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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燼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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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裡,前夫談到有一次在飛機上寫遺書。

寫完卻遲遲沒有傳送。

主持人戲謔:「是不是無膽啊?」

他愣了愣,拙劣模仿一口粵語,望著人群挑釁道:「係呀,我無膽啦,她嫁的香港佬還要養我的細路仔啦!」

觀眾鬨堂大笑。

唯有我老公坐在下麵,麵無表情。

1

深夜接到秘書電話,告訴我靳杭淩晨兩點會到家。

我睡眼惺忪地揉著臉,不明白,問:「他不是昨天纔出差嗎?」

秘書在那頭吞吞吐吐,聽到車門關上,他才如釋重負低聲道:「靳先生有些不高興……喝了酒,夫人辛苦您看著點吧。」

竟然喝酒?他一向滴酒不沾的。

我問:「誰惹了他?」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秘書的聲音摻著風,遙遠送來一個名字。

「您前夫。」

葉珩。

手指下意識捏緊,卻聽門鎖輕響,敞開一條小縫,一隻小小的圓手扒著門框。

「媽咪。」

粉雕玉琢的一個小男孩佇立在昏暗裡,不說話時的神情像極了他生父。

他不愛笑,冷淡地指著窗外,麵無表情地說:「要下雨打雷了,我害怕。」

「……」

這死性情,也一樣。

2

因為天天這小崽子藉口下雨要和我睡一起,靳杭回來了也隻能睡客房。

這對繼父子一向保持親密不足,疏離有餘的客氣。

想著阿姨已經休息,我爬起來給靳杭倒了杯蜂蜜水,放在床頭。

身後浴室門推開,蒸汽迷濛。靳杭濕著黑發,頎長勻稱的身軀裹著黑色浴袍,眼尾被酒意熏紅,俊雅麵龐如玉浸粉。

或許因為酒,他不太板正地斜倚門邊,拿眼覷著我。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我。」

語氣有些奇怪的委屈。

我不明所以,走過去拉他,帶他坐到床邊,用毛巾給他擦頭發。

忍不住唸叨:「喝了酒還趕著夜回來,是公司有急事嗎?」

他先是垂著頭任由我擺弄,聞言呼吸沉重,展臂抱住我的腰,緊緊貼近。

腹邊隔著衣服也一陣冰涼,空氣裡彌漫洗發水的清淡香氣。

我僵著手,半舉空中,試著推他。

「老公?」

這時候,外麵的雨落下來,打濕了燈光,氤氳晃蕩。

他扯住我的手,偏頭蹭了蹭,直勾勾盯著我,一下沒一下啄吻我的掌心。

濕發劃過腕骨,有些癢。

我麵紅耳赤,覺得靳杭不像以前那般斯文紳士,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莫名存著某種勾引。

就在他的溫熱的唇順著手臂,仰頭快親到我的臉時。

敲門聲響了三下。禮貌,但不多。

「媽咪,你不來我睡不著。」

依舊是那副欠揍的冷漠語氣。

我感到靳杭胸膛起伏了兩下,像忍無可忍在深呼吸。

3

翌日,靳杭八點就去了公司。

我起晚了,下樓時,天天早早坐在餐桌吃煎蛋。

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讓我挑了挑眉。我扯開椅子,問:「阿仔今天有沒有跟爸爸道早安啊?」

「叔叔。」天天一板一眼糾正道,「我有說『叔叔您好』。」

阿姨在旁邊笑:「兩父子坐一起像談生意。」

談生意,和一個幼兒園文憑嗎?

我心裡歎氣,伸手擦去天天嘴角的果醬,溫聲告訴他:「媽咪已經嫁給他啦,你總有一天叫他爸爸的。」

天天犟起來,抬手一指:「那他怎麼辦?」

我回頭,電視裡正在播放一檔訪談節目的預告。男人英俊瀟灑,挽著襯衫的袖子,坐在沙發上,像20世紀香港風流的貴公子。

不知談到什麼,主持人戲謔葉珩:「是不是無膽啦?」

他愣了愣,拙劣模仿一口粵語,望著人群挑釁道:「係呀,我無膽啦,她嫁的香港佬還要養我的細路仔啦!」

觀眾鬨堂大笑。

這時,鏡頭一晃而過,照到首排。台長和投資人的中間,坐著麵無表情的靳杭。

我眼皮不祥一跳,直覺葉珩在前麵一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於是我的語氣也冷下來,對天天說:「你想認狗當爹,就趁早離了我。」

天天沉默下來。

4

我不是那種離了婚,就勒令孩子完全與生父斷絕關係的控製狂。

前提是,生父必須是個能陪伴孩子健康成長的正常人。

顯然,葉珩不是。

稱他為狗,都是侮辱了狗。

葉珩從讀書時就仗著一副好皮囊,在女孩堆裡如魚得水,又慣會做小伏低、甜言蜜語,是那種死也要死在牡丹裙下的風流浪子。

他演戲、作曲,脾氣恣意,在圈子裡是獨一份的混不吝。

我們雖是同齡長大,卻算不上青梅竹馬。他的作風,在長輩眼裡就是歪門邪道,所以我們哪怕住得近,也沒有什麼交集。

直到我大學畢業,葉珩得罪業內的大佬。各種造謠,傳他刻薄助理,霸淩同事,演藝圈事業霎時一落千丈,

葉家人也不管,希望他經此一事,趁早回家學著操持家族事業。葉珩就此與家人負氣決裂,身無分文敲響了我家的門。

當時我們隻能算認識,我完全不明白他怎麼會找上我。

誰知他當頭就說:「楚瑤,借我點錢,我賣身抵償。」

然後開始在門口脫衣服。

像個瘋子。

我差點報警。

後來我還是借了,也就幾萬塊。他這點錢也拿不出來,想來真是落魄了。

有了債主這個名頭,他自然而然向我親近。討好一個女性似乎對他來說是天賦使然,哪怕對樓下賣包子的阿婆,桃花眼笑著也是溫情。

有這個本領,不去攀富婆,真是可惜。彆說幾萬,百萬千萬也是灑灑水。

可好像前世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地主,欠了他不知多少金銀,這輩子偏盯上我一個折磨。

嘴裡好話夢話哄儘,床上狐媚手段翻雲覆雨,把我釣得就跟那紂王迷上妲己,真以為他情深不知所起。

我懷孕那天,是很高興的,滿懷欣喜想著找他求婚。

然而推開他工作室的門,還真是一地「驚喜」。

女子曼妙靠在鋼琴邊,腳邊勾著內衣。對麵,葉珩含著煙,白霧寥寥,神情不明。

他沒有解釋,我也聽不進去,全身血液唰唰往頭頂流。隻記得當時重重抽了他一巴掌,把他口袋的銀行卡全部收去,隨即摔門離開。

本來是去醫院打胎,可醫生說孩子已有兩月,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宜手術。

我一時衝動,就憤懣想道:一個娃娃而已,老孃還不至於養不起。

母親隻能有一個,父親可不一定。

當時我就找父母攤了牌,說我同意聯姻,隻要對方接受我有個孩子。

我記得四月中旬和葉珩鬨掰,五月初靳杭就向我求了婚。

婚期確定時,葉珩剛從演藝圈翻身,拍了一部電影,正在路演直播。

主持人讓演員玩一個小遊戲,打電話給最想見的人,但是不出聲,結束通話看看對方會不會最快速度打過來。

葉珩打給了我。

我忙著試婚紗,見一個陌生號碼,便順手讓店員按了擴音,遞給靳杭,說:「老公,幫我接一下。」

話音剛落,對麵陷入一片死寂。

5

當時葉珩就掛了電話,對著鏡頭倉促一笑,低頭嘀咕:「打錯了。」

可是眼尖的網友還是看出了他一瞬間縮在身後的指尖,狠狠顫抖。

一時間,「葉珩插足豪門戀」「男小三」的話題火上熱搜,無心插柳,他也確實憑著這些熱度順利重新立足娛樂圈。

後來我無意看到那段直播剪輯,心裡毫無波瀾,甚至醞釀出一點冷笑。

我和靳杭結婚的訊息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圈子裡稍微打聽一下誰不知道。

葉珩複出在即,沒有家族支援,想迅速火起來,沾上香港富豪圈那點花花緋聞,簡直是最捷徑的方式。

這就是我曾經那麼喜歡的人。

踩著我的青春、名利,一步步往上爬的人。

我胃裡突然翻湧,覺著惡心。

沙發後背一沉,靳杭下班回來,撐著手從後麵看了螢幕一眼,拿起我的手機,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要不要收拾他一頓?」

說得像20世紀的香港黑幫。我不由得一笑,輕輕搖頭。

壁燈柔和的光線散開,靳杭修長的手指安撫般摩挲著我的肩頭:「你嫁給我,要是連這點委屈也不能平,那我這麼多年就算白打拚了。」

他文質彬彬,慢條斯理地說這樣匪氣的話,骨子裡透著對葉珩這種人的輕慢。

怎麼說呢。

一種從容的性感。

意大利黑幫電影裡的人總是穿得一絲不苟,西裝革履,談判對峙時,壓抑的暴力滾動在精緻的喉結上。那幾幀迷人的光影,像極了此刻的靳杭。

我忍不住去看他。

他正在解領帶,察覺到注視,微微挑了左眉峰:「這麼看我,想替他求情?」

我仍是搖頭,順手鉤住他脖頸,仰著頭,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我要把他徹底忘記,站到他隻能仰望的位置,纔算平了那幾年的傷心。」

靳杭順著我,低下頭,碎發落到眉眼,與我相望。

「說得好,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楚瑤,嫁給我,算是你的新生嗎?」

我仰頭吻他的眉心,輕聲道:「是新的開始,我們的開始。」

靳杭輕笑,溫柔將頭垂得更低,好叫我不要吻得那麼累。

6

回憶經不起對比,葉珩此刻洋洋得意的嘴臉愈發顯得不堪。

雖然說要把他忘記,但此人滿熒幕到處晃,還有一個生得五分像的兒子在身邊。

就像人渣死了,陰魂還不散。

我決心給他一個教訓。

最近葉珩有個很想要的角色,在製片人那裡交涉了很久都沒定下來。他的經紀人請投資方吃飯,定在惠園的包間。

幾年不見,他比熒幕上還要瘦些。為這個角色剃了寸頭,五官淩厲。坐在燈下,看見我,眉眼陰鬱。

他經紀人是個精明利落的女人,笑臉盈盈迎上來,對他揮手:「快來,這就是咱們那部劇的總投資人,叫楚總。」

葉珩不動,坐在椅子裡看著我,經紀人悄悄咬牙:「叫人啊。」

包間裡人不少,看見葉珩這麼不給麵子,語氣裡都有些譏諷的意思。

「小葉還是年輕,不知道規矩,見到楚總比他小,不好意思叫出口!」

眾人鬨笑。葉珩在這些七零八落的笑聲裡麵無表情。

看啊,不管他在娛樂圈爬得再高,在這些人眼裡依然隻是「小葉」。不知道他一意孤行和家族決裂時,有沒有想到今天。

我沒管他的神情,徑直坐下。周圍立刻有人來攀談,這些年我主管的產業主要在新加坡,進軍國內還是年初的事。

三言兩語間,不熟悉我的人也都知道,我有現在的成就,不是依附於靳杭,是我自己實打實跟著家裡人從基層鍛煉出來的。

由此來敬酒的人也多了幾分真誠,除了葉珩。

他坐了半天冷板凳,應該是被經紀人逼著來的。他站起來實在很高,大步走來,不像賠禮,倒像宣戰。

室內氣氛冷下來。

葉珩提著酒瓶,一隻手握杯,就這樣站過來,盯著我,說:「剛纔多有冒犯,楚總彆見怪,我自罰三杯。」

說罷,他徑自仰頭喝了三杯。

我看著桌麵,不作聲。

葉珩笑了笑,繼續喝。夜色在他身後的玻璃窗上蔓延,難堪的繁華在他眼前,他一杯接著一杯,喝得耳朵紅,眼睛也紅。

最後連包間裡的竊竊私語都不見了,隻看著他這麼不要命地喝。

報複的慾念是一種基本的平衡願望。我當初還是太看得起自己,以為自己真的能釋懷那些他給我的傷害。

但是沒有。所謂的釋懷,不過是我自己一次次把傷口捂在心裡,流膿生瘡,錯誤地把腐爛當作忘記。

隻有現在,看著他因為權益不得不向我低頭,作踐自己,我才感到一陣傷口撕開重愈的快意。

終於,在他把最後一點酒倒進杯子裡時,我轉頭拿著杯子與他碰了碰。

他似乎一怔,滿眼通紅看著我。

我說:「葉先生,實力和野心是很好的東西,可人總不能隻有這兩樣吧。」

誰開啟了窗戶,吹進一陣涼風。

我起身,對他疏離笑笑,錯身時,我低聲警告:「這次角色你會拿到,但以後再讓我聽到你說一些讓我先生不高興的話,我讓你怎麼進的這個圈子,就怎麼滾出去。」

葉珩什麼表情,我無心去看。

隻是剛走出門,聽到身後酒杯碰碎連人摔倒的聲音,依稀有人在慌忙叫救護車。

7

當晚,葉珩被救護車緊急送去醫院的新聞火速竄上熱搜。

模糊的一張狗仔拍的照片,露出葉珩垂下的手,緊緊攥著一條銀色項鏈。

媒體捕風捉影,將此與葉珩曾經那些桃色新聞聯係在一起。港媒一向毒舌,直接說他「富婆情人難做,陪酒賠色賠命」。

天天坐在門廊前等我到深夜,保姆怎麼勸也不進門。

看見我回來,他拎著抱睡兔站起來,臉上和葉珩如出一轍的倔強:「他要死了,我要去看他。」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死不了。」

「我看見了!他吐血了,還握著你送的項鏈,媽媽你不傷心嗎!」

他怎麼知道項鏈是我送的?

腳步一頓,夜風吹亂我的鬢發,我側眸不可置信地看著天天。

「你一直和他有聯係,對嗎?」

天天僵硬著小小身軀,似乎受不了和我這幾天的冷戰,包括我這句質問一般的話。

他很輕易地崩潰了。

「他是我爸爸,我沒有錯!」

我的心跟著抽疼:「他不配。」

「那為什麼你還要生下我?」天天總是努力保持理性的神情終於坍塌,大哭抽噎,「你們不相愛,為什麼要生下我!」

母子連心,我的眼睛也難以抑製地酸澀,輕聲哽咽說:「因為我以為我可以給你足夠安全的愛。現在看來,並沒有,是嗎?」

車燈在庭院一晃,靳杭回來了。

他看到我眼裡強忍的淚水,匆匆幾步跨上石階,摸了摸我冰涼的肩膀,隨即蹲下來,想抱起天天。

「天天,我們進去說,媽媽和你會凍感冒的。」

誰知天天將他狠狠一推,用一種敵視的目光瞪著他。不說話,卻也足夠讓人傷心。

我忍不住氣得落淚,上前一步,靳杭起身攔住我,抬手輕輕拭去我的淚:「沒關係,我來解決。」

他沉著深邃的注視像一汪永遠不會翻湧的海洋,我倒映在其中,漸漸平靜下來。

靳杭給出的解決方法很簡單,他親自深夜開車陪天天去了醫院。

在家裡徘徊半刻,我還是不放心,後腳跟著去了。

淩晨一點的醫院燈火通明,我站在角落,看靳杭一身板正的西裝,身邊站著穿睡衣抱兔子的天天。

天天靜了一會兒,問:「他會死嗎?」

靳杭側眸,醫院的燈光將他的輪廓照得冷峻:「隻是喝醉了,睡一覺就好。」

「可他流了很多血。」小孩子對死的概念很天真,血緣關係讓葉珩不必付出也可以得到相應的孺慕之情。

這就是為什麼大多家庭關係中,人們往往讚揚「父愛無聲」,卻把母親日夜操勞的辛酸化為理所當然。

靳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生你的時候,你媽媽也流了很多血,可她從來沒有對你抱怨過一句,為什麼呢?」

天天迷茫懵懂抬頭:「因為她是媽媽。」

「媽媽就不會痛,不會流淚,不會傷心嗎?」

靳杭垂下的眉眼在光影裡溫柔無比,也有一點心疼的陰鬱。

「天天,媽媽不是神,在當你母親的同時,她也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愛她勝過你父親千倍萬倍,生育的痛苦我不願她再承受,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會有彆的小孩分去寵愛。」

天天隱秘的心思被戳破,悶悶低下頭。

「在此之前,我要你和我簽下一個協定。」靳杭蹲下來,伸出小拇指,神情認真,「你不必把我當父親一樣敬愛,該是你的一樣也不會少,但從此以後,你不許再讓你媽媽為你們父子流一滴眼淚。」

一長一短兩個影子投在牆邊,天天小小的手遲疑著,緩緩與靳杭拉鉤。

望著這一幕,我背靠牆角,抬起手遮住眼,無聲落淚。

8

那天後,天天經常往醫院跑,他似乎放下了忌憚,對靳杭連基本的友好也懶得維持。

保姆安慰我:「小孩子嘛,不懂事,長大就會知道誰對他纔是真心。」

我搖頭,有些抑鬱。

狗養久了還會聽話搖尾巴,哪像天天,在我這嬌生慣養,彆人一根骨頭就騙去了。

甚至為了回到葉珩身邊,他寧願拉起另外一個女人的手。

幼兒園門口。

之前陪葉珩去酒局的女經紀人一臉尷尬笑意,天天躲在她身後。

我臉色不太好:「天天,過來。」

「不。」他還在跟我賭氣,癟嘴道,「你總是控製我,我討厭你。」

他完全沒有把靳杭的話放在心上,或許他認為我天生就該愛他,怎麼傷害我也沒關係。

「我要跟林阿姨去爸爸那裡,你不準我見爸爸,是違法的。」他全然一副把那邊當家的樣子。

林婕不好意思衝我笑:「楚總,您看這……」

她侷促姿態下的曖昧語氣,我怎麼會不明白。葉珩和她關係非常,這麼多年,葉珩身邊鶯鶯燕燕無數,隻有她一直低調扶持葉珩,圈裡還傳過他們隱婚。

我真的是厭煩了,後背冒出一陣黏膩冷汗。猶如當年,也是這樣的晚春,陽光蒼白悶熱,我推開門,撞見林婕不著寸縷和葉珩共處一室。

那一瞬間刺眼的**,曆經數年,又以另一種難堪的場麵重現在我麵前。

以前是葉珩,現在是他的兒子。

我深吸一口氣,忽視林婕隱含譏諷的目光,看向天天。

「你一直希望我不要把你當小孩子,好,那麼現在我尊重你的想法,最後一次問你。天天,你希望長久地和你父親在一起,還是現在和我回家?」

因為沒有哄他,天天憤憤盯著我,像看一個仇人。

林婕這時站出來,彎腰摸摸天天的頭,道:「你媽媽隻是生氣了,不會丟下你的,快和媽媽道歉。天天是好孩子對不對?無論你去哪兒,林姨和爸爸都沒關係的。」

多溫柔體貼啊。天天在她掌心委屈地哭泣,肩膀一抖一抖,襯得我彷彿是虐待他的後母。

周圍打量的目光越來越明顯,我自嘲一笑,轉身從車裡把天天日常的生活用品遞給林婕。

本來我是打算帶天天出國散心,叫他開闊眼界,交流一下近來我和他的矛盾。

可現在我覺得沒必要了。

「麻煩你了。」我乾脆交出孩子,著重囑咐一句,「他對海鮮和菠蘿過敏,辛苦你注意一下。」

林婕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沒想到我這麼輕易就不糾纏了,聞言僵硬點頭:「應、應該的。」

我當即就走,卻沒想到轉身時接到了靳杭的電話。

對麵是他秘書的聲音,不同以往的冷靜,哭腔壓抑:「夫人,先生坐的飛機失事墜海了!您什麼時候過來一下……」

耳道裡短暫轟鳴,我慢慢停住腳步。

汽車呼嘯從身旁駛過,沒有風的晚春,我搖搖欲墜,一頭偏倒,栽進車流迅速的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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