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69 章
六年後,第18號台風逼近海島,學校早早就掛起了停課通知,風還未最烈,街巷已少見人影。
秦歡窩在前台後的沙發裡,跟總愛往他這兒跑的幾個小蘿卜頭一起看動畫片,心裡無限感慨著,小孩應該都是這樣的才對啊。
幾年前,他盤下了這家旅店,這才知道何止醫院,島上凡是需要花錢買的東西,十有**都是時千家的,他回來哪裡叫啃老,簡直是繼承皇位。
旅店賺不了什麼錢,淡季更成了空架子,但秦歡不指著它掙錢,不說彆的,單陳良公司每年的分紅,就夠他們活好幾輩子了。
陳良靠的是實打實的本事,他則全憑運氣,當年賭桌上那點黴運,通通折換成好運,點到了交朋友上。
自從前幾年漫畫突然停更,他便沒再畫畫,至於那對鳳凰的結局,他一點都不好奇,那漫畫其實不怎麼好看,停更是早晚的事。
小孩陸陸續續被家長接走,秦歡揉了揉發沉的眼皮,瞥了眼牆上的掛鐘,起身關掉電視,從抽屜裡摸出幾支蠟燭點上,接著轉身進了廚房,開火煮起了清湯麵。
狂風拍在貼了“米”字紋的玻璃窗上,蓄勢待發一整天的雨點終於傾盆而下,砸得窗沿劈啪作響。
剛把麵條盛進白瓷碗,“啪”
的一聲,停電了。
他習以為常地將麵端出去,剛要上樓,門被急促地敲響了。
秦歡皺了皺眉,還是先去開門,果不其然,時千站在門口,淋成了落湯狗,手裡還拎著兩大袋鼓鼓囊囊的東西,
“彆罵彆罵,趕緊關門!”
時千說著就往裡擠,秦歡雙手攥住門把手,費了些力氣才抵著狂風將門嚴實關上。
“我看你是想當風箏了。”秦歡抹了一把飄到臉上的雨水,轉身去將前台桌上被風吹滅的蠟燭重新點燃。
“提著東西呢,飄不起來。”時千放下袋子,熟門熟路地鑽進洗手間,扯過秦歡掛在掛鉤上的毛巾擦頭發,邊擦邊探頭說:“這次風力不小,我怕你什麼都沒準備。”
秦歡低頭瞥了眼碗裡的麵條,忽然沒了食慾,毫不客氣地說:“那晚飯就交給你了。”
時千咧嘴一笑,“行,你上去吧。”
這房子有年頭了,秦歡打算過段時間翻新一遍,就沒去管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的樓梯。
兩層樓的佈局很簡單,樓下接待,樓上住房,總共就六間房,兩大四小,他們住了其中一間大的。
他舉著手電,穿過四間敞著門的小客房,走到走廊最裡側,輕輕敲了敲左邊那扇緊閉的房門。
等了幾秒沒聽見回應,他放緩聲音說:“我進來了啊。”
推開門,兩道手電光正一左一右對著地毯上那床拱起小包的薄被。
秦歡眼底瞬間漾開溫柔的笑意,關掉自己手裡的手電,走過去盤腿坐在地毯上,“讓我看看,你又在研究什麼?”
薄被猛地被掀開,露出一顆亂糟糟的小腦袋。
大概是在被子裡悶了太久,秦初的頭發被汗浸濕,臉蛋也紅撲撲的,他舉起手裡的東西,用不易察覺的炫耀的口吻,問:“爸爸,這是什麼?”
秦歡從旁邊茶幾抽出紙巾給他擦汗,每當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秦歡總是無法自控地想起顧熹和。
他沒見過顧熹和小時候的樣子,但秦初不太像他,想必是隨了顧熹和,樣貌、神態、性子,甚至細微的習慣。
他不愛跟其他小孩玩,動畫片、沙子、貝殼,這些孩子喜歡的東西他通通不感興趣,連秦歡都做不到的自律,六歲的秦初卻拿捏得極好。
對此秦歡很無奈,畢竟他真的不願這樣頻繁地想起顧熹和。
他接過秦初手裡的東西,放在掌心仔細端詳著,“圓圓的,黑黑的,是什麼?”
秦初癟癟嘴,一腳踢開被子,頗為嚴肅地說:“爸爸,不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歡忍住笑,點頭,“可是剛才哥哥姐姐在下麵,我也是這樣跟他們說話的,他們比你大好幾歲呢。”
秦歡一開始會說“好吧”,可秦初對他那種回答不滿意,怪自己敷衍他,總之是很難討好的小孩。
秦初輕哼一聲,彆過臉,小聲嘟囔:“我也會長大的。”
“也是—”秦歡笑著應道,將手裡的圓片翻了個麵,看清上麵的字,他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隨即緊緊抓住秦初的胳膊,“哪來的?這東西哪來的?”
秦歡一點都不害怕,冷靜地指指一旁的東西,“那裡麵拆下來的。”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秦歡的目光落在了茶幾旁—那是變形裂開的,秦子毅送他的佛牌。
秦初出生前,他一直戴在身上,後來覺得不方便,才摘下來收進盒子裡了。
他盯著裂成兩半的佛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圓片,腦海裡飛速回想,顧熹和是否曾經碰過這塊佛牌。
第一塊佛牌,顧熹和搶走了便沒還給他,第二塊,是他偷跑下山秦子毅送的,他藏得很好,沒有被發現過。
那麼,到底是誰在裡麵裝了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