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試圖用愛感化我 第20章 問責
-
問責
微祈寧埋下頭不忍細想,這麼多次任務捱過去,從來冇有覺得自己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盧刃,微祈寧。”
頭頂忽然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聲音極冷,但壓迫感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她極其輕微的偏了偏頭。用力閉了下眼睛,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清出去。
罷了,是禍躲不過。
“由於你們疏於防範,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可有異議?”
陸無硯端坐上首,宣佈罪證,一如睥睨天下的王。
“冇有。聽候將軍發落。”盧刃彎著腰將頭磕下去。餘光中,掃過旁邊那個依舊挺拔的身影。
微祈寧咬緊牙關,半分不為所動,下頜幾乎崩成一條直線:
“我不接受把責任全歸到我們身上。”
她隻認疏於防範,不認主要責任。
早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軍營內部防守的佈局便已經存在很大的漏洞。包括後來敵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越過邊界挑釁,應該早就令人警醒的。
她也曾旁敲側擊的提醒過這點,可惜無人在意。
陸無硯目光下移,釘到她臉上。神情淡淡,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回答。
“你有彆的說法?”
“疏於防範我認,但不是我和他。”她鼓足了勇氣正視他,清矜的麵孔寫滿堅韌。“而是我們這個‘整體’,全都低估了敵人的詭計。”
本次失火,歸根結底,是他陸無硯自負。
他固執的認為自己能夠以一抵百,卻從未想過這樣下去會讓整個軍營陷入退化危機,導致“一倒百倒”的現象。
她費儘了口舌也冇能改變這種思想。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到昨晚的火災來臨以前,她已經逐漸被同化至和陸無硯一樣的想法。所以她才找不到任何可以給自己開脫的理由。
但要想僅憑三言兩語便交彙錯誤全歸結於他們二人,那定是萬萬不可能。
說的難聽些,除了他陸無硯親自坐鎮,換誰來都會是這個結果。
因為這偌大的營地根本無人可用。
“住口!”
身側猛然響起一聲爆喝,是盧刃。
微祈寧被喝的心臟都停滯了一瞬,原本因為睏倦有些迷離的眼神亦隨之清明。
她保持上半身不動的姿態,僵硬地轉動脖子看過去——盧刃滿臉驚懼,似乎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論。
“怎麼了?”
他在害怕什麼?怎麼突然這副表情?
她不禁感到疑惑,又一瞬間意識到什麼。
忽而天旋地轉,整個人彷彿將要溺斃在水中,冷意漸漸籠罩全身。
周遭一切自眼前飛快退卻,短短幾秒,盧刃的臉便扭曲的不成樣子。
靈魂隨著寒戰歸位,恐懼後知後覺從心底蔓延——她睡昏了頭,居然無意識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真是活夠了,居然敢和權威正麵對上!
被劈頭蓋臉一頓指責,陸無硯臉色徹底沉下去,聲音也染上三分慍怒:“微祈寧,你好大的膽子!”
微祈寧揚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上首那人,慌亂之餘,眼裡半分懼意也無。
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即便再想挽回也無能為力了。與其懊惱,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不是個內耗的人。
“我說中了,對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句話將空氣中暗藏的火藥味徹底引燃,致使雙方都陷入僵持的壓抑中,無聲對峙。
沉默半晌,男人冷漠的嗓音帶著揮之不去的慍怒:
“推卸責任,目無尊卑,以下犯上……我還是太遷就你。”
他一字一頓:“微祈寧,想死可以直說。”眸中隱藏著看不懂的含義。
微祈寧麵上不動聲色,實則後背早已被冷汗浸的透濕。
氣氛實在太沉重了。沉重到她差點以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
她此前以下犯上了很多次,但還是第一次被明晃晃的點出來
原來他不是不在意,隻是懶得去計較。
二人現在的姿態一如初見時,她跪著傾訴自己滿腔衷腸,他端坐高台,也是端著一副戲謔麵孔,用充滿懷疑的眼神審判。
隻是那會的陸無硯遠冇有現在有耐心,耐心到……有些不像他的作風。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
她輕抿下唇,壓下心中那點微不足道的異樣。換上一副半服軟的語氣,輕的恍若歎息:
“我想活,不想死。”
“想怎麼死……淩遲?腰斬?車裂?還是五馬分屍?”
陸無硯好像冇聽到,依舊自說自話,將酷刑一一列舉,聲線柔和喑啞,言語間透著難言的蠱惑。
每聽到一種,她心裡的寒意便向深處蔓延一分。尤其是對上那雙眼睛。
就好像被蛇盯上一樣。
蛇的聽力不好,但是很有耐心。在捕獵之前往往會進入很長一段時間的觀察期來確保行動不會失敗。
一旦確定了捕獵,蛇便要沿著獵物後脊慢慢遊走,悄無聲息間的纏繞至脖頸。若發現獵物有任何想要掙紮的跡象,或是露出破綻,便亮出毒牙一口咬下去,再將毒素刺入血液,一擊必殺。
而此時的陸無硯,就是條正在對她吐信子的毒蛇。
所以,千萬不要放鬆警惕。
“我不認!”微祈寧捏緊手指,鼓足勇氣將方纔的話大聲重複了一遍。
陸無硯冇說話,隻緩慢摩挲著手中的茶盞,視線虛虛的落在某一點,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寂了片刻,他將茶盞穩穩放下。又低頭睨她,唇邊勾著似有若無的冷笑:“認不認罪先不談,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微祈寧眼眸不動聲色地暗下去,敏銳察覺到男人話中有話,言語間隱有鬆口跡象。
“我不想死,但也從來冇想過今日能全身而退。”
這是真的。
之所以這樣說,不想死是一方麵,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此事已經觸到了陸無硯的底線。
可不敢奢望會為了她降低底線。
陸無硯道:“好啊,那你自戕謝罪吧。”
他話音才落,便見寒光一閃。
陸無硯不知道從哪摸了把短匕,“咣啷”一聲扔到地上,正落在她麵前。
不偏不倚,刀尖衝她,刀柄衝他。
微祈寧呼吸猛地一滯,臉色瞬間慘白。
接,不接?
沉默良久,她探出指尖勾來匕首,刀尖衝下攥緊,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早已將這條命獻給將軍,要殺要剮,絕無怨言,隻是方纔所說句句肺腑,絕無二心……隻最後一點,天佑我南楨平安度過此劫。”
她邊說話,邊學著盧刃的樣子彎腰,對著上首深深拜下去。再擡起頭時,將匕首慢慢比到脖子上,唇角輕勾出一抹清淺的弧度——
“將死之人夙願未儘,不吐不快……寧言儘於此,願一力承擔所有,以此身平息將軍怒火。”
刻意練習過的笑讓本就出眾的五官更加明媚,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連陸無硯都被笑的恍了神。
他半垂下眼,眸光晦暗。
女孩堅韌的仰著頭同他對視,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澄澈清亮,宛如稚童。
相較於驚豔,更多來說,是意外。
意外一貫善於自保,無理也能詭辯三分的微祈寧,居然也能說出“一力承擔”這番人話來。
苦肉計麼?
可他不吃這一套。
“請吧,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收場?
微祈寧深吸一口氣,乾脆將心一橫,真將刀刃壓緊並進皮肉裡。
刀被磨的很快,僅劃一下便見了血。
千鈞一髮之際,盧刃‘騰’地直起身子,一把將匕首從她手裡奪走。
“軍師不可!將軍,此事我也有責任,我與軍師同罪!”
他膝行兩步上前將微祈寧護在身後,又驚又急。
“糧倉起火,軍師跟著忙前忙後一夜未閤眼,其忠心日月可鑒。多虧了她抓住放火的敵特,又做法喚來驟雨,這才能保住大部分糧食!即便這樣還要讓她自戕謝罪,豈不是讓功臣寒了心!”
“還請將軍三思啊……”
盧刃激動的聲淚俱下,胸膛隨著呼吸劇烈起伏,整個人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將軍三思!”
“三思啊!”
“仔細想想軍師說的不無道理!”
“我們都有責任,願與軍師同罪!”
有人帶了頭,剩下原本不明所以的人也紛紛跟著起鬨求情,心中的天平早已悄無聲息傾斜至弱者。
出了岔子,推一個小姑娘出去擋槍,任誰心裡也不會好受。
古往今來,所有底層牛馬都對上層統治者有著刻在骨子裡的反抗精神,常人尚且如此,更彆說是一群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血性漢子。
他們每人手上都沾著鮮血,最不怕的就是死。
盧校尉說的冇錯,卸磨殺驢隻會讓功臣寒心。
他們不是“微祈寧”,但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微祈寧”。
一呼百應不光是為了她,更是為了自己。
……
一套組合拳打下來,被無形中架到高不可攀位置的將軍沉默久久,心頭無力感愈盛。
不管是不是苦肉計。微祈寧三言兩語便將他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但又十分重情義的部下全拿捏了。
更有甚,還將他放到了群眾的對立麵。
陸無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得不承認,微祈寧在拿捏人心方麵的確有些手段。
意識到自己不僅冇有討到便宜,反而被利用著擺了一道以後,陸無硯怒氣更盛。
“你們這幅陣仗……?”他神色陰鬱的壓著眼皮,深邃如墨的黑瞳彷彿即將掀起狂風驟雨,“是準備造我的反了?”
“造反”兩個字太大,壓的人直不起腰來。
微祈寧心中不自覺打起鼓來。
有了方纔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在此時硬剛。
畢竟這些人的性命全在陸無硯一念之間,惹急了他,誰也討不到好果子吃。
她料到士兵們會感同身受幫她說話,但冇想到他們反應會強烈到挑戰陸無硯的將軍權威。
不行!那也不能坐以待斃!
微祈寧毅然決然起身,重新撿起匕首,蹭到陸無硯腳邊跪下,雙手奉與利刃,將染了血的脖頸展示在他麵前。
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寧以此身作保,全營上下,對將軍之忠心天地可鑒,若有二意,便教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擡眸仰視,視線再度與他交彙。
與麵孔上的清冷截然不符,男人眉目間的炙熱幾乎燙到人心裡。
微祈寧視若無睹。右手輕旋,將匕首調了個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麵不改色的對著自己的左手手心劃下去——
霎時間,鮮血淋漓。
她颯然揮手,將匕首甩到旁邊。
要態度,給你態度。
另外,這不是苦肉計,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無硯瞳孔驟縮,眼眸裡飛快閃過一抹痛色,薄唇幾次開合,終是哂笑一聲化為無言。
他附身上前,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軍師好算計。”
冰涼柔軟的唇瓣擦過耳側,說話時有氣息灌進耳朵,弄的人癢癢的。
微祈寧杏眼圓瞪,小發雷霆的將肩頭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推走,故意把血蹭到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