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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爾.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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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區大院人人羨慕我,一個傻子,卻能做營長霍瑾年的妻子。

可他們不知,八歲那年,我曾為霍瑾年受過傷。

那次,要了我半條命,也讓我的智力永遠停留在那年。

霍瑾年自知對我有愧,便允諾娶我。

一輩子對我好。

後來,他也確實做到了。

在彆人家妻子端莊賢淑,優雅得體時。

霍瑾年不嫌我丟人,也不嫌我溫吞笨拙。

甚至洪水來臨,他還主動把生的機會讓給我。

直至莫莉的出現。

讓霍瑾年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就連我們共同領養的孩子也說:

“如果莫莉阿姨是我媽媽就好了,我纔不要一個傻子當我媽媽!”

來不及難過,我被趕回老家,死在年久失修的老屋。

再睜眼,意外回到霍瑾年兌現諾言這天。

但這一次,我不要他的愧疚。

也不想嫁給他了。

1

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應該已經死了的。

死在破舊漏風的老屋。

再睜眼,卻看到一身軍裝,俊美挺拔的霍瑾年。

他溫柔地問:“爾爾,讓瑾年哥哥一直照顧你好不好?”

我垂下眼,知道這是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的意思。

因為上次,我答應了,沒多久就披上大紅喜服。

老實說,能嫁給瑾年哥哥,我興奮都來不及。

這是我從八歲之後,每一年的生日願望。

可我腦子暈乎乎的。

隻覺自己做過一場相同的夢。

夢裡,瑾年哥哥也這麼說。

然後他娶了我,但我們結婚不久,瑾年哥哥就後悔了。

最後一次,我哭著抓住他的手,求他彆不要我時,被冷漠甩開。

他語氣很累很疲憊,“周慕爾,你放過我吧。”

“你幼年為我擋傷,我欠你的,可我也儘心儘力照顧你這麼多年,夠還了吧?”

“你就行行好,跟我離婚,成全我和莫莉吧。”

莫莉,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一位姐姐。

記憶裡,瑾年哥哥經常和她出雙入對。

聽大院裡其他嬸子們說,莫莉姐姐很厲害。

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留洋歸來的高階知識分子。

我一輩子也比不上的那種。

她們還說,瑾年哥哥跟她纔是天生一對,而不是配我這種漢字都認不全的傻子。

我扁扁嘴。

有些委屈。

其實其實我也不是天生癡傻的。

我自幼跟瑾年哥哥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也曾有人誇過我聰穎。

隻是八歲那年,我替他喝下了一碗有毒的紅豆羹。

再醒來時,床邊圍了一堆人,有個白鬍子爺爺搖著頭歎息,“治不好啦,智力受損,這輩子,癡傻一生。”

我那時還不懂癡傻一生的含義,但我記得瑾年哥哥一直緊緊抱著我哭。

流了許許多多的眼淚。

最後,小小的他承諾:“爾爾,是我對不起你。”

“等你長大,我們就結婚,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我也不懂結婚的含義,瑾年哥哥說,婚姻,就是可以讓兩個人一輩子在一起。

我眼睛立馬就亮了。

笑得合不攏嘴。

那很好啊。

我最喜歡瑾年哥哥了。

我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這一天後。

大院裡的孩子,都不跟我玩了。

他們繞著我走。

也時常在離我很遠的地方,聚成一堆,偷偷地笑。

我跑去問瑾年哥哥原因,他很耐心的安慰我:

“沒事的,我們爾爾隻是生病了,病好後,朋友們都會回來的。”

“再說,你不是有瑾年哥哥嗎,瑾年哥哥陪你玩啊。”

“我一直陪著爾爾。”

後來,他說到做到。

對我無微不至。

十九歲那年,霍瑾年信守諾言,娶了我。

但不久,他遇到莫莉姐姐。

他後悔了。

2

我第一次從瑾年哥哥的口中,聽到此生摯愛這個詞。

就是他用來形容莫莉姐姐的。

瑾年哥哥不知道,其實他提離婚那天,我沒想怎麼樣。

也沒想過繼續糾纏。

我隻想說,能不能彆把我一個人送回老家,那太孤單了。

可我越急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這時,一旁的小霍渡上前了,他是瑾年哥哥戰友的孩子。

戰友執行任務時去世,我跟瑾年哥哥領養了他。

我知道,小家夥一直不喜歡我,嫌我丟人。

所以這次,霍瑾年提出離婚,他快步上前推開我。

惡狠狠地說:“你個累贅!拖油瓶!你還要把爸爸害到什麼時候?”

“你快滾!滾出我們的家,莫莉阿姨等下就要來了,她纔是我的媽媽,我不要你這個傻子當我媽媽!”

霍瑾年也厭惡了我掉眼淚的樣子,最終,我被送回老家,死在破敗的老屋。

我一陣陣冒冷汗。

這個夢境太過鮮活,鮮活的我心裡發涼。

我不想死。

所以我推開霍瑾年,連忙擺手。

“還是不要了吧,瑾年哥哥。”

對麵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

沒等他細問,已經有兩個穿軍裝的人進來向他敬禮。

說有新的任務。

霍瑾年匆匆與我彆過,臨行前囑咐我要照顧好自己。

我望著他的背影。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就是在這次的救援行動,遇到了莫莉。

3

實在沒想到,我跟莫莉會這麼快就再見麵。

一週後,她提著禮品上門拜訪。

說是感謝霍瑾年救了她。

桌子上,擺滿了精緻漂亮的糕點。

隔壁的鄰居阿姨好心提醒我,“爾爾啊,你可長點兒心吧,你現在還沒嫁進霍家,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你家霍營長。”

她跟我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盯著莫莉。

見我仍舊沒什麼反應,鄰居阿姨摸了摸我的頭,歎了口氣:“小傻子。”

隨後,又扭頭小聲對著莫莉呸了一口,罵她:“狐狸精。”

我聽鄰居阿姨說,霍瑾年救了莫莉後,她三番四次以感激的名義單獨請霍瑾年吃飯。

倆人在國營飯店被人碰到好幾回了。

阿姨是知道我對霍瑾年有恩,也知道我們的婚約,所以她處處想幫我提防莫莉。

可我搖頭。

有了那次的夢境,我更加確認,自己不能因為有恩就綁架霍瑾年。

他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選。

而我,也想有自由,不想再待在霍家。

畢竟這裡,除了霍瑾年,沒人給我好臉。

跟我形成明顯對比的是,莫莉很受歡迎。

霍瑾年的奶奶喜歡她,喜愛到什麼程度呢。

一個勁兒的拉著莫莉的手,把她往霍瑾年身邊推,說家裡就缺個她這樣的孫媳婦。

甚至她們第一次見麵,霍奶奶就把祖傳的翡翠玉鐲給了茉莉。

我記得,霍瑾年提過,那是奶奶準備給他未來孫媳婦的。

霍瑾年剛好下樓,聽到這話,眉頭皺起,有些不悅。

製止老人家。

“奶奶,彆胡說,我是要娶爾爾的。”

不過,霍瑾年嘴上說要娶我,卻和莫莉,越來越難舍難分。

巧的是,組織上最新派給霍瑾年的任務,恰好是保護這位高階知識分子。

於是,倆人越來越黏膩。

大院裡的人前前後後笑話了我許多回。

每天在我跟前開玩笑:

“周慕爾,你男人跟莫莉去看電影啦。”

“小傻子,霍營長今天帶人去供銷社了。”

“霍營長還要你嗎?爾爾,我們都看到他給莫莉小姐買了連衣裙,給你買了嗎?”

每每這時,她們一開口,我就會跑到門口的老槐樹下坐著。

談不上傷心。

我的確可以不嫁給霍瑾年。

但他能不能彆不要我。

我不想一個人。

我需要一個家人。

霍瑾年對我很好,我也隻有他了。

做不成夫妻,可以做他妹妹嗎?

我拿起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4

答案是不能。

離中秋還有半個月的時候,霍奶奶帶我和霍渡去百貨大樓。

打算買點兒好吃的,好玩的。

我們就在那兒,偶遇了霍瑾年,和莫莉。

彼時,他正含情脈脈地幫莫莉係絲巾。

從背後看,倆人郎才女貌,般配極了。

小霍渡立馬擠到我身邊,得意洋洋的炫耀:“看到了吧,這種人才配得上我爸爸。”

“要是識趣,你快點兒主動離開吧,拖油瓶。”



霍渡老愛拖油瓶,拖油瓶的這麼叫我。

我咬唇,剛想捏他的臉,告訴他。

小家夥,俺很凶的。

俺也不是好惹的。

結果一抬眼,對上霍瑾年的視線。

他看到我,慌張得不行,立馬拉開了跟莫莉的距離。

急忙澄清,“那個,爾爾,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莫莉是單純的”

沒等他說完,我就點頭。

我沒怪他。

真的。

從在那個夢裡我就知道,遇到莫莉後的霍瑾年,早就,不是我一個人的瑾年哥哥了。

我隻是沒想到,莫莉把他奪走的很徹底。

因為當晚,我發高燒。

可能是白天穿的少的緣故,往常發燒時霍瑾年都會給我熬薑湯,會陪在我身邊,講故事哄我。

但這次,莫莉一個電話打來。

我聽到她哭泣的嗓音,“瑾年,我腳崴了,很疼,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霍瑾年毫不猶豫地就走了。

他出門前,我最後掙紮了一下。

“瑾年哥哥,你能不走嗎?我也很難受。”

霍瑾年拿著車鑰匙,連頭都沒回,敷衍我:“爾爾乖啊,我先送莫莉去醫院,她比較著急。”

“回來,給你帶你愛吃的糖炒栗子。”

霍瑾年走了。

他走後的家,一片寂靜。

一絲聲響都沒有。

我沉默翻身,眼淚流了下來。

為我再次,沒有家人了而哭泣。

是的。

霍瑾年,瑾年哥哥,再也不是我的家人了。

我知道我不聰明。

但媽媽還在世時,就告訴過我:

不論如何,家人,是不會在我需要他的時候。

丟下我的。

霍瑾年的那句,她比較著急,翻譯過來就是

莫莉比我重要。

我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等啊等。

一直到後半夜,霍瑾年都沒有回來。

我燒的暈乎乎的,口乾舌燥。

隻能自己下床去燒水。

大概我真的很笨很蠢。

蠢到下床燒個水,都能把自己絆倒。

頭撞到櫃子上。

磕得我眼冒金星。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在那個夢裡,霍瑾年會漸漸嫌棄我了。

如霍渡所說,我確實是個累贅。

是個拖油瓶。

我什麼都乾不好。

死死抑製住哭聲。



很疼,額頭疼。

我學著小時候媽媽哄我的樣子,小聲唸叨:

爾爾不哭。

爾爾乖。

爾爾最勇敢。

爾爾是是很堅強的人。

念著念著,我眼淚掉下來。

可是媽媽,爾爾好想你。

想你們。

隻有你和爸爸不嫌我笨。

我蹲在地上抽泣。

這一晚,月亮和星星都被烏雲遮住。

我從衣櫃裡,翻出媽媽給我做的連衣裙。

枕著它,沉沉睡去。

5

我連著燒了很久,反反複複。

一直到中秋這天,才見好。

期間,霍瑾年還是一直陪著莫莉。

他也沒忘了我在發燒。

但每次,隻要霍瑾年有一點想來看我的苗頭。

都會被莫莉適時叫走。

我習慣了。

在我的那個夢裡,這種場景,發生過無數次。

霍瑾年或許因為我生病他沒陪著我的愧疚,主動給我買了許多我愛吃的糕點。

還有奶糖。

我嗜甜。

自從爸爸媽媽走後,奶糖是唯一,能甜到我心底的東西。

沙發上,霍渡看見,對我翻了個白眼。

“你幼不幼稚啊?我早就不吃那些東西了。”

我抿唇,攥著皺巴巴的糖紙,不說話。

霍渡當然不用吃,他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了,還有霍瑾年這個養父疼。

有霍奶奶疼。

我不一樣。

我隻能吃糖了。

那是我能抓住的,僅有的甜。

晚些時候,中秋家宴。

霍瑾年終於回來。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帶著莫莉。

霍瑾年解釋,莫莉第一年回國,家人都在國外,她自己在這邊兒也沒什麼朋友。

索性就把人帶回家了。

莫莉笑意盈盈地上前,遞給我一個禮盒。

“爾爾,聽說你愛吃糖,這是我帶給你的中秋禮物。”

她衝我眨眼,“我專門托國外朋友帶的哦,你可一定要賞臉。”

我不想要。

可看了眼霍瑾年的臉色,還是接過了。

桂花味兒的奶糖。

我瞬間白了臉。

霍瑾年不會不知道,我桂花過敏。

6

我確認,我真的很討厭莫莉。

尤其是,她逼我吃我不喜歡的東西時。

大廳裡,隻剩我們兩個人,她一個勁兒的向我推薦她的禮物。

“爾爾,嘗一口吧,你不是最愛吃糖嗎?”

我不想理她,坐得離她遠了些。

她就追過來,“爾爾,好不容易托人帶的,你怎麼這麼不給麵子?”

莫莉強硬的想餵我。

被我揮開了手。

推搡間,手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

四分五裂。

那是我親手做的,跟霍瑾年的情侶杯。

現在碎了,像是夢裡,我跟霍瑾年並不怎麼圓滿的結局。

莫莉伸手去撿,被割破了手指。

很長一道口子。

她痛的紅了眼。

霍瑾年剛好出來,莫莉委委屈屈地站在碎了的杯子旁。

指著我,“瑾年,我隻是想讓爾爾嘗嘗我給她帶的奶糖,她說什麼也不肯吃,你的家人,就這麼不歡迎我嗎?”

霍瑾年還沒說話,霍渡趕忙湊上前。

“莫莉阿姨,不是你的問題,是周慕爾她性格古怪,我們都不喜歡她。”

“她是個傻子,你彆跟她計較。”

“你的傷沒事吧?”

霍瑾年見莫莉受了傷,也罕見地沉了臉。

“爾爾,道歉。”

我不懂。

我隻是不想吃會讓我生病的奶糖,為什麼要道歉?

我不道歉。

可不道歉的代價就是,我要吃掉那些桂花奶糖。

霍瑾年說,吃掉它們,纔不算糟蹋莫莉的心意。

我愣愣站在原地。

喉結滾了滾,想問句,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不是說會一輩子對我好?

不是說爾爾最重要。

霍瑾年態度堅決,要麼道歉,要麼吃糖。

霍渡也站在莫莉麵前,他們父子二人,都護著相識還不過幾個月的新人。

我垂著頭。

有些累,也有些倦。

霍家,我待不下去了。

我好似有點不認識這個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霍家有霍奶奶,霍渡,霍瑾年。

但除了霍瑾年,沒人搭理我。

以前這裡能稱之為家,是因為有瑾年哥哥在,他處處護著我。

如果,如果連他都不護著我了

那這裡,就不算我的家了。

而我,也是絕對不會跟莫莉道歉的。所以,我安安靜靜拿起一塊兒奶糖。

在霍瑾年震怒的目光中,放到嘴裡。

明明糖是甜的,我卻覺得心中,無限的苦。

我吞了下去,再開口。

聲音很輕很輕,“瑾年哥哥,我們,兩清了。”

呼吸漸漸有些困難,耳後,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疙瘩。

我暈倒的那一刻,霍瑾年終於變了臉色。

狂奔向我。

7

被送去醫院的路上,我亂七八糟地又做了很多夢。

這次,夢到的是我們年少。

霍瑾年爬到高高的橘子樹上,給我摘又大又甜的橘子,自己手劃破了也不管。

反而撓撓頭笑,“沒事,爾爾妹妹開心就好。”

畫麵一轉,到他升職那天。

國營飯店的包間,無數人來喝他的升官酒。

帶著家眷。

霍瑾年也帶上了我。

於是不少人,背地裡笑話他。

軍區大院最最年少有為的高階軍官,未婚妻,居然是個傻子。

當時,我哆哆嗦嗦的。

第一次,在密閉的空間見那麼多人。

他們臉上還都表情各異。

人一多,我就怕。

小腹墜痛。

不一會兒,褲子濕了。

所有人都震驚又嫌棄的望著我。

在軍區大院這麼多人麵前,我不體麵地,濕了褲子。

後來,治療我的醫生告訴我,那叫壓力性尿失禁。

即便我隻有八歲的智商,也知道,當眾尿褲子,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我攥著衣角。

難堪得,恨不得當場死去。

我給瑾年哥哥丟人了。

丟了很大的人。

我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的歉意,從小到大,按理說,霍瑾年那種天之驕子,人中龍鳳,一直都是被人仰視的存在。

是因為總是把我帶走身邊,所以他才老被人嘲笑,被人議論。

這也是霍奶奶討厭我的原因。

我渾身都在發抖,控製不住就要哭出來。

可是那天,我的瑾年哥哥並沒有怪我。

他當著眾人的麵,脫掉外套,披在我腰上。

嗓音溫和,“抱歉,我的未婚妻生病了,還請大家多多包容。”

在彆人的家眷都畫著精緻的妝容,優雅得體時,霍瑾年,並沒有嫌我給他丟人了。

也沒有嫌棄我不體麵。

回家的路上,他還給我買了新的碎花小褲子。

背著我安慰:“爾爾彆怕,瑾年哥哥沒有怪你。”

記得那天,我終究哭了。

不過不是羞惱,而是感動瑾年哥哥的包容。

從那天起,我就發誓。

除非瑾年哥哥不要我,不然此生,我都會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可我忘了,我的追逐,是不是他想要的?

是不是最後,我的情意變成了挾恩圖報,捆綁他的枷鎖。

我終於相信了霍瑾年要跟我離婚的那個夢。

這些年,他也累了。

他背不動我這個拖油瓶,小累贅了。

他怪我救他。

怪他欠了我如此大的恩情,無法償還。

我歎息。

如果我還能醒來的話,我要告訴他。

瑾年哥哥,不必愧疚。

我自願的。

我從未後悔。

畢竟很久很久以前,他真的,對我很好。

8

我是第二天下午,在醫院醒來的。

一醒來,霍瑾年正在醫生跟前挨訓,“病人桂花過敏不知道嗎,你這家屬是怎麼當的?”

霍瑾年滿眼愧疚地跟我道歉,“爾爾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他忘了我桂花過敏?

還是對不起逼我跟莫莉道歉。

我不明白。

霍瑾年伸手,想抱我。

被我躲開了。

他身子一僵,以為我還在賭氣。

小心地問:“爾爾,你還在怪瑾年哥哥對嗎?”

我搖頭。

再次重複。

“瑾年哥哥,我們”

我對上他的眼睛,無比認真,“我們兩清了。”

兩清的意思就是,他再也不用顧忌過去的恩情,而一直照顧我。

背著我這個拖油瓶。

過往種種,都煙消雲散。

一筆勾銷。

“我想離開霍家了。”

霍瑾年慌張了一瞬,隨即,扯出一抹笑。

“你胡說什麼呢,爾爾。”

“離了我你怎麼辦?誰能照顧你?”

我想爭辯。

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霍瑾年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般,給我削了個蘋果。

“彆逗了,爾爾,你甚至不能一個人出遠門。”

霍瑾年篤定,“離了我,你活不了。”

他如此自信。

自信到,不重視我的離彆之言。

我沉默。

養傷的日子很無聊,無聊到我數著窗外的樹葉過。

我一邊數,一邊思考。

離了霍家,我能去哪兒。

還沒想好,隔壁床就抬來一個小哥哥。

小哥哥麵板很白。

不健康的那種白,他見我盯著他瞧。

眯起眼,擺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

“看什麼看?”

這人脾氣真不好。

我嚇得,縮回被子裡。

9

霍瑾年一連幾天都沒有再過來。

聽霍渡說,他爸爸最近要和莫莉阿姨共同執行一個任務。

小男孩兒囂張地站在我旁邊。

鼻孔朝天,“喂,蠢女人,你也看出來了吧爸爸喜歡莫莉阿姨。”

“你不要再橫在他們中間了。”

“我馬上就要有新媽媽了,你要是敢破壞他們,我饒不了你。”

霍渡舉起拳頭,示意。

我有些無語。

現在,明明是霍瑾年不肯取消婚約。

我才沒有要破壞他們。

霍渡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在癡心妄想,又想說點兒什麼威脅我。

卻被隔壁飛來的枕頭擊中後腦。

隔壁小哥哥漂亮的眉眼皺在一起,表情不悅。

“小孩兒,你很聒噪。”

“出去。”

小哥哥言簡意賅,霍渡被他不好惹的樣子嚇到了。

跑得飛快。

等他走了,病房重新安靜。

小哥哥才重新望向我,恨鐵不成鋼般。

“沒出息,居然被一個小屁孩兒欺負。”

我攪拌手指。

總覺得,他麵冷心熱。

就比如剛才,好似是在為我出氣?

我快速跟隔壁床的小哥哥熟了起來。

不過他很忙。

忙到都住院了,還每天畫圖紙,寫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有次,我問他,草稿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是什麼?

他敲了敲我的頭,說道:“笨蛋!那是英文字母。”

我不知道什麼是英文字母,我連漢字都沒認全呢。

小哥哥嘴上嫌我笨,卻跟我肩並肩,一點點地講給我聽。

他說,那些英文字母,相當於另一個國家的漢字。

他曾在那裡留學。

寫計算公式。

我又問,那他寫的計算公式有什麼用。

小哥哥沉默良久,才輕輕道:“可以造火箭大炮。”

“可以讓我們國家的人,再不受彆人欺負。”

我震驚的張大嘴巴。

不用他繼續說我都知道,小哥哥啊,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因為我去世的父母,也跟他做著相同的工作。

我永遠記得,我很小很小時,有幾個軍人叔叔來我家。

他們說,我的父母,在從事一項雖默默無名,卻很偉大的工作。由於涉及到保密條例,他們不能告訴我。

隨後,就交給了我爸爸媽媽的遺物。

後來我從霍家那裡得知,他們是死於嚴重的核輻射。

我拽拽小哥哥的袖子,急的都快語無倫次了。

提醒他,“危危險。”

做這種工作,很危險。

有性命之憂。

小哥哥滿不在乎,大咧咧的往後一躺。

月光打在他身上。

沉靜如水。

他也不管我聽不聽得懂,低聲笑道:“為了國家,雖九死其猶未悔。”

我吃力的跟著他重複。

“雖雖九死”

小哥哥捏捏我的臉,耐著性子給我解釋:

“小笨蛋。簡單說,就是為了祖國,我心甘情願,付出一切。”

他果然是個大好人。

大英雄。

跟我父母一樣的那種。

我看他的目光,立馬染上了敬畏。

10

小哥哥一直很忙。

不僅住院了不休息,還有變本加厲工作的趨勢。

護士提醒了好幾次他都不聽,到最後,是幾個穿著灰色工作服來探望他的人。

強行收走了他的筆和紙,他抗議。

卻無可奈何。

我也是這時才知,小哥哥名叫傅征。

是真正的物理天才。

十幾歲,就遠赴異國留學,成了那裡年紀最小的博士生。

有個身穿灰色工作服的姐姐告訴我,博士,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是博士,等於他很厲害的意思。

我更崇拜小哥哥了。

然而,小哥哥似乎有睡眠障礙。

幾乎每個夜晚,他都難以入眠。

休息不好,身體也不會好,這正是他這次進醫院的原因。

但意外有一次,他枕在我腿上睡著了。

我嘴裡哼著童謠。

見他睡熟了,我調整姿勢,方便他睡得更舒服後,也沉沉向後倒去。

至此,小哥哥算是找到了滿意的人形靠枕。

每天晚上都要爬上我的床,枕著我睡覺。

作為報酬,他給我講他的留學生活,講我不曾見過的精彩世界。

他還教我認26個英文字母,教我讀書念詩。

我腦子笨,所以學得格外吃力。

小哥哥是天才,大抵沒見過像我這麼蠢笨的人。

時常被我氣到要吐血,但之後還是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掰開揉碎講給我聽。

慢慢地,爾爾愛上了這種生活。

愛上了,跟小哥哥待在一起,每天都能學習新知識的日子。

所以他要離開醫院時,我拽住他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問:

“我我沒有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嗎?”

“我可以每天晚上讓你枕著睡覺。”

小哥哥眯起眼,思索了幾秒。

交易愉快達成。

唯一不樂意的,是霍瑾年。

他不同意我跟傅征走。

11

霍瑾年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

出院那天,擋住我們的去路。

他朝我招手,“爾爾,過來,我們回家了。”

回家?

我一動不動。

我沒有家。

霍家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那裡沒人喜歡我,我纔不要回去。

我鼓起勇氣道:“瑾年哥哥,爾爾上次說了,我們兩清。”

“兩清就是,你不必再因我為你癡傻而愧疚,我也不想再待在霍家。”

“我想離開了。”

霍瑾年沉著臉,似乎沒料到我是認真的。

逼問:“離開我,你要去哪裡?你能去哪裡?”

他看向傅征,“是跟著那個人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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