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72 章
跟他們住的地方不一樣,南街地處中心區,是島上最熱鬨的所在,一入暑假,遊客明顯多了起來。
與時千約的是6點見麵,為了帶小寶理發,秦歡4點多就開車出來了,而不管他怎麼軟磨硬泡,一個多小時過去,小寶還是不肯剪頭發,一口咬定自己沒跟他說好今天有這項安排。
秦歡試圖用“養了貓”說服他,反倒被戳穿“爸爸明明也很想養”。
理發的事隻能暫且擱置,他牽著秦初往餐廳走,十分鐘不到,就看見了時千口中挺高檔的餐廳。
沒記錯的話,這裡去年還是時千家的商鋪。
服務生給他們開了門,順手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富麗堂皇的餐廳空空蕩蕩,除了時千那桌再無其他客人。
他狐疑地走過去,發現往日總是穿著休閒、頭發蓬鬆的時千,今天竟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也一絲不茍地向後梳著,忍不住問:“你包場了?還有誰要來嗎?”
“沒有啊…可能今天人少吧。”時千站了起來,身上的西裝讓他有些不自在,他沒好意思直視秦歡,隻能頻頻瞥向一旁的秦初來掩飾自己狂跳的心臟,“沒彆人了,坐吧。”
秦歡察覺到氣氛古怪,心頭一沉,嘴上卻打趣道:“這陣仗,我得好好想想下次請你什麼才夠格。”
“我們不用分得那麼清楚。”時千沒給他反駁的機會,語速飛快地說完,隨即朝始終留意著他們的服務生招手。
服務生越過時千,徑直將選單放到秦歡麵前,“好心”解釋道:“這位先生的確沒有包場。”
剛挨著椅子坐下,時千“哎”一聲,拔高音量:“不是你們餐廳不讓包的嗎?!”
秦歡擡眼看向服務生,“那你們暫停營業是?”
“是我們先生的意思。”
拿選單的手頓了頓,得益於兩隻貓的提前出場,此刻秦歡倒也不算太過詫異,他抿了抿唇,臉色冷了下來:“他在哪。”
服務生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把話說得更明白:“抱歉秦先生,先生現在不在餐廳,希望您用餐愉快。”
時千反應過來,站起來,奪過秦歡手裡的選單扔在桌上,順勢抱起秦初,“不在這兒吃了,我們走。”
秦歡看了看機器人一樣的服務生,起身,又聽時千說:“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服務生並不阻攔,側身讓路,驚訝地說:“這位先生,您並沒有交給我們任何東西。”
“你—”
秦歡皺了皺眉,不願當著秦初的麵多做糾纏:“算了,先走吧。”
兜兜轉轉,三人還是去了常吃的那家麵館,他們麵向窗外坐成一排,秦初在中間,悠悠晃著腿。
時千脫了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秦歡側過頭看他,刻意避開餐廳的插曲,說:“第一次看你穿西裝。”
熟悉的喧鬨驅散了時千的緊張,他暗自懊惱—選那家餐廳真是六年來最錯誤的決定。他與秦歡平平淡淡地相處了這麼久,過分隆重反而顯得怪異。
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不算乾淨的玻璃窗印著他們的身影,看上去就跟一家三口一樣。
而那些藏在心底許久的話,在看見秦歡因那個人而起伏的情緒後,也變得迫切起來。
“其實我準備了花,還有蛋糕,想跟你說,”他捂住秦初的耳朵,回望著秦歡,聲音輕而堅定:“要不要—”
“來嘍,麵來啦!”
老闆端著餐盤打斷了他,熟稔地搭話,“前幾天碼頭停了艘遊艇,好多人都去看了,你們沒帶小寶去瞧瞧?”
諸事不順的時千憋了一肚子火,脫口而出:“遊艇有什麼好看的!”
老闆看看秦歡,見對方無奈地朝他搖了搖頭,隻好訕訕笑兩聲,抱著空餐盤逃也似的走了。
從餐廳出來,秦歡心裡的焦慮與憤怒被無限放大,這些天他一直在等顧熹和露麵,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搞懂過那個人,不知道對方遲遲不現身究竟安的什麼心。
他甚至猜想,顧熹和或許就像盯著倉鼠的貓,等著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可眼下更棘手的是時千,他總算明白,古怪的氣氛是從哪裡來的了。
他很在意時千,但不是時千想要的那種在意,秦歡反複斟酌著措辭,希望能在不破壞兩人情誼的前提下,打消對方不合時宜的念頭。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跟我一個,嗯…弟弟,很像。”
時千一怔,鬆開捂住秦初耳朵的手,苦笑著開口:“你從來沒跟我講過你以前的事,第一次提起,就是為了拒絕我。”
“以前的事沒什麼值得說的,你看見我的時候,是我最糟糕的時候。”秦歡邊給小寶把麵條盛到小碗裡,邊說:“要是沒有你,我恐怕很難下定決心。”
“以前的事,是不值得說,還是你根本沒忘,隻是不想說?”時千不甘心地追問。
秦歡沒能回答,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值得說,和不想說,有什麼區彆,無論哪一種,都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時千明白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哪怕今天過後,會跟秦歡漸漸疏遠,他都不想輕易放棄。
“你一點都不糟糕,真正糟糕的是那個讓你對自己產生懷疑的人。”時千盯著秦歡的側臉,道:“時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否則剛纔在餐廳,你就不會因為一個連麵都沒露的人不高興。”
“忘掉過去最好的辦法,是重新開始。”他擡起手想要碰碰秦歡的臉,卻被躲開了,看見對方臉上的窘迫,時千歎了聲氣,仍不死心:“其實我很穩重的,你再考察考察?”
“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秦歡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時千想起周姨,有些時候長輩的話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感情這東西真就看眼緣,等是等不來的,他忽然後悔極了,若是當初早早表白,說不定還有一絲可能。
“可以,又不是強買強賣。”他強顏歡笑地收回搭在秦初椅背上的手,“快吃,麵要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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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不算愉快的晚餐回到家,秦歡輾轉難眠,那句“忘掉過去最好的辦法是重新開始”在腦海裡反複盤旋,他似乎有些懂了“不值得說”和“不想說”的區彆了。
他翻了個身,給小寶蓋上肚子,寂靜的夜晚讓門外突然傳來的“哢嗒”聲變得尤為清晰,他瞬間繃緊神經進入警戒狀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悄悄拉開房門。
走廊的感應燈亮起,他靜靜等了等,卻沒看到任何人影,正當他懷疑自己聽錯時,感應燈熄滅,一道微弱的亮光從對麵房門底下漏了出來。
他愣了愣,纔想起以前把備用鑰匙給過對麵的租客,隻是他特意強調過,家裡有小孩,來的話還是要提前跟他說。
秦歡帶上身後的門,感應燈再次亮了起來。
他走到對麵,發現門沒鎖,但還是象征性地敲了兩下,才緩緩推開門:“你好?我是房主,你怎麼—”
話音未落,一陣風突然朝他撲來,等他反應過來,胳膊已被人反剪在身後,力道之大讓他不由向前踉蹌,眼看就要撞上牆壁,身後的人又猛地撈了他一把,隨即毫不客氣地將他抵在了牆麵上。
側臉貼著粗糙的牆麵,秦歡甚至能感覺到白灰簌簌地落在臉上,後頸忽然貼上一片溫熱的麵板,耳朵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那個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聲音,直直撞進他的耳膜。
“晚上好,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