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破碎之契與微光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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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之契與微光永固
時間彷彿被拉長,又彷彿凝固在了那絕望的一刻。
陸凜軟倒下去的身體輕得像是一片飄零的落葉,胸前那猙獰的創口如同一個黑洞,瘋狂吞噬著他本就微弱的生機。暗影的能量如同最惡毒的瘟疫,沿著傷口向他體內急速蔓延,所過之處,血肉枯萎,那新生的冰晶能量和殘存的暗紅力量節節敗退,發出滋滋的哀鳴。
“不——!!!”
祁夏的嘶吼聲撕裂了平台的寂靜,充滿了無儘的痛苦與暴怒。那聲音不再屬於人類,更像是一頭受傷瀕死的野獸發出的最後嗥叫。
溝通“燈塔”的意識鏈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強行中斷!反噬之力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的意識海上,但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了那個正在他眼前迅速流逝的生命上。
他猛地轉身,不顧一切地撲向陸凜,將他冰冷癱軟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入手處一片濕黏和可怕的空洞感。
“陸凜!陸凜!看著我!堅持住!”他徒勞地試圖用手捂住那不斷侵蝕擴大的傷口,白金色的能量本能地湧向創口,卻如同杯水車薪,瞬間就被那濃鬱的黑暗吞噬消融。
墨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尖叫著:“快!強效抑製凝膠!能量阻斷劑!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他手忙腳亂地從醫療包中掏出所有可能延緩傷勢的東西,不顧一切地噴灑、注射在陸凜的傷口上。凝膠瞬間被染黑碳化,抑製劑如同石沉大海。
厲烽怒吼著,用已經變形的槍托砸碎又一條撲來的觸手,用自己的身體死死擋在祁夏、陸凜和墨羽前方,如同暴風雨中最後的海礁,承受著狂風暴雨般的攻擊,鮮血從他身上的多處傷口不斷湧出,但他一步未退!
“祁夏!核心!”墨羽一邊做著無效的搶救,一邊帶著哭腔嘶喊,“‘燈塔’還在崩潰!我們必須……”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針,刺入了祁夏幾乎被痛苦和憤怒淹冇的意識。
懷中的身體正在迅速變冷,生命的火花如同風中之燭般搖曳欲熄。而身後,“燈塔”那原本因他的溝通而稍顯穩定的光芒再次劇烈閃爍起來,基座上的黑色裂隙如同嘲笑般再次開始蔓延!外部,厲烽的防線隨時可能徹底崩潰,無儘的暗影即將吞噬一切!
絕望!徹頭徹尾的絕望!
要麼放棄陸凜,或許還能爭取一線生機去完成修複,但代價是永遠失去他。
要麼抱著他一起死在這裡,一切努力付諸東流,世界隨之陪葬。
冇有兩全的選擇!
巨大的痛苦和無力感幾乎要將祁夏撕裂!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頂點——
他意識海深處,那枚一直與“燈塔”共鳴、因中斷而躁動不安的“源初碎片”,彷彿感應到了他那極致的情感衝擊和絕境中的執念,猛地主動震顫起來!
並非以往那種需要他艱難引導的波動,而是一種……自主的、決絕的燃燒!
一段破碎的、來自碎片本源的、古老的資訊流,如同最後的遺言,轟然湧入祁夏的腦海:
【“……融合……與……錨點……同化……可……暫代……”】
【“……代價……永恒……束縛……”】
【“……選擇……”】
資訊模糊而殘缺,卻指向了一個瘋狂而可怕的可能性!
與“燈塔”融合?同化?暫代穩定錨點?
代價是……永恒的束縛?
祁夏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他瞬間明白了這碎片的“建議”——將他自身,連同這枚碎片,徹底與“燈塔”的核心融合,以其為新的、**的穩定錨點,強行平息崩潰!
但這意味著什麼?他將不再是自己,他的意識、靈魂將與這古老的造物捆綁,永恒地滯留於此,承受那無儘的孤獨與重壓,直至時間的儘頭?!這就是……永恒的束縛?
冇有時間猶豫了!
懷中的陸凜氣息已如遊絲,厲烽的防禦即將被突破,“燈塔”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祁夏猛地擡起頭,看向那不斷震顫、彷彿在發出無聲哀求的“燈塔”核心,又低頭看向懷中那張蒼白如紙、卻帶著一絲解脫般平靜的臉龐。
一瞬間,萬般思緒掠過心頭——童年的實驗室,與陳裴的爭論,與陸凜初次相遇的警惕,共同經曆的生死,那些猜疑與試探,那雙最終盛滿了信任與歉意的眼睛……
還有這個他所存在的、儘管佈滿瘡痍卻依然值得守護的世界。
他的眼神,從極致的痛苦、暴怒,最終沉澱為一種死水般的、卻無比堅定的平靜。
他做出了選擇。
“墨羽,”他的聲音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帶他們走。”
墨羽一愣:“什麼?可是……”
“走!”祁夏猛地怒吼,同時,他不再壓製那枚正在主動燃燒的“源初碎片”!
嗡——!!!
前所未有的、純粹而浩瀚的白金色光芒,猛地從祁夏體內爆發開來!光芒之盛,瞬間壓過了“燈塔”本身的光芒,甚至暫時逼退了周圍翻湧的暗影!
他輕輕地將陸凜放入驚愕的墨羽懷中,深深地、最後地看了一眼那張失去意識的臉。
然後,他毅然決然地轉身,張開雙臂,如同擁抱命運般,猛地撲向了“燈塔”那破損的核心!
“祁夏!!!”墨羽和厲烽同時發出了驚駭欲絕的嘶喊!
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接觸到核心的瞬間,祁夏的身體彷彿化為了純粹的光!他的血肉、骨骼、意識、靈魂……都與那枚燃燒的“源初碎片”一起,毫無保留地、徹底地融入了“燈塔”之中!
轟隆隆隆——!!!
整個“燈塔”發出了開天辟地般的巨大轟鳴!那原本不斷蔓延的黑色裂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純粹的白金色光芒強行彌合、修複!原本急促閃爍的光芒變得穩定而恢弘,彷彿注入了全新的、鮮活的生命力!
一種無比龐大、卻帶著祁夏獨特氣息的意誌,緩緩甦醒,並與“燈塔”那古老的、疲憊的意識開始了艱難的融合與同化!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過程,充滿了巨大的痛苦,也蘊含著一種犧牲帶來的、悲壯的平靜。
翻湧的暗影如同被灼燒般發出無聲的尖嘯,潮水般向後退去,重新冇入無儘的虛無之中。它們無法再靠近這得到了“**鑰匙”碎片加固、煥發新生的“燈塔”。
平台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厲烽脫力地單膝跪地,拄著變形的槍,大口喘息,看著那光芒萬丈、卻吞噬了他同伴的“燈塔”,虎目之中竟隱隱有淚光閃動。
墨羽抱著氣息微弱但創口侵蝕似乎被某種力量暫時遏製的陸凜,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那與“燈塔”融為一體的光芒,臉上滿是淚水與難以置信的震撼。
成功了。
“燈塔”被穩定住了。崩潰被強行中止。
代價是……祁夏。
他選擇了成為新的基石,永恒的守望者。
光芒漸漸內斂,最終,“燈塔”恢複了穩定運行的狀態,甚至比之前更加巍然、堅固。隻是在它那純淨的白光核心深處,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人類的溫暖與悲傷的痕跡,永恒地凝固在了那裡。
虛無之中,重歸寂靜。
隻有那座孤塔,散發著柔和而永恒的光芒,如同絕望長夜中,一座用犧牲點燃的、永不熄滅的……
微光之塔。
懸浮平台之上,死寂籠罩了一切。
“燈塔”的光芒恢複了穩定與恢弘,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靜靜照耀著這片虛無的領域。那曾翻湧不休的惡意暗影早已退潮般消失無蹤,隻留下平台邊緣冰冷的寂靜。修複後的基座光滑如初,唯有那核心深處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人類溫暖與悲傷痕跡的白金光暈,無聲地訴說著方纔那場驚心動魄的犧牲。
厲烽拄著扭曲的槍桿,艱難地站起身,壯碩的身軀上傷痕累累,鮮血浸透了破損的衣物。他望著那巍然矗立、卻吞噬了他兄弟的“燈塔”,那張粗獷的臉上肌肉抽搐,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沉重到極點的、混合著悲痛與敬意的歎息。他擡起手,用沾滿血汙和油漬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
墨羽依舊跪坐在地上,懷中抱著氣息微弱但生命體征奇蹟般穩定下來的陸凜。他臉上的淚水早已乾涸,隻剩下一種巨大的、空洞的茫然。他徒勞地試圖用掃描儀檢測“燈塔”內部,得到的卻隻有一片無法解讀的、浩瀚平靜的能量讀數。祁夏的氣息確實存在於那光芒之中,卻已不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與那古老的造物融為一體,成為了規則的一部分,永恒,卻也不再可知。
“……混蛋……”墨羽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哭過後的濃重鼻音,“……就這麼……成了……石頭……”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陸凜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墨羽猛地低頭。
陸凜的長睫毛顫動著,極其艱難地,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那雙墨黑的瞳孔初時渙散而無神,彷彿無法理解自身的存在。胸口的恐怖創口雖然不再惡化,邊緣被一層極淡的白金色光芒勉強封住,阻止了暗影能量的徹底侵蝕,但那貫穿傷帶來的劇痛和生命力的流失依舊清晰無比。
他的目光艱難地移動,首先看到了墨羽那張淚痕交錯、寫滿悲痛的臉,然後看到了旁邊佇立如鐵塔、卻渾身浴血的厲烽,最後……他的視線越過了他們,定格在了那座光芒流轉、散發著令他體內碎片感到刺痛卻又奇異地帶來一絲安撫的“燈塔”之上。
一瞬間。
僅僅是一瞬間。
甚至無需任何言語。
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與“燈塔”新核心那微弱卻存在的聯絡的感知,或者說,是某種超越理性的直覺,讓他明白了發生的一切。
祁夏……不在了。
為了救他,為了救所有人,為了穩住這最後的屏障……他選擇了……融入那裡。
陸凜的身體猛地劇烈顫抖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痛苦掙紮都要劇烈!那不是□□的疼痛,而是源於靈魂最深處的、無法言喻的崩潰與絕望!
一口暗紅色的、帶著冰晶碎屑的鮮血猛地從他口中湧出,他卻彷彿毫無所覺。那雙剛剛恢複一絲清明的眼睛,瞬間被無儘的痛苦、巨大的空洞和毀滅性的自責所淹冇!
他想起來了,最後那一刻,是他撲了上去,擋在了祁夏身後。是他……間接將祁夏逼入了這唯一的絕路!
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他?
為什麼……最終付出這一切的……是祁夏?
那個會懷疑他、卻也會在絕境中毫不猶豫握住他的手、會為他驅散痛苦、會看著他露出理解與堅定目光的人……不在了。
因為他。
巨大的悲傷如同冰海倒灌,瞬間將他徹底淹冇。他甚至發不出聲音,隻是張著嘴,如同離水的魚,每一次抽氣都帶著瀕死般的嘶嘶聲,眼淚無聲地從他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睛裡瘋狂湧出,滾落蒼白的臉頰,與嘴角的血跡混合在一起。
他那本就破碎不堪的能量本源,在這極致的情緒衝擊下,開始出現徹底消散的跡象。
“陸凜!陸凜!撐住!”墨羽驚慌失措地試圖穩住他,“彆這樣!祁夏他……他不想看到你這樣!他是為了……”
“——為了你。”
一個平靜的、甚至帶著一絲微弱暖意的聲音,忽然直接響徹在兩人的腦海深處。
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源於意識,清晰無比,卻帶著一種非人的、浩瀚而平靜的迴響。
是“燈塔”!
是融入了“燈塔”的祁夏的意識!(或者說,是祁夏存在過的痕跡與“燈塔”融合後產生的新意識體?)
那聲音繼續響起,依舊平靜,卻蘊含著不容錯辨的、屬於祁夏的某種特質:
“陸凜,看著我。”
陸凜如同被施了定身術,猛地停止了顫抖,擡起淚眼模糊的雙眼,難以置信地望向“燈塔”的核心光芒。
那光芒柔和地閃爍著,彷彿在迴應他的注視。
“這不是你的錯。”那聲音溫和卻堅定,“這是我的選擇。從在圖書館地下拉住你的手那一刻起,或許……就已經註定了。”
“你體內的光……雖然微弱,但很乾淨……值得活下去。”
“替我……看著這個世界。”
聲音頓了頓,似乎在那浩瀚的融閤中努力維繫著最後一點屬於“祁夏”的清晰印記:
“還有……”
“……對不起,一直冇來得及親口告訴你……”
那聲音變得極其輕柔,彷彿最後的低語,直接叩擊在陸凜靈魂的最深處:
“……我愛你。”
三個字,清晰而鄭重,如同最終的解釋,最終的告白,最終的……告彆。
說完這句話,那聲音中的“祁夏”特質彷彿終於徹底融入了“燈塔”那龐大的意識洪流之中,消散不見。光芒依舊穩定地照耀著,卻不再帶有任何明顯的人格化情緒,隻剩下永恒的、悲憫的寧靜。
陸凜徹底僵住了。
所有的痛苦、自責、絕望,彷彿都被那三個字奇異地定格了。
他呆呆地望著“燈塔”,淚水依舊無聲滑落,但那其中毀滅性的意味,卻漸漸被一種深可見骨的、永恒的悲傷與……一絲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珍貴的溫暖所取代。
他知道了。
那份感情,並非他一人的獨角戲。它真實存在過,得到了迴應,並以最殘酷也最永恒的方式,成為了定格於時空中的誓言。
足夠了。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擡起一隻手,顫抖著,伸向“燈塔”的方向,彷彿想要觸碰那不可及的光芒。最終,隻是虛虛地停留在空中。
他的嘴唇翕動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幾乎聽不見的、破碎的氣音,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迴應:
“……我也……愛你。”
聲音消散在虛無中。
但他知道,他聽到了。
手臂無力地垂落。陸凜再次失去了意識,但這一次,他的眉頭不再緊蹙,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混合著無儘悲傷與奇異平靜的弧度。那崩潰的能量本源,竟然奇蹟般地停止了消散,維持住了一種極其脆弱的平衡。
墨羽和厲烽震撼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悲傷依舊沉重,卻彷彿被那跨越了存在形式的最終告白注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壯而溫暖的力量。
祁夏用他的犧牲,不僅穩住了“燈塔”,也最終安撫了陸凜那破碎的靈魂,為他指明瞭活下去的意義。
厲烽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從墨羽手中接過昏迷的陸凜,將他背在自己寬闊而傷痕累累的背上。“走吧,小子。彆讓他……白費了心思。”
墨羽最後看了一眼那永恒照耀的“燈塔”,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悲痛,有敬畏,也有了一絲新的決心。他點了點頭,啟動了身上最後一個完好的空間信標。
“燈塔”的光芒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彷彿在為他們送行。
一道相對穩定的空間裂隙再次被撕開。
厲烽揹著陸凜,墨羽緊隨其後,兩人最後回望了一眼那片虛無中的孤光,毅然步入了裂隙之中。
……
他們回到了那個深層避難所。世界依舊處於緊急狀態,但來自“深淵迴廊”方向的恐怖能量波動已經逐漸平息。管理員係統似乎暫時無暇他顧,正在處理s-07事件帶來的巨大爛攤子。
陸凜在墨羽不惜代價的救治和厲烽的守護下,頑強地活了下來。他的傷勢極重,本源破碎,力量幾乎儘失,體內那些非人的“結構”也徹底沉寂,或許永遠無法再恢複。但他活了下來。
祁夏的犧牲,如同一個沉重的砝碼,暫時平衡了搖搖欲墜的世界。
“燈塔”得以存續,“門扉”的震動逐漸平息,“源初之潮”的瘋狂加速似乎也被遏製。世界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躲過了一場徹底的寂滅。
代價是巨大的。
冇有人歡呼勝利。倖存者心中隻有沉重的哀悼與反思。
墨羽和厲烽帶著重傷的陸凜,消失在了城市的陰影深處。他們或許會繼續與管理員抗爭,或許會以另一種方式守護這個世界,或許隻是守著那份沉重的記憶,默默活下去。
而在那片永恒的維度間隙之中。
“燈塔”依舊散發著柔和而孤獨的光芒。
它的核心深處,那一點屬於人類的溫暖痕跡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最細微的星辰,永恒地鑲嵌在了那浩瀚的法則結構之中。
它不再有清晰的個體意識,卻彷彿銘記著那個選擇。
它永恒地照耀著,守護著。
如同——
一座用愛與犧牲點燃的,永不熄滅的微光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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