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70 章
秦歡很快鎮定下來，就算是顧熹和裝的，這麼多年過去，也早就沒用了，否則他六年前就找來了，哪會讓自己安安穩穩地自由至今。
收起已經沒法看的佛牌，他帶秦初下樓，邊走邊叮囑：“陌生人給你東西—”
“要拒絕。”秦初脆生生地打斷，把話接得又快又準。
秦歡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又接著說：“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都認識你，要是有人讓你覺得不舒服—”
“大聲喊大人幫忙。”
他還想再交代幾句，秦初卻已經掙開他的手，幾步跑下樓梯，一溜煙就衝進廚房去了。
廚房很快傳來驚呼聲，緊接著便是秦初帶著雀躍的聲音：“終於不用吃爸爸做的麵了。”
秦歡嘴角抽了抽，剛在餐桌旁坐下，又聽見時千說：“哎喲小點聲！彆讓你爸聽見。”
他忍不住朝裡喊：“你們都這麼大聲，很難聽不見。”
窗外風雨愈發猛烈，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整座小島都被籠罩在沉沉的暮色裡。
自從來了這裡，秦歡就格外偏愛外麵狂風呼嘯、暴雨傾盆，他和秦初安安穩穩地待在房子裡的時刻。
這或許就是“家”的滋味吧。
沒等多久，三碗熱氣騰騰的麵就端上了桌，秦歡瞥了眼碗，故意對秦初說：“還是吃麵吧。”
“爸爸，還是很不一樣的。”
時千笑著打圓場：“麵是你爸煮好的，我隻是稍微加工了一下。”
秦歡拿筷子挑了挑麵，雖然不是很服氣，但事實擺在眼前，還真容不得反駁，同樣的掛麵，他煮的清湯寡水，時千煮的就色香味俱全。
他沒管過秦初吃飯，不知道是不是給自己麵子，平常秦初吃得也不算少，時千做飯的話，能吃得更多些。
他看著規規矩矩吃麵的秦初，思緒忽然飄回了六年前—時千幫他安排好手術，又默默陪了他一整夜，第二天進手術室前，秦歡同他道謝，跟他說“之後就不麻煩你了”。
時千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說：“你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他當時愣了一下，隻覺得苦澀，反問：“打胎了不起？”
“不是啊，在大巴上我就注意到你了，車裡環境那麼差，你還是會按時吃飯、好好睡覺，甚至記得吃水果，”時千側過頭看他，淡淡笑著，“昨天晚上也是，你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還下意識護著肚子，是怕著涼嗎？”
他沒說話，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時千又說：“你很愛你自己，這本身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秦歡時常會因為曾經想要放棄秦初而愧疚，也總擔心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沒能給夠他足夠的愛。
但秦初會抱著自己的腿，仰著圓圓的腦袋說：“爸爸，我最喜歡你。”
總之是很會愛人的小孩。
就像現在，秦初嚥下一大口麵，說：“哥哥做的更好吃，但是我最喜歡爸爸。”
“爸爸也最喜歡你。”秦歡的心瞬間被填得滿滿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一旁的時千放下筷子，很認真地對秦初說：“小寶，你應該叫我叔叔。”
秦初更小的時候有個乳名，叫秦小寶，不是特意取的，隻是他剛學會翻身、還不會說話的時候，秦歡一口一個“小寶”地叫著、哄著，其他人聽見了也跟著一起叫，可等他長到三四歲，就不讓彆人叫了，唯獨允許秦歡這麼叫他，隻是回不回應，全看他心情。
“你不是我爸爸！不許這麼叫我！”秦初立刻皺起眉頭，義正言辭地反駁，甚至提議道：“你可以當我爸爸的兒子，像我一樣。”
秦歡聽得樂了，點頭附和，“我看行啊，以後就過來幫我做飯。”
“區彆對待啊。”時千控訴道：“小寶怎麼不用做飯？”
秦歡夾起秦初剛挑到自己碗裡的胡蘿卜，慢悠悠地吃掉，挑眉道：“你還想跟他一樣？用不用我給你洗澡哄你睡覺啊？”
時千的目光瞬間變得跟燭火一樣飄忽，好在光線暗，看不清他漸漸泛紅的耳根，讓他能借著玩笑的語氣掩飾過去：“行啊，我現在叫你一聲爸爸，晚上你陪我…還有秦小寶睡覺啊。”
“你又要睡在這裡？”秦歡問。
“你有沒有良心啊，”時千立刻拔高了聲音，“外麵刮台風呢就趕我走？”
“我給你找幾袋米壓壓重量，飄不起來。”秦歡毫不客氣地說。
“我不管，反正我就住這兒了。”乾脆利落地宣佈完，時千趕緊轉移話題，“前幾天我總算是見著真正的島主了。”
自從瞭解了時千家的實力，秦歡時不時叫他一句“島主”，大概今年年初開始，時家慢慢把重心轉移到了島外，島上的房產賣了大半，而且買家都是同一個人。上次聊起這事，時千還吐槽對方
“有錢沒地方花，純屬燒的”，沒想到才過了幾個月，就改口叫
“島主”
了。
“他連我們家醫院都想收購！”時千忿忿道。
秦歡認真想了想，客觀分析道：“你之前不是說還是喜歡大城市的生活嗎？既然早晚都要離島，賣了也好吧。”
時千看了看他，那句“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在喉嚨裡滾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他不確定秦歡是否真的沒察覺自己的心意，也想過乾脆告白，隻是這幾年秦歡滿心滿眼隻有秦小寶，他就想著再等等，等到秦歡有時間看自己，再表明心意也不遲。
“醫院不賣，就算以後離開，醫院也不賣。”時千扒拉幾口麵，忽然對秦初說：“小寶，你是不是該剪頭發了？”
秦初不理他。
勸秦初剪頭發，大概是秦歡最頭疼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小孩都這樣，秦初對理發的抗拒簡直到了極點，每次都得等到頭發長到遮住眼睛、實在沒法再拖了，纔不情不願地跟著去理發店。
時千又逗了他幾句，秦初始終不為所動，高冷地不予回應。
“那間房還是沒人來住？”時千的嘴根本停不下來，隻要他在，總能營造出熱鬨的氣氛。
“年初來了一次，續租完就走了。”秦歡回答他。
“還續租？”
“嗯，有錢燒的。”
他們對麵那間房長租出去好幾年了，可除了每年來簽續租合同外，一直沒人入住。
“對了，”秦歡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剛才說見過買家，那人長什麼樣？”
“又老又醜。”時千脫口而出，“看著脾氣也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