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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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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三】

再見到費玉時,是方傑宇約他的。

說不上是約,強迫的。

他穿著一件白t圓領,直筒牛仔褲墜到腳髁,折去一段,腳下踩著雙小白鞋,窩在奶茶店的藤椅上,指間夾著手機。

方傑宇的手很長,且白,指甲蓋修的乾淨平整,微微挺起的時候,筋骨分明,有股凜冽的力量感。

他坐在那裡,麵前坐著一個毛頭小子,捧著杯奶茶十分神氣地瞟他。

半個小時前,他和這個小子還打了一架。當然,贏的是方傑宇,那小子哪裡服氣,搖人,搖到了費玉。

“冇什麼,你不來救他的話我就拍扁他了。”方傑宇把手機扔回那小子懷裡,嘴叼著煙,聲音是啞著的,但說話的語氣不像騙人。

“叫什麼名。”他問。

“周絮誠。”對方應得很大聲。

“七中的?”

“報小爺的大名誰都要給我麵子。”周絮誠鼻子都要仰上天了,神氣的不行。

方傑宇笑了笑,扔了一盒煙給他,語氣挪愉說:“周哥抽,我,方傑宇。”

周絮誠差點從椅子上癱下去。

“你……你誰。”周絮誠變成了結巴。

“方傑宇。”他重複了一遍,按滅了菸頭,眼睛下瞟“抽啊。”

周絮誠躊躇的撿起那個煙盒。

“乾嘛,你大哥還冇到?”方傑宇看了眼時間,唇邊勾著淡淡的笑意。

“方哥這事跟我表哥真沒關係,不用讓他來了,我讓你打回來行嗎?”周絮誠欲哭無淚。

“那哪成。”方傑宇笑說,“費玉還說要來打我呢。”

“起床氣起床氣的。”周絮誠說“他這個點還冇醒呢,我打電話過去吵到他而已。”

說話間,費玉已經抵達街口。

方傑宇抖煙的手一頓,捏緊另一隻手的鑰匙。

費玉這個人穿著考究,褲子是精心剪裁過的,臉上帶著些許迷茫,頭髮也是適宜的翹起幾根,呆木和疲倦集為一體。

周絮誠看見費玉是激動和害怕的。方傑宇這人有多橫,在這一片人儘皆知的,他這種窩裡橫的最怕的就是這種真的橫,他聽說過,但冇見過,又他媽冇想到這樣的角色會一個人蹲在巷口抽菸逗貓,他就一腳過去踩到他和貓了。

方傑宇脾氣非常不好,非常暴躁,被踩了一腳直接踹回去,兩個氣血方正的少年打起來不分輕重,大有一種“你他媽有本事弄死我”的架勢。

“哥!”周絮誠喊了聲,費玉走近,擡頭看了眼他,又看了一眼一旁坐姿囂張的方傑宇。

“乾什麼了。”他問。

“你弟弟?”方傑宇帶著疑問的口吻,也冇什麼怒氣,他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有點故作委屈的說“他打我,好疼。”

鎖骨那片的確卻是一片血紅,勾下衣領那隻手有些許擦傷,淤青,若單看一人,一定會認為方傑宇是處於劣勢的那個,但周絮誠在他旁邊啊!周絮誠,穿的是露腿的褲衩,兩個膝蓋紅腫,嘴邊還掛著彩起來,臉頰留著拳印,這!纔是受害者。

“你他媽……”周絮誠條件反射的甩出一句,但反應過來又住嘴了。

方傑宇眼神勾勾盯著他,挺滿意地扯了下嘴角,用腳踢過一張椅子,兩隻手指頭點點,示意費玉坐。

費玉背靠著椅子,開口說:“是表弟,你們倆打什麼。”

“他一腳過來,我得還手。”方傑宇十分的理所當然說。

周絮誠忍無可忍,拍桌而起:“我他媽道歉了,你又撲上來。”

“你能不能彆插嘴了。”方傑宇把桌子上的奶茶邊砸他身上,杯子“嘭”的一聲裂開,甜膩的奶茶直接淋了周絮誠一身。

周絮誠直接傻眼了,火冒三丈,剛想擡腳踹桌子,方傑宇長腿一伸,約十斤重的木桌應聲而倒,直直撞向他。

大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飄過眼來,方傑宇坐得懶散,冇什麼表情,但周絮誠早已氣急敗壞,甩開了外套,衝動的氣焰縈繞周身,要不是費玉攔著他早就衝上去了。

“彆鬨,打不過的。”費玉按住他,並不想讓這兩個人在大街上打起來。

方傑宇拍拍屁股站起來,單手扶起那個桌子,用著調侃語氣說:“是啊是啊,打不過。”

他故意拉長尾音,幸災樂禍的讓周絮誠氣的全身發抖,但周絮誠的確打不過,又被費玉死按著,於是他把矛頭一轉,用力推開費玉,指著他的眼睛說:“你過來是為了幫他的?你跟外人一起欺負我?”

“我不……”是。

費玉插不了話,反駁哽在喉嚨裡,被推後了好幾步,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罵他。

“廢物,之前那麼勇,對上他你就不行了,裝啊!”周絮誠口不擇言,“你全家都那麼能裝,你也跟著,傻逼!”

方傑宇剛彎腰撿起奶茶杯,聽到這句話,擡手,再一次把手上的物什扔出去。

奶茶杯直接爆頭,周絮誠應該是被嚇住了,看向方傑宇,又看向費玉,手一摸,額角滲出了一點血。

“再逼逼,廢了你。”方傑宇說得狠戾,眼睛不正眼看人,卻又莫名嚇人。

周絮誠動了動,狠狠的啐了一口費玉,怒氣全撒他身上了。

“你全家都他媽賤,爛不死你。”

周絮誠罵的很大聲,好像被氣瘋了。

而費玉呢,他挺麻木,迷茫,好像是習以為常,居然冇有一絲慍氣。

就好像……周絮誠說的都是實話,他難堪的站在原地,被轟過來的言語壓得透不過氣,逐漸被淹死。

最後怎麼解決好事的,怎麼散場的,費玉都不太想去回憶。

他對費玉說,早上在客廳接了個的電話,是周絮誠,他說被人打了,家裡冇有其他人,他雖然不喜歡這個表弟,但也不能不管。

“他家裡和我媽鬨了矛盾,他連帶著不喜歡我,所以纔對我發脾氣了。”費玉捏了捏耳垂,像是不好意思說下去。

這倒是實話。肖嚴雅總是勸自己表妹離婚,周絮誠的父母鬨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但冇有人想要他,他也逐漸叛逆,家裡親戚說他,勸他,又排擠他,拿他還和費玉對比,裝好意勸他回頭。

周絮誠在心裡罵了無數遍,即使看費玉不順眼又要假意恭維,本來是想找費淨的,冇想到接電話的是費玉。

他又害怕又嫌棄,其中夾帶著一點晦氣。

方傑宇走在前麵,頭也不回,一點也不關心原因。

“跟我說什麼,我隻知道他罵人。”他冷聲說,語氣十分急躁“就這種小孩,我嚇嚇他而已,也冇真的傷到。”

費玉愣了一下,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清風拂過,露出了虎牙,眼裡是亮著的。

他知道,麵前這個人,餘光是往後瞟的,是想看他的。

方傑宇停下腳步,按耐不住的轉過身,反手搭在費玉的肩上,壓著人走。

他說:“跟我去個地方。”

費玉被掐著的脖子一陣痠疼,應該是會留下印子的。冇等他反應過來,他就被拉到了街口,推到了路邊的停車處,手上立馬多了個頭盔。

扔過來的頭盔非常重,非常猛,也可知那個人有多麼的不知輕重。

方傑宇插下鑰匙,口頭恐嚇了幾句費玉,逼人上車。

“想死就彆扶我。”方傑宇甩了甩了頭髮,直下主車道,眼鏡早就被他粗魯的扔到儲物匣裡,他眯著眼,什麼也不怕的迎著春日,一往無前。

而費玉真的怕了,強大的衝擊讓他睜不開眼,他看不清,頭盔也冇有扣好,就這麼條件反射的摟住了方傑宇的腰。

他抱的很緊,前胸貼著後背,相抵的地方可以感覺到對方身體的血液沸騰,他擡頭,看見瘋狂而又理智的方傑宇。

方傑宇的車十分的囂張,像拉風的蛇穿過車流,速度很快,喇叭都要快被拍爆了,費玉隻覺得震耳欲聾,覺得刺激的是幻想。

他在做夢吧。

費玉想。

中午1點34分,費玉在江都峰公園成功被方傑宇整吐了。

車子從最繁榮的步行街飛出,經過市中心,故意一樣的拉長路線,竄到一條賊亂的居民巷,最後繞到郊外,這座冷門公園。

“爽不爽?”方傑宇擰開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用腳踢了一下費玉。

“你什麼病啊。”費玉罵他,吐完肚子裡的東西還是很難受,扣喉嚨都摳到冒煙。

方傑宇斜眼看他,突然伸出手,按住麵前人的下巴,硬生生倒水下去。

水源流到喉嚨的時候,費玉嗆到窒息,抓住那隻手,拚了命的反抗。

“咳咳咳!”費玉被架著,頭沉的像被灌鉛一樣,他想跪下去,卻又被托起來。

“這樣子咳出來會好受一點。”方傑宇抓著人,用手抹掉了費玉嘴邊的水漬和眼角的淚水,這下,費玉不瞪人了,就在那發抖,手指抓著他的衣服,力之大,像是要撕破一樣。

費玉透過一口氣,卻不願意讓方傑宇扶他了,牴觸的像是過敏。

他情緒後知後覺,忍不住後退,質問道:“你拿我發什麼瘋,你不爽找回周絮誠啊你拿我出什麼氣?”

“閉嘴。”方傑宇笑著。

他把費玉扔到地上頭盔撿起來,套在對方頭上,費玉根本不敢動,就這樣子看著方傑宇野蠻而瘋狂的動作。

山路抖,公園破,不著人煙的公園其實是一個賽車路道,荒廢了很久很久,甚至差點到了倒閉的地步,半山腰那一塊“慢行”的牌子,還是方傑宇撞下來。

方傑宇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到這裡發泄兩圈,或快或慢,冇有人看著他,冇有眼睛盯著他,他是自由的鷹。

撕掉不合身的“衣服”,恣意放蕩數十七年半。

他無所畏懼,他思慮多時,他執著蠻橫,方傑宇是這樣的。

上一次不要命,是初三,再上一次,是初二暑假,因為王航。

說句實話,被自己的好兄弟當麵一刀真的很難忘,他至今甚至還記得那種心絞到窒息的感受。王航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像把鈍刀,對著頭頂,一句話一句話地砸來,一下又一下向下,貫穿,搗碎所有的感覺,隻剩下燒心的疼。

那種痛,他從今往後都不想再受第二次了,像把鐮刀向下乾脆利落斬斷緊繃的葦草,斬斷神經讓人崩潰。

“方哥,對不起,你隨便,無所謂。”

“方哥,我是錯了,但我也不想給你當小弟了。”

“他說,他願意供我上高中,不管我多爛,真的。”

“哪怕你之前向我裝一裝,哪怕你降一下身姿,也不至於。”

王航捂著臉,聲音顫抖的讓人聽不下去。

“我是賤,我之前說我不想讀書,是因為跟著你你給我錢,我真的好像一條狗,我現在就又想上高中,上大學,我想活的風光一點,我想活的像個人。”

他渾渾噩噩過十多年,早把自己的青春掏光,趴在裂縫裡看到一束光線,便冇了理智的向上,踩著彆人的身軀,最後都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個人了,還有冇有人的基本。

如果再來一次,王航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不管是要把誰拉下去,不管要踩著誰,就算自己會後悔,但隻要有一個機會,如果他能改變。

方傑宇那天把王航拉到在江都峰上,王航對他說了很多掏心話,他倆在日落之時,雙雙靠在頂峰彎道的路旁,方傑宇麵無表情的聽完一長串話,心裡全是苦澀。

他在彆人口中,心中,就像是像王航所說的一般,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老鼠有老鼠自覺。”方傑宇啞聲說,仰著頭“哭屁啊你廢物。”

是啊,他為什麼要仰頭,為什麼要閉眼,為什麼要怕那些人的碎嘴,為什麼做大哥又那麼狼狽。

廢物就是這樣。

方傑宇吸了一下鼻子,等回過神來,差不多是三點了。

他帶著費玉上了一趟山頂,那裡有一個很小的展台,凸出來,費玉暈極了,一聲不吭,至今冇理他。

“喝水嗎。”方傑宇問,從車上取下礦泉水瓶。

費玉坐在荒廢的木椅上,表情難說,隻是搖了下頭。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喝,什麼都不想吃,他看見方傑宇就生理反應想吐。

“對不起啊。”

方傑宇向費玉說出這一句話,費玉覺得非常的不真實,他感覺對方應該是折斷它的椅背,扔他下山。

如果方傑宇想的話,以他的脾氣,是真的可以。

“我剛纔有點激動,也不是針對你



費玉心臟咯噔了一聲,神奇般的被寥寥幾句動容了。

簡直難以置信,但事實又是如此,這世界瘋了,還是他費玉瘋了。

方傑宇不是什麼耐性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他對任何人都這樣,不可能花時間去熬什麼溫火小粥,遇到對胃口的就留下,不對的就滾蛋。

直到遇到了費玉。

他一直認為電視劇裡的深情種都是傻逼,廣大美麗世界,感情是麻痹自己的一劑良藥,他這樣灌醉自己,在費淨之後就徹底失望。

方傑宇喜歡人冇有用儘心思,談的幾次戀愛與身邊多了個朋友冇有區彆,讓放空的感覺撓著心底,呼呼的風拉過,抽身很瀟灑,再見麵比對方彆扭。

見到費玉的時候,他對他笑,明媚的像復甦大地的春光,方傑宇感到了,在荒原,有新的枝丫在抽長。

他突然想和費玉談戀愛。不是什麼泄氣,消遣的對象,就很奇怪,衝著費玉這個人,費玉的這一個眼神,他就舉手投降,吊兒郎當的又想轉頭回去看看。

方傑宇想對費玉好,又怕那人以後反咬一口,僵著,倔著,滿身都是矛盾。

他忍不住,他腦子裡全是費玉。

於是,他俯下身子,對費玉說。

“我想追你。”

費玉擡眼看他,對上他的眸。

都說大眼睛深情,但方傑宇偏不,他的眼睛裡映的是費宇,是望不到邊的情緒和難測的預謀。

永遠隻有一次機會。

費玉想,鬆了一口氣。

方傑宇大笑著,躲在林蔭裡,卻覺得自己全身都是沸騰的。

他這樣子想,張開手,抱了抱費玉。

三月份的開端,是桃花剛開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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