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50 章
那天晚上，phoenix依舊沒做任何表態，唯獨入睡前輕輕一句“最喜歡你”，大概是對他在浴室裡那番剖白的回應。
從那天起，無論他需不需要，洗澡的活都被一手攬了去，倒不是一同洗，phoenix隻是坐在旁邊，捏捏他這碰碰他那，整天膩在一起，都還嫌不夠似的。
儘管對自己的過往絕口不提，phoenix卻總在浴室或睡前隨口打聽他的舊事，秦歡暗自覺得他不該叫phoenix，snail更適合他，然而沒敢說出口，順從地揀些零碎的事來講：從前有個保姆，總趁何依蓉不在家，對年幼的他罵些
“不知檢點”“爬床”之類的話。那時他不懂這些詞的深意，可保姆猙獰的嘴臉、說話時飛濺的唾沫星子，卻莫名激起了他對媽媽的保護欲。告狀太丟人，他想自己解決，奈何年紀太小、能力有限，能想到的法子，隻有讓自己生病。
不洗手就吃飯、大冬天衝冷水澡，結果自然是腸胃炎加發燒。他成功讓媽媽趕走了那個不儘責的保姆，還意外換來了媽媽格外的疼惜。
phoenix嗤之以鼻，卻沒像從前那樣說些打擊人的話。秦歡把這些細碎的往事當作敲開對方心門的磚，叩叩那裡，敲敲這裡，總算隱約瞥見了些光亮。
離過年不到兩周，phoenix終於準許顧熹明上來，原本想趁機向顧熹明打探些訊息，可phoenix寸步不離，沒給他們半分獨處的機會，加上沈長青也在，隻好作罷。
顧熹明早聽說玻璃屋變了模樣，卻沒料到這冷清了三年多的
“空罩子”，竟能被改造成像模像樣的家。更讓他震驚的是，有生之年竟能看見哥哥賴在彆人身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甚至允許他們在這裡…鬥地主！
“你沒有小王嗎？”
被輕輕踩了一下，顧熹明在一手爛牌後呆呆看向左手邊的嫂嫂，和他肩上的人形掛件。
秦歡又踩他一下，“大王在我這，管一個2浪費了吧。”
接收到人形掛件漫不經心投來的一瞥，顧熹明回過神，連連點頭，“哦，我看看我看看。”
捏著炸卻不敢輕易出牌的沈長青出聲提醒：“秦歡纔是地主。”
“啊？是嗎？”顧熹明沒碰過紙牌、麻將，在他的認知裡，一切娛樂、放鬆都是罪過，身為顧家繼承人，絕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些
“毫無意義”
的事上。從前有哥哥擋在前麵，他還算輕鬆，可自從哥哥被關起來，七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在想，哥哥是如何日複一日熬了十幾年的。
他寧願得病的是自己。
“我以為你是地主，不好意思，以貌取人了。”秦歡笑著對沈長青說：“要不起，大王留著有用。”
他們就這麼肆意揮霍著本該聽彙報的時間，秦歡聳了聳肩，把人輕輕抖開些，隨口問：“要跟父母一起過年嗎？還是哪天去拜年？”
空氣瞬間凝固了一般，秦歡扔出一對3，對麵的沈長青瞟了顧熹明一眼，才與他探究的視線撞到一起，不過很快避開，盯著手裡的牌一言不發，顧熹明的笑僵在臉上，麵色發白，他沒轉頭也知道phoenix正看著他。
“怎麼了？我又說錯話了？”
沒人回應，他正要去看唯一說了算的人，餘光瞥見phoenix身體前傾，隨即，一隻屈起手指的手叩了叩桌麵。
“一對3都要不起？”
沈長青最先反應過來，將4個4拆開，打一對4。
以為phoenix又打算迴避，秦歡頓時沒了玩的心情，往椅背上一靠，蔫蔫的沒了精神。
phoenix將他的神色儘收眼底，指尖輕叩桌麵，等顧熹明打出一對6後，才模仿這幾天夜裡秦歡娓娓道來的調子開口：“他們死了，就埋在這裡，年一起過，拜年就不必了。”
秦歡渾身一僵，猛地看向phoenix，隻見他左手支著腦袋，目光沒有落在具體的地方，臉上更是沒有絲毫懷念或傷感，彷彿剛才提及的不是父母，隻是兩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嫂嫂，你要嗎？”
顧熹明小心翼翼的詢問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秦歡抽出一對7，輕快地說：“巧了嘛這不是。”
他從前和何依蓉總過不好年，電視裡的歡聲笑語，臨江的鞭炮、煙花隻會愈發襯得何依蓉孤單可憐，秦歡格外期待這次新年的到來。
破了次例，顧熹明不用再征求同意才能上來，隻是沈長青最近似乎忙了起來，接連幾天都沒露麵，他跟顧熹明一起鬥phoenix這位地主，地主毫不留情，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秦歡的提議都是在牌桌上推進的，比如理發，比如下山購置年貨，顧熹明每次都頻頻看向phoenix，這讓他不解，這麼簡單的事，還要phoenix拿主意？
幾次試探下來，他暗自推測，跟事情簡單與否無關，他還沒有得到百分百的信任，所以phoenix暫時不允許他外出。
秦歡倒不覺得不舒服，他願意給對方無數次機會，和所有的時間，畢竟，沒有什麼比眼前這個人更重要。
照著網上查來的年貨清單，玻璃屋提前掛上了紅燈籠，添了幾分節日氣氛，隻是這燈籠白天看著還好，到晚上秦歡就不敢多看了。對聯留著除夕再貼，兩套顏色鮮亮的新衣服送下去洗熨，等著大年初一穿，糖果堅果雖是給顧熹明準備的，但若不是沈長青攔著，看那架勢，怕是年前就能把這些零食一掃而空。
誰知，比零食
“死”
得更早的，是門口的燈籠—當晚就被消失了好一陣的bze撕爛了，而他隻敢隔著玻璃訓斥。
它是phoenix養在山裡的，如今三歲，防護車，崗亭的槍都是為了防備它可能帶來的意外，因此儘管phoenix一再保證它不會咬自己，秦歡還是本能地害怕，任憑phoenix怎麼邀他伸手去摸，都堅定地拒絕。
他實在做不到將一頭會翻肚皮撒嬌的老虎當成貓。
罵夠了，他坐在地上給陳良發資訊，察覺對方過來，頭也沒擡，自然地等他在身後坐下，順勢倒進張開的懷抱裡。
他縱容phoenix看著自己聊天，心裡沒有半分不自在，自從phoenix說過父母去世的事後，兩人的相處悄然發生變化，像溪流般綿長溫潤，讓他覺得格外舒服。
“我十幾歲的時候，打死過一條流浪狗。”
phoenix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他手指一頓，按滅手機放到一邊，“嗯”了一聲。
“土黃色，不到一歲，很胖，當時在翻垃圾桶，見到人也不知道怕，我開啟書包，它就搖著尾巴湊過來，以為我要給它吃的。”phoenix下巴墊在他肩上，隨著說話時嘴唇的開合一下一下壓著他的骨頭，“我明知道養不起它，還是把它帶回了家，故意挑顧熹明一個人的時候把它放出來，讓顧熹明發現它，再裝作不知情，騙顧熹明偷偷養著。”
聽出他語氣裡藏著的顫抖，秦歡下意識往他懷裡靠得更緊，握住他的手，卻發現那雙手冰得嚇人，這觸感讓他猛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時握手的場景，秦歡倏地坐直身體，把他兩隻手都捧在掌心，回頭急切地說：“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怎麼這麼涼？我們去洗澡吧，躺在被子裡聊—”
phoenix朝他無所謂地笑笑，胳膊一用力，重新把他從背後緊緊摟住，下巴墊過去，身體小幅度前後輕晃著，像是安撫他，“被子哪有你暖和。”
秦歡隻好輕輕搓著他的手，空調已經開到28度，他渾身燥熱，phoenix卻涼得像揣了塊冰。
“顧熹明藏不住它，下麵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有一天，傭人看見我逗它玩，才把這件事往上報。我知道它活不成了，”phoenix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鈍重的冷，“所以我當著顧熹明的麵，把它打死了。”
秦歡心裡猛地一縮，手上動作沒停，隻是搓得更重了些。
“它看見我拿棍子，搖著尾巴就過來了，大概以為我又要跟它玩了吧。”phoenix輕描淡寫到近乎殘忍：“它太脆弱了，不知道反抗，隻會叫、流眼淚，所以後來，我養了b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