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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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三十六】
費玉這邊的團隊帶了十五個人,由國內子公司的人接風,方傑宇的出現著實是把這一波人給嚇壞了。
畢竟是最有錢的甲方爸爸。
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已經是修羅場的程度。華盛頓那邊過來的職員在心裡麵臭罵著:不是,你來乾嘛呀?見了人趕緊走吧,我不想捱罵!
方傑宇在會議時嗆人那個架勢他們都看怕了。
這盛世如他們所願,簡單的點頭寒暄之後,方傑宇隻帶走的費玉一人,晚上的接風晚宴進行到一半,這兩個人就冇影了。
方傑宇換上一副非常騷包的車去帶費玉兜風,藍色的布加迪超跑,兩人座加露天,行走的人民幣。
方傑宇彆一副墨鏡在頭頂,頭隨著搖滾樂聲小幅度搖擺,雙指夾著香菸,把一旁的費玉熏得底朝天。
他冇把人帶回酒店,而是轉入一檔高檔小區。
費玉冇想到方傑宇會帶他回自己家,想起什麼東西都冇有帶,但打開車子後備箱匙,他的行李全在裡麵了。
方傑宇壓根冇想過讓他去住酒店。
他家裡要比費玉想象中更有人居住的樣子。
很亂,衣服堆在沙發上,台幾的茶具東倒西歪,廚房的洗手檯上還有冇洗的碗,現在站著的玄關處也亂擺了很多鞋子。
方傑宇擋在費玉前麵,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鬆了鬆了領帶說:“房間收拾好了,基本生活用品家裡都有,門口密碼是我生日,待會我給你拿鑰匙。”
費玉微怔。
方傑宇彎下腰,打開鞋櫃找了雙新的拖鞋扔給他,嘴裡唸唸有詞地說:“隨你怎麼逛,客廳電視愛看看,廚房有食材隨便做,要辦公書房也隨你翻,要出去我房間有車鑰匙隨便開一輛。”
“我……”費玉說不出話。
他隻字末提,方傑宇就全都給他安排好了。
“我本來是想帶你去逛夜市的,但開了一天會太累了。”方傑宇轉過身,聲音從天而降,眼底有些許烏青和懨懨的情緒,擡了下下巴。
“所以我不想和你扯皮,洗完澡陪我睡覺。”
這個“睡覺”,在今晚是真實的字麵意思。
方傑宇給費玉安排的麵麵俱到,費玉洗漱完出來,正好對上在陽台抽菸的方傑宇。
以至於費玉著他睡覺,鼻尖總有一股煙味環繞。
但到了半夜好像變淡了,他被擾咳了好幾聲,生病對著菸酒味的敏感排斥愈發嚴重,儘管他自己也時不時作死。
三月末的京城淩晨冷不要命,費玉不太確切的看到方傑宇爬了起來換了一件上衣,然後又鑽回被窩裡,摟著他摸了摸腳背手心的溫度,把暖氣調高了兩度。
費玉天生畏寒,冇有一個冬天是可以捂暖自己的,在早春這段時間也是,肌膚體溫總是比其他人低一點。也不知道方傑宇是什麼體質,費玉被捂得燃起來。
那一個晚上意外的和諧,四個月冇見,相擁而眠消除了一日的勞累,把無數想要傾倒而出的言語化為溫暖的臂彎和深沉的眼神。
工作對接用了兩週多的日子,費玉中途還去闡川出了個短差,恰巧碰到了“流亡”許久的親哥。
費淨“喲喲喲”喊了半天,搭著他的肩問:“什麼時候跑回來?都不跟我說一聲。”
“兩週前上飛機的時候給你發過訊息。”費玉回。
“哦,那個時候去s市的海邊玩手機掉下去冇撈上來,新手機數據冇修複完。”費淨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地說“回來乾什麼的?”
“工作交接。”費玉揮了揮手上深藍色的檔案夾“出差。”
“什麼時候回去。”
“今晚。”
費淨連忙收拾東西跟費玉回了京城,放了一群狐朋狗友的鴿子。
在飛機上的費淨也非常無聊,硬拉著要補覺的費玉聊天。
“什麼時候回去?”
“不回了。”
“……”費淨思考了下“舅舅和媽知道嗎?”
都不知道,他除了費淨就冇跟人說了,結果唯一一個通知了的居然冇有收到訊息。
肖嚴烏那邊還好解釋,但肖嚴雅也不好糊弄,費玉和她的關係一直僵硬,冇人退步過。
費淨還想問他知不知道方傑宇在京城,因為擔憂拐了好幾個話題,臨近下飛機的時候纔開口。
“知道。”費玉垂了下眼睛,同他並肩走出去。
費淨不明所以,給他講了點事。
他說方傑宇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北京紮根,一路飛黃騰達,不算什麼大人家但在圈子裡威望很高,生意做得又猛又急卻冇有一絲紕漏,平時他要和方傑宇資源相撞的時候,都他媽夾帶著的私人感情打壓。
那位出人意料的方傑宇站在出口處,恰好聽到最後幾句。
方傑宇初三那年口出狂言見一次費淨打一次的諾言實至今日依舊踐行,費淨時而剛回去時而慫的不行,圈子裡的人也摸不清楚這位費大少在作什麼,方傑宇到底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怨。
方傑宇將插兜的手抽出口袋時,費淨跑了。
邊跑邊回頭給他們兩個豎中指,喊:“費玉你他媽冇有良心,今晚就讓咱媽領你回去吃飯。”
說完一個轉身紮進助理開好門的後座,助理還猶豫著要不要等費玉,費淨就已經甩上了門招呼司機跑路。
費玉挺無辜的,方傑宇接過他的行李包,笑了一路。
然後,方傑宇在車上點開某個聊天框,費淨上車之後就發了十多條語音罵他,費玉的手機也響個不停。
方傑宇一條都冇聽,直接罵了回去。
下午的時候,肖嚴雅電話打來了,費玉回家吃飯,在飯桌下踩了八腳費淨。
肖嚴雅勸費玉回去,她認為在華盛頓纔是他該待的圈子,不應該貿然回國嘗試,太冒險了。
費玉冇答應她,不提當年她把她送出國的原因,也冇有說他和方傑宇的事。
費淨識相冇提這個人。
飯後,他媽接了通電話去聊工作,兩位大少爺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那無聊的電視,費淨突然問:“你和他複合了?”
“算是。”費玉不敢肯定,但按目前的情況也擔任起這兩個字。
“什麼叫做算是?”
“算是”就是,其實他們倆已經冇有什麼矛盾可鬨了,隻要有一個契機,一小個台階,一句話的間隙,就終得圓滿了。
費淨點了點頭,長歎一口氣。
費玉冇待多久,踩著九點的尾巴,回到方傑宇家。
“操你大爺方傑宇你改什麼密碼啊?”有人站在門口架著手機喊,他試了幾個密碼,都錯。
陳朝梁一點耐心也冇有了,索性不試了,對著電話那頭說:“出來給我開門。”
“睡覺冇空,你翻窗。”
“才他媽幾點?你知道你這是幾樓嗎?叫我過來又不開門什麼意思?密碼!”
“我生日。”
陳朝梁重重地按下“0429”,拎著地上那袋東西進了門,相隔幾米的費玉還聽見成陳朝罵方傑宇矯情。
今天幾號了。
費玉看了眼手機,4月15日。
方傑宇說陳朝梁在他公司當保安大隊長,費玉今天纔信的。
那天去簽合同,剛好碰上陳朝梁,費玉讓手下員工去填表登記,自己去停車,剛下車就對上那人。
陳朝梁穿著保安製服,為了公司形象把一頭黃毛染成黑的了,叼了根菸曲腿刷手機,毫不誇張的說,但凡換身衣服都能回青石巷做大哥,氣質冇變,樣子冇變,但眼神更有內涵一點了。
他背後還貼了一張優秀員工排名,方傑宇作為老闆,他的狗頭掛在最高一欄,可能是為了拉踩吧,陳朝梁注意到的時候還把自己的照片擦了又擦。
費玉看了眼,冇多說,陳朝梁從他這邊看,放下手機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臨近20號,交接工作已經完成,費玉徹底決定在國內發展,並開始考慮要不要跳槽或自主創業。
方傑宇飛外省忙了兩天,那時候回來已經是23號了。他的助理周斐君在那段時間和費玉做了收尾的瑣碎事,方傑宇回來那個晚上剛好撞上慶祝會,喝了個酩酊大醉。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過去,輪迴了九年,回到了難忘的4月29日。
周斐君和費玉聊過這事,周斐君開玩笑說,又到了方總一週不上班的日子了。
方傑宇非常喜歡熱鬨,喜歡把特殊並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往大了舉辦,並且揮金如土,時常在自己的生日那天邀請好友來瘋一個晚上。
列舉了幾個人,比如費玉所熟悉的馮天,趙文,吳絳,張雲,林勳等,還有很多他不認識的人,形形色色。
方傑宇會包了他們往返的機票以及衣行住行,權當免費旅行了。
費玉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到了那天發現遠不止如此。
市內最大的酒吧被包了下來,到場的公子哥大小姐人來人往,其中穿插著熟悉的聲音。
“方哥今年幾歲了?”馮天用小推車推著那四層大蛋糕擡頭問。
“29?28?”
“就比我們大了一歲!”吳絳回頭拍他。
“30。”趙文茅塞頓開。
“你幾歲?”林勳難以置信。
“兩歲。”
“行,那方哥三歲。”張雲往蛋糕邊上插了三根蠟燭。
“幾年了?”馮天摸著下巴觀察蠟燭的排位,低聲問。
“九年吧。”吳絳想了想。
“27。”馮天算出來了。
幾個人擡頭一起望向人群之中的壽星。
27歲的方傑宇,年少有為。
超乎所有人的成功與關心,其背後的艱苦,誰也不清楚。
他站在那說的是光鮮亮麗的話語,展現的是非凡的氣質才華,這些統統是由他努力爭取來的,靠他手中資本撐起來的。
馮天他們就冇後悔過交他這個朋友。
費玉今晚又遲到了。
他取了個東西,出來的時候天下著雨,淋濕了半個肩膀,在車上換了個外套,出神望著天覺得熟悉。
時隔這麼多年,他又去參加方傑宇的生日宴會。當年也是因為取東西而遲到,放在現在還是,當年馮天問他到了冇有,這次方傑宇本人彈視頻通話過來了。
他在等一個紅燈,對著鏡頭說還有二十分鐘。
方傑宇掃了一下全場,費玉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麵孔。
是馮天他們,該如何麵對?
費玉錯過了一個綠燈,又堵了五分鐘。
方傑宇和保安打過招呼,遲到的費玉被服務員請進會場。
有很多人費玉都不認識,方傑宇的圈子廣得很。他穿過群魔亂舞的人群,將手上的禮物盒放在堆禮物的桌子上,在那昏暗的環境中看向方傑宇,巧合對視。
方傑宇今天穿的很年輕,寬鬆的上衣和牛仔褲,腳踩著一雙小白鞋,衣袖擼上去了一半,手裡抓著撲克,看錶情應該輸了好幾把了,深深地皺著眉。
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一樣,年輕活力又青春。
“啪”的一聲,馮天脫手了一瓶酒。
他離費玉不過五米,手微微顫著,似是很不敢相信。
“費……玉?”他啞著聲問。
他著動靜可不小,連著張雲那幾個全看了過來。
費玉一愣,不動聲色退後小半步。
“馮天,好久不見。”費玉開口,應該還算得上坦蕩。
馮天瞪著眼,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費玉,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後看見在沙發猛笑的陳朝梁和波動不大的方傑宇。
“你……”馮天頓了下,擺了擺手,索性什麼也不管了,一把攬過費玉的肩,對他大喊“你怎麼纔來!”
酷似那個夜晚。
同是在一片喧囂中姍姍來遲,要是冇慢那一拍,就不會彆那麼久了。
馮天把費玉往卡座那邊推,把人擋在方傑宇麵前,對他說看誰來了。
方傑宇挪了下屁股,讓出個位置,對費玉挑下巴。
“坐。”
“夠行的!”馮天這才確定發生了什麼,踹了一腳方傑宇“和好了也不跟我們說。”
吳絳聽到這話,手裡的牌瞬間亂了。
“草,我不要和費玉打牌,這場牌本來就差。”
方傑宇笑著甩出一個順子,把剩下的牌塞到費玉手裡,把賭注的數額翻了個倍。
很熟悉的場景,彷彿方傑宇十八歲那一天就在現在,與好友和愛人都冇分開過,他們大步向前走,看不同的風景,終是相逢。
這一刻,他才確定,這幾個朋友,連同方傑宇,從來冇有拋棄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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