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 第 82 章
phoenix將人放進副駕，司機立刻領會其意，退下車，開了秦歡的車跟在他們後方。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秦歡大概是冷靜下來了，又回到後腦勺對著他的狀態，直到見到秦初，兩人都沒再開口。
酒店頂樓的電梯口，秦初早早就等在那裡，電梯門剛滑開，他就張開小胳膊撲了過來。秦歡快步邁出去，蹲下身穩穩接住那團小小的身影，直到秦初小聲喊“疼”，他才慌忙鬆手，指尖帶著顫意把秦初渾身上下摸了一遍，確認無礙後，緊繃的嘴角終於泄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秦初很自責，擡手摸摸他的臉，細聲認錯：“爸爸，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玩捉迷藏…”
“你沒有錯，小寶，是爸爸沒照顧好你。”
沈長青察言觀色，上前一步輕聲說：“你去洗把臉緩一緩，剩下的事我來補充。”
進屋後，沈長青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伸手想接秦初過去，秦歡卻下意識把孩子拉到自己身邊，語氣淡卻堅定：“不用，他跟著我。”
說罷，便牽著秦初進了洗手間。
秦初坐在馬桶蓋上，見到爸爸後，他很快把擔心拋到腦後，仰著小臉好奇地問：“沈叔叔說，那個怪人也是我爸爸，爸爸，是真的嗎？”
秦歡剛洗乾淨臉上的灰塵，眯著眼找毛巾，瞥見毛巾架上隻掛著一條灰色毛巾，他沒碰，扯過一旁的紙巾隨意按掉臉上、胳膊上的水珠，提醒道：“你忘了嗎？他親口跟你說過，他不是。”
秦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點水光。
想起他還發著熱，秦歡立刻伸手探了探他額頭，“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林伯伯給我吃了藥。”
“誰？”
“爸爸的醫生。”說完，秦初突然捂住嘴，朝他眨巴兩下眼睛，聲音悶在掌心：“他不是我爸爸。”
秦歡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想小寶以後估計會像phoenix一樣固執。
客廳裡，phoenix正和沈長青低聲說著什麼，見他們出來，兩人瞬間收了聲，目光齊刷刷地望過來。
秦歡隱約聽見“房子”兩個字，他鬆開秦初，讓他去旁邊玩，目光掃過本該在旅店的兩隻貓，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今天走不了了的預感。
迎著phoenix黏在他身上的視線走過去，“秦初說他吃過藥了，是什麼藥？”
沈長青答得乾脆：“退燒藥，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帶他去醫院再做次檢查。”
這話一出，倒顯得他小題大做了。不過一切回到正軌，秦歡想起今天能查昨晚的檢查結果，摸口袋發現手機沒在身上，便叫了秦初一聲，讓他跟自己下去。
秦初放下拆了一半的模型跑過來，卻被phoenix半路截住。
phoenix指尖輕輕扣住他細細的後頸往後帶了帶，瞥見秦歡皺起的眉，立刻把人抱到腿上放好，才問去乾什麼。
秦初不抗拒，反而十分好奇地盯著phoenix看。
見這情形，秦歡便沒把人抱回來，說：“拿手機，應該在車裡。”
一聽不是要走，phoenix放秦初下去，轉頭吩咐沈長青叫司機送手機上來。
等手機的間隙，沈長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李維用行李箱把秦初帶走後，先上了計程車，沒走多遠就下了車，把秦初放了出來，之後又換了輛車去附近的商場，給秦初買了模型，還把一個定時跳舞的玩偶放進了行李箱，騙秦初
“爸爸馬上就來”，隨後就匆匆離開了。
秦歡說不上詫異，也無法原諒李維。
儘管李維沒傷害小寶，但他把小寶放進行李箱的那一刻，作為父親，秦歡就絕無可能原諒。可他也沒有因為李維的死而感到痛快，自然而然地，他腦子裡又浮現出了李維所描述的秦子毅。
那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佛牌裡藏著的定位器、當年他在倉庫無端失去意識，還有之後phoenix矛盾的行為，樁樁件件，早就讓他心裡的天平傾斜得厲害。
他瞥了眼旁邊的phoenix，又迅速移開視線。
“那他這麼做，是想乾什麼？”phoenix也是剛知道這些，眉峰皺起，語氣裡滿是狐疑。
沈長青將李維查了一遍：遺傳性精神病，十幾歲輟學打工，在俱樂部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懷了客人的孩子就辭了職，彷彿人間蒸發般，沒再露過麵，兩個月後，上過新聞成了李維短暫人生中最大的“亮點”。
這些零碎的小事沒必要彙報，沈長青隻挑重點：“他家以前在那條巷子裡，當年，你是不是見過他？”
秦歡擡眼直直望向沈長青，語氣沒有絲毫波瀾：“沒有，我不認識他。”
phoenix自然是不信，卻沒立刻拆穿他，隻是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著，目光始終落在秦歡身上。
門鈴突然響了，沈長青起身應門，接過司機帶上來的手機，遞給秦歡。
秦歡點開螢幕，一眼就看見上百通未接來電，左側phoenix投來的審視的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他身上，他若無其事地劃開界麵，檢視秦初的檢查報告。
報告上所有指標都是正常的，但那種彷彿遺漏了什麼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phoenix看看趴在地上玩的秦初，往秦歡身邊挪了一大截，兩人胳膊幾乎貼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秦歡身上的溫度。
不清楚秦歡瞞著他什麼，但他不想錯過對方難得好說話的機會，溫聲道：“洗澡嗎？沈長青順便帶了幾件你—你們的衣服過來，放在衣櫃了。”
秦歡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套房裡總共兩間房，一間房門緊閉，一間敞開，敞開的那間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不了，我馬上帶他回去，周姨她們還不知道小寶在這裡。”
“我跟他們說過了。”沈長青適時插話。
儘管短時間內，秦歡都不願再踏進那間房子，但他還是拒絕，“我另外買了房子，我們先住那邊。”
“你說的是那套二手房嗎？”沈長青像是早有準備，明知故問：“那套房子的房主資產被查封了，不過你放心，你的錢追回來了。”
而真正的房主隨手一指，“我的醫生在隔壁，秦初有任何狀況，隨時都能處理。”
秦歡剛要說話，就聽見“哢嗒”一聲，那扇緊閉的房門突然開啟了。
一個戴眼鏡、長相清秀的男人探出頭來，看見客廳裡的人，愣在原地，手還握著門把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模樣有些侷促。
秦歡飛快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隨即站起來，神色依舊平靜：“不必了，時千留了一套房子，我帶小寶過去。”
他擡腿就要往秦初那邊走，手腕卻被phoenix拽住。
沈長青看向窗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phoenix仰頭看著秦歡，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滿，先解釋：“他也是來給我治病的。”然後就不長記性地質問：“時千給你留房子你就住，我讓你留下，你就不願意？”
“我知道他是來給你治病的，是姓林嗎？”
phoenix沒察覺兩人說的
“治病”
根本不是一回事，驚訝地點頭，“你怎麼知道？”
沒來得及說話的沈長青閉了閉眼。
果不其然，男人往前挪了兩步，小聲說：“先生，我不姓林…”
沈長青想著找補的話，而打破這尷尬局麵的，是從年輕男人身後走出來的中年男人。
他一把推開不姓林的男人，中氣十足地朝客廳吼：“請不動是吧？！”
這一嗓子力道十足，嚇得秦初手一抖，模型劈裡啪啦散了一地。
沈長青趕緊出聲介紹：“這位是林醫生，旁邊那位是他的助理，姓齊。兩位，這位就是秦歡。”
phoenix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沒眼力的助理，手上力道緊了緊，又一把將秦歡拽了回來。
林醫生的目光在秦歡臉上掃來掃去，像是在打量什麼稀罕物，語氣帶著點調侃：“原來你就是讓這個混小子不要命也要去偷窺的人啊。”
他頓了頓，語氣又嚴肅起來：“來了就彆走了，省得某些人三天兩頭跑出去作妖，被打個好歹還不嫌丟人。”
撂下這句話，他也不管眾人反應，帶著助理穿過客廳，徑直從正門走了。
客廳陷入沉默，先生遲遲沒開口，隻攥著秦歡不鬆手。沈長青實在看不下去，語速飛快地解釋：“其實先生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還不太穩定。年初剛過來的時候先生大病了一場，後來總偷偷跑去看你，林醫生為此發了好—”
“不用你跟我說。”秦歡打斷他，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不用解釋，你們沒給過我選擇。”
最終，秦歡以接顧熹明過來為條件，留了下來。
當初在玻璃屋，他把顧熹明當做逃離的籌碼，這次也不例外，隻是目的不同了—無論如何，他要一個真相。
然而此刻他還不知道的是，他的命運齒輪，在逃離phoenix後，哪怕緩慢，也始終朝前轉動著，而phoenix的齒輪，卻倒退回了18歲，還屬於顧熹和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