麵,郡中上下謠言四起,傳揚母子不合,兄弟不恭,致使冀州禍亂,殃及百姓。
此刻,裴湘提醒,郡中形勢不得不顧,大局為重,裴濟亦是不得不見。
“召。”
裴湘靜聲退下,隨後一仆下跪拜於下。
裴濟掃視著手中的奏文,冷聲問道,“何等要事?”
仆下忐忑不安,顫抖著舉著雙手,“家主,太主命仆下將此物呈上。”
裴濟睨了一眼,令他呈上。
畫卷展開,緩緩瞥了一眼,裴濟便皺緊了眉頭,此物是他去歲送與她的壽禮。
此時令人送來,未嘗不是暗示。
裴濟展開畫卷的手用力一抓,原本平整的畫卷頓時皺成一團,畫捲上的賀壽圖愈發諷刺。
靜默片刻,仆下隻覺渾身冷汗直流,心想莫不是自己的腦袋也要丟這兒了?正胡思亂想之際,猛然聽到上首傳來一字,“退。”
仆下愈發不安,卻也不敢這般退下,愈發伏地而拜,小心翼翼的開口,“太主有言,請您午間於千華苑用膳食。”
裴濟的手指微擡,鬆開那副賀壽圖,不輕不重的說,“著裴荃安排。”
“喏。”
仆下匆忙起身,施了禮轉身退下,直至重新走出鬆雅山房,緊繃的心才跳了起來,張大了嘴巴,猛吸上幾口氣,又匆匆去尋被打了二十板子的裴掌事了,也顧不得思慮此事為何不交與小裴掌事了?
書房外的守衛卻是聽得內室啪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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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趴著的裴荃得了信兒,忙喚人將裴薈喊來,細細同他交代一番,待人臨走前還與他囑咐一句,“小心伺候,老哥我可是前車之鑒。”
裴薈滿麵愁容,也不忘拱手謝他,“多謝老哥你的好意,小弟記住了。”
待人走後,裴荃也不禁搖頭,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感慨道,“還好,還好,我這回也逃過一劫了。”
在自己手下,盧太主能將信兒送出府外,所幸韋將軍快馬將人攔了下來,自己這回冇丟腦袋算是不錯了。
感受著屁股上的疼痛,裴荃恨不得去提醒一聲那盧太主,“親生的母子,這般鬨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家主也不是那好脾性的,豈敢為叛賊求情?”
想了想,裴荃還是低下了頭,抓起把床頭的瓜子,慢慢嗑了起來。
還是好好偷會兒懶罷。
偷懶的不止裴府的掌事,還有宛丘城外項家村後山邊上的那座茅草小院內的人。
“這麼麻煩?”
顏霽聽婁氏說起來,才知道古代結個婚這麼麻煩,連衣裳也得自己去扯布料,再一針一線自己繡。
“傻女子!”婁氏歡喜極了,也知她那手藝拿不出來,便與她說,“不要緊,這沈家長姊纔來提親,還早著哩,你每日同我繡上幾針,待來日趕在好日子前,能給人做件衣衫,這便無妨。日後慢慢做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啊?”
顏霽做的旁的也無礙,就這些細緻活,她最冇性子了。
“不急,”婁氏拉著人坐下,“等那邊納了吉,來納征時,再拿著針線做也來得及,再不行我總能給你做。”
有婁氏這句話給她撐著,顏霽才終於放下心來。
可隨即,她又有些不安。
“方纔我見沈易的阿姊似乎對我並不是很滿意,她是不是不歡喜我?”
婁氏寬解她的患得患失,“哪裡會不願?真是相不中,想來也不會來了。”
“可是”顏霽的腦袋亂糟糟的,“不是還要納吉,會不會相沖相剋?”
“那都是糊弄人的,”婁氏生在局外,看得明白,“方纔人走時,可是歡歡喜喜的,哪裡會不歡喜你?”
顏霽眼巴巴的問她,“真的嗎?”
婁氏不得不對這個傻女子再潑上一瓢冷水,“晚娘,你得記住,這世間最可靠的不是情,你不能隻依靠著他對你的情意在夫家立足,這些情意過不了一輩子,這一輩子還得尋些旁的。”
“旁的?”
婁氏點點頭,索性說的更清楚直白,“孩子,最要緊的還是孩子,有了孩子日後你才能立足。”
顏霽突然清醒了,婁氏說的好像點醒了她。
先前她最懼怕的不就是這些嗎?
她不願遵循夫為妻綱的禮製,也不願被困在深深庭院,更不願一生操持家務,隻顧得低頭洗衣做飯,生兒育女。
這些她都不願,不成家就意味著她不會懼怕因生不出男兒被夫家休棄,也不會畏懼公婆拿著天大的孝道壓迫。
這一輩子都不為夫婿兒女所累,百年後墓碑族譜墓碑上刻的僅僅是項晚二字。
是顏霽。
是她自己。
可是,她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她怎麼會忘了?
她怎麼能忘了?
顏霽沉默了,她好像被自己困住了。
她還應該成親嗎?
和沈易成了親,勢必要麵對這些的,到那時她該怎麼辦?
而沈易呢?
他是什麼態度?
她好像被突如其來的美好的戀愛衝昏了腦袋。
顏霽的心亂糟糟的,她得找沈易問問。
仰頭瞧著空中高照的驕陽,炙熱的大地,顏霽暫且停住了腳步。
可她的心亂了。
顏霽自己搖著扇子,兩眼無神,一點兒也麼就股子歡喜勁兒了。
鬆雅上山房內,同裴湘交代完郡中一應事宜,盯著麵前的畫卷,莫名想起了於那小村落見的那幅山水畫,竟是忘了問一句命名。
細思不及,那伶牙俐齒的人又如何會與他坦言?何況她又是那般的粗鄙,能想出什麼好名字?
好在,那玉佩已不在她手中,不然早不知被她當到哪兒去了。
至申時,裴濟進了千華苑,正是郡府東北所在。
踏著青石入內,繞過遊廊,池中前歲奉上的的魚兒,此刻正搖擺著尾巴,絲毫不知此間風雨欲來,廊下的婢女卻早已有所準備,見人行禮,簾下婢女亦是,皆垂頭不語。
遠遠遙見,盧氏的麵上便擠出了微笑,見人愈近,才終於開了口,“茯兒,怎麼纔來?郡中竟是這般忙碌?”
茯生是他小名,幼時大母為他所取,常喚他茯兒,隻這盧氏極少這般親昵,多是以濟或渡喚之。
他,字伯渡。
此刻裴濟隻覺得胸口發悶,諷刺至極。
裴濟入內,入目竟都是他這些年送來的壽禮,或杯或盞,他忍下心中怒氣,平靜問她,“可有要事?”
對他的反應,盧氏心中早有預料。
“想是你自歸來,諸事繁多,咱們母子還未見得一麵,阿母心中掛懷,不知你是好是壞?”
“好,”裴濟語氣嘲諷,“如何不好?”
他並未忽視她的打量,隻為身下那雙腿,若不是他在豫州暗中修養三月有餘,想來今日早已站不起身來了,又如何能好端端的立於她身前?
盧氏如何聽不出其中怒氣,可為了她在外逃亡的小兒,她隻能嚥下這口氣,這自小便與她相剋的孽種,如今竟是裴氏家主,掌裴氏基業,令冀州上下。
這一切,本應是她弘兒的。
“好便好,”盧氏麵上的笑轉為憂愁,眼中帶淚,“你這般好,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如何還不知是生是死?阿母心中擔憂得很,夜夜都不得安眠。”
說著,手中的帕子便掩住了麵容。
裴濟將一切收入眼中,麵上自是巋然不動。
盧氏見狀,哭嚎聲愈大,又擡出了人來壓製他,“你阿父臨終前還交代我,一定要看顧著你們兄弟兩個,為裴氏守住基業,不負裴氏先祖。”
裴濟端坐,“阿父遺言,我從不敢忘,隻是我一人謹記,如何成真?”
“你!”
盧氏見他軟硬不吃,有些氣急。
“到底他也是你弟弟,你隻留他一命,將他趕去常山便是。”
裴濟起身,離去前留下一句,“常山乃是我冀州重地,豈能交與反賊?”
身後傳來盧氏的怒喊聲,“你這豎子!豎子!當日就該將你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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