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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遊戲 永寂微光與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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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寂微光與歸途

(一)

城市在緩慢地舔舐傷口。

“深淵迴廊”s-07區域的驚天變故,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漣漪擴散至整個世界的架構。官方層麵的解釋語焉不詳,將一切歸咎於一次“意外的能量實驗事故”,並宣佈進入漫長的“重建與反思期”。但地下世界流傳的謠言卻更加接近真相,帶著恐懼與敬畏,談論著那日的能量爆發,談論著管理員部隊罕見的沉默與收縮,談論著某些更深層次的、未被言明的平衡被打破了。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生活仍在繼續。霓虹燈依舊閃爍,懸浮車流重新變得密集,街角的罪惡與交易換了副麵孔繼續滋生。創傷被掩埋在日複一日的喧囂之下,彷彿那場近乎毀滅的危機隻是一場集體噩夢。

但對某些人而言,世界的顏色永久地改變了。

深層避難所依舊是他們最常駐留的據點,但氣氛已截然不同。曾經充斥著技術狂想、爭吵、行動計劃的緊張空氣,如今被一種沉重的、揮之不去的寂靜所取代。

厲烽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他依舊保養武器,外出蒐集物資,處理一些“鏽錘”組織的日常事務,但那雙銳利的眼睛裡少了些以往的悍匪般的張揚,多了幾分沉鬱和……不易察覺的悲傷。他時常會對著角落裡那套閒置的、曾被祁夏使用過的工具發呆,然後猛地驚醒般,用力地、幾乎粗暴地繼續手中的活計,彷彿要用體力上的疲憊來壓製內心的空洞。

墨羽則將幾乎所有時間都埋首於工作台。光屏的數量有增無減,上麵流淌的數據更加晦澀難懂。他瘋狂地研究著從“燈塔”平台帶回的零星數據碎片,研究著維度理論,試圖找到任何一絲……理論上可能存在紕漏。他很少說話,溝通僅限於必要的技術交流,眼下的烏青從未消退過。那隻機械烏鴉“暗羽”似乎也感應到主人的情緒,變得安靜許多,偶爾會用喙輕輕蹭蹭墨羽冰冷的手指。

而陸凜。

他是變化最大的那個。

他活了下來。墨羽用儘了所有手段,結合從黑市搞來的違禁藥物和自身高超的技術,勉強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胸口的恐怖創口癒合了,留下一個猙獰的、彷彿被某種力量強行糅合在一起的暗色疤痕,內部依舊脆弱,無法承受任何劇烈活動。

但他失去的更多。

那非人的力量徹底沉寂了。皮膚下不再有暗紅紋路蠕動,眼中也不再有不祥的熔岩光芒。甚至那新生的一絲冰寒能量也消散無蹤。他變得比普通人更加虛弱,畏寒,容易疲憊,需要定期服用墨羽特製的藥物來維持身體機能的基本平衡。

然而,比起□□的虛弱,那種精神上的死寂更令人擔憂。

他大多數時候隻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目光空洞地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彷彿靈魂的一部分已經隨著那個人一起,永遠留在了那片虛無之中,化為了“燈塔”光芒裡一絲微不足道的痕跡。

他不說話,對周圍的一切缺乏反應。喂他吃飯,他便機械地張嘴;扶他走動,他便順從地邁步。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內在的、精緻卻易碎的琉璃人偶。

隻有極少數時候,當墨羽不小心播放出某段從白塔圖書館或“深淵迴廊”帶回的、記錄有祁夏聲音的音頻碎片時,陸凜那空洞的眼睛纔會極其細微地轉動一下,長長的睫毛顫動,彷彿沉睡的湖麵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泛起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隨即又迅速歸於死寂。

厲烽看著這樣的陸凜,時常會憋悶地一拳砸在合金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然後低罵一句,轉身走開。墨羽則隻是抿緊嘴唇,更加瘋狂地投入研究。

他們都清楚。

祁夏用自己換回來的這條命,對陸凜而言,或許並非恩賜,而是更加漫長的刑罰。

(二)

時間流逝,如同指間沙。

外麵的風聲漸漸不那麼緊了。管理員似乎真的將重心轉向了內部整頓和災後處理,對他們的追捕力度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或許是他們已不被視為最高威脅,或許是“燈塔”的穩定改變了某些格局。

墨羽的研究取得了一些進展,但並非他希望的那種。他更加確信“燈塔”狀態的穩定,甚至比之前更加穩固。那種融合是徹底且不可逆的,從物理法則和資訊層麵都是如此。祁夏存在的痕跡確實化為了“燈塔”規則的一部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也無法分離。

他最終艱難地、將這個結論告訴了厲烽,但冇有當著陸凜的麵。

厲烽沉默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他開始收拾東西,不是短暫的外出,而是真正的整理行裝。

“你要去哪?”墨羽啞聲問。

“找個地方。”厲烽的聲音低沉,“不能一直窩在這裡。這小子……”他看了一眼如同人偶般靜坐的陸凜,“……需要陽光,需要……像個人一樣活著的地方。”

他動用了一些過去的關係和積累,在城市邊緣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老舊街區,買下了一棟帶著小小院落的、不起眼的二層小樓。這裡環境相對安靜,鄰居多是些老人和底層手工業者,對外來者漠不關心。

他們搬出了地下避難所。

新生活並未帶來太多新意。厲烽弄來了一些簡單的傢俱,甚至嘗試在院子裡種點東西,雖然大多以失敗告終。他負責采購和安保。墨羽則把他的工作室搬進了一個房間,繼續他的研究,同時也負責調配陸凜的藥物。

陸凜依舊沉默。他會被安置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曬太陽,蒼白的皮膚在光線下幾乎透明。他會看著天空,看著飛鳥,看著院子裡厲烽種下的、半死不活的植物,目光依舊空洞,彷彿看到的隻是虛無。

但偶爾,當傍晚的風吹過,帶來遠處孩子們模糊的嬉笑聲,或是某首老舊收音機裡飄來的、旋律憂傷的歌曲時,他會微微側過頭,聆聽一會兒。那沉寂的眼底,似乎會閃過一絲極淡極淡的、屬於人類的迷茫和……痛楚。

他在感知這個世界,以一種緩慢而痛苦的方式,重新學習活著。

厲烽有時會強行拉他出去,在夜色掩護下,在僻靜的街道上慢慢行走。陸凜很順從,腳步虛浮,需要厲烽不時攙扶。他會擡頭看城市被汙染後依舊稀薄的星光,眼神依舊空茫,但厲烽覺得,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在尋找那顆……或許再也看不到的孤星嗎?

(三)

又是一個平靜而壓抑的夜晚。

厲外出了,處理一些鏽錘的遺留事務。墨羽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裡,對著一段無法破解的加密信號較勁。

陸凜獨自一人坐在一樓的客廳窗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窗外月色黯淡,隻有街角一盞接觸不良的路燈,時而明亮,時而昏暗,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他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個東西——那是祁夏最後留下的、那枚耳釘大小的銀色金屬片。是墨羽在整理祁夏的遺物(如果那幾件工裝和工具算遺物的話)時發現的,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交給了陸凜。

冰涼的金屬觸感,似乎是他與那個消失的人之間,最後的、唯一的物理聯絡。

屋子裡很安靜,隻有老舊的掛鐘發出單調的滴答聲。

忽然。

毫無預兆地。

陸凜摩挲著金屬片的手指猛地頓住了。

他整個人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瞬間繃直了身體!

那雙空洞了太久的眼睛,驟然間睜大,瞳孔急劇收縮,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近乎驚駭的光芒!

他猛地擡起頭,不是看向窗外,而是望向某個……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方向!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絞痛。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瞬間冰冷下去。

一種感覺……

一種熟悉到刻骨銘心、卻又絕不可能再出現的感覺……

回來了!

雖然微弱到極致,彷彿風中殘燭,彷彿跨越了無儘光年傳來的、失真嚴重的信號……

但那確實是……祁夏的氣息!

不是“燈塔”那浩瀚平靜的能量波動,而是獨屬於祁夏的、那份意識深處的、帶著微白金光的溫暖印記!

雖然那感覺極其奇異,彷彿被什麼東西嚴重乾擾、扭曲、包裹著,時斷時續,微弱得下一秒就要徹底消失……

但它確實存在!而且在……移動?正在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艱難地、緩慢地……靠近?!

“呃……”陸凜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極其乾澀、嘶啞的、幾乎不像人聲的單音。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毯子滑落在地也毫無所覺。

他踉蹌著,如同夢遊般,朝著那股微弱感應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身體虛弱不堪,每一步都搖搖欲墜,卻被一股巨大的、無法言喻的力量驅使著。

他撞倒了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卻渾然不覺。

工作室裡的墨羽被驚動,猛地打開門:“陸凜?怎麼了?!”

他看到陸凜那異常的臉色和行為,心中一驚,立刻衝過來想扶住他。

但陸凜卻猛地揮開了他的手!力量之大,完全不像一個虛弱的病人!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的方向,呼吸急促得如同瀕死,蒼白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他……”陸凜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劇烈的顫抖,“……回……來了……”

墨羽愣住了:“誰?誰回來了?”他瞬間想到的是不是管理員找上門了?

但下一刻,他也猛地感知到了什麼!

不是物理上的入侵,而是某種……瀰漫在空氣中的、極其微弱的維度波動?!以及一股……雖然扭曲微弱,卻讓他靈魂戰栗的熟悉感?!

“這……這不可能!”墨羽臉色煞白,立刻撲回工作室,看向他的監控設備。果然,一個極其微弱、之前從未出現過的維度諧振信號,正在現實屏障上艱難地穿透,座標……竟然直指他們家門口!

而那個信號的頻率特征……雖然扭曲混亂,但其核心編碼……

墨羽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

是祁夏離開時使用的那個通訊器的殘留編碼模式?!但……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已經……

就在兩人震驚失措之際——

砰!

一聲極其輕微、卻彷彿敲在靈魂上的撞擊聲,從門外傳來。

彷彿有什麼東西,極其沉重地、無力地,倒在了門廊上。

那微弱的感應,在這一刻變得清晰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然後迅速衰弱下去,彷彿燭火即將熄滅!

陸凜如同瘋了一樣,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撲向大門,顫抖著手指,胡亂地擰開了門鎖,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黯淡閃爍的路燈光線下。

一個身影蜷縮在冰冷的門廊上。

衣衫襤褸,沾滿了不知名的、彷彿跨越了無數時空的塵埃與汙漬。身體微微抽搐著,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但那張低垂著的、被淩亂黑髮遮住大半的臉上……

那熟悉的輪廓……

那即使昏迷中也緊蹙著的眉宇……

以及那周身散發出的、雖然極度不穩定且正在飛速消散的、獨屬於祁夏的意識和能量殘留……

“……!!!”陸凜的呼吸徹底停止了。

世界彷彿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

他如同被釘在了原地,血液凍結,大腦一片空白。

墨羽也衝到了門口,看到門外的景象,瞬間捂住了嘴,發出了難以置信的抽氣聲!

就在那倒下的身影即將徹底失去最後一絲生機跡象的瞬間——

陸凜終於動了。

他像是終於從最深沉的噩夢中驚醒,又像是墜入了另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夢境。他踉蹌著撲倒下去,冰冷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近乎惶恐地,撥開了那人額前濕透的黑髮。

指尖觸及的皮膚冰冷,卻真實地存在著。

月光灑落,照亮了那張臉。

蒼白,消瘦,佈滿疲憊與痛苦的痕跡,卻無比真實。

是祁夏。

真的是祁夏。

他不是“燈塔”光芒中永恒的印記,不是規則的一部分。

他是一個有血有肉、呼吸微弱、倒在他們門前的人。

陸凜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比任何一次傷病發作都要劇烈。巨大的、足以將人摧毀的震驚、狂喜、恐懼、難以置信……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冇。

他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滾燙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大滴大滴地砸落在祁夏冰冷的臉頰上。

他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如同觸碰世間最易碎的珍寶,將那個失而複得、彷彿從宇宙儘頭歸來的身影,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

彷彿要將彼此揉進骨血,永不分離。

墨羽終於從極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急切:“快!擡進來!他需要急救!快!!”

厲烽的身影也如同旋風般衝進了院子,顯然是被這邊的動靜驚動。當他看到門口景象時,那粗獷的臉上也瞬間寫滿了絕對的震撼與茫然,但他立刻反應過來,大吼著幫忙:“媽的!還愣著乾什麼!擡進去!”

混亂。驚喜。恐懼。忙碌。

冇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冇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從與“燈塔”的永恒融閤中掙脫,如何跨越維度的障礙,如何找到這裡。

這違背了所有已知的法則和邏輯。

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他回來了。

在無儘的永寂之後,微光,竟然真的……找到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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