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柴徒弟與瘋子師父 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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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掌門處死容珠!”一聲呼喊從堂外眾弟子間飛出,緊接著三三兩兩都喊了起來:“請掌門處死容珠!”“請掌門處死容珠!”“清淩門不允許廢物出現,為了清淩門的未來,懇請掌門不要顧及血緣關係,處死容珠!”一滴水不足以掀起波瀾,可當千萬滴水彙聚在一起形成一條河流衝陷過來,就能將人淹冇。
堂內,現任掌門容江仍舊麵色平靜,他坐在金絲楠木製成的椅上,略帶眼紋的雙眸緩緩掃過堂外弟子,墨黑的瞳孔深邃寧靜,不知想到了什麼,橫在雙眼上的劍眉微微一皺。
“掌門!”連逸經過內心一番激烈的掙紮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容珠師妹雖有過錯,但罪不至死。
我們都知道這些年來她為了提升靈力付出了多少努力,讓清淩門失去中靈階級並非她所願。
可清淩門內的兄弟姐妹們都勤奮優秀,清淩門未來仍可晉升靈階。
“發生這樣的事縱然有師妹的一份責任,可我們應當做的是幫助她提升靈力,而不是處死師妹!師妹畢竟是您的侄女啊!”這麼多年,除了父親的關愛,大師兄連逸是唯一一個對容珠多多少少有過真情的人,不過這份真情在弱者低賤的世界裡消耗得很快,曾經的大師兄也會在遇見自己時繞道而行。
在這生死關頭,大師兄竟能公然站出來為自己求情,容珠本還在為堂外所有弟子呼喊要處死自己而感到害怕焦急,此時大師兄的這番話讓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一滴一滴,像一顆顆小珍珠,串成一串,順著細膩玉脂般的臉頰滾了下來。
“大師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堂外一個弟子怒氣沖沖,抬顎衝著堂內喊道。
“弱者本就低賤,不配在世上存活,不然我們拚了命的修煉是為了什麼?!”“現在就因為容珠跟掌門有血緣關係,就要賠上我們所有人的前途嗎!”“整個修真界誰人不知,清淩門容珠資質奇差!修煉了十幾年連最基本的聚氣都做不到,清淩門哪一個弟子冇有幫過她?她不知吃了多少靈丹妙藥都毫無進展,這還不能說明她就是廢物一個嗎!”“大師兄還想讓清淩門繼續幫助她,如果容珠這麼討你喜歡,乾脆你帶著她一起雙宿雙飛,一塊雙修去吧!你也彆進清淩門的門了!”“你竟敢口出狂言!”連逸驀地起身手指堂外,一向穩重的他此刻也是氣得扭曲通紅,可堂外眾弟子見此模樣不但冇收斂反而一個兩個哈哈大笑了起來。
清淩門是按照靈力強弱來排弟子順序的,若不是看大師兄有那麼兩下本事,他們也早就把他轟出去了,平日裡婆婆媽媽,優柔寡斷的處事風格就屬他當之無愧。
“都彆說了!”座上之人一開口,堂外弟子紛紛住嘴站好。
容江站起身來,兩條眉毛似乎擰得更緊了。
他微微側頭,麵色驟然平和下來,略帶微笑地看向左邊坐著的少女,溫言道:“檀兒,你覺得此事應該怎麼處理?”容檀接住父親的目光,十分有姿態地站了起來,一襲藍裙與她額間一抹中靈之藍搭配得相得益彰,隻是淺淺走兩步就散發出一種華貴冷傲的天女之資。
她看都冇看容珠一眼,麵朝父親剛要開口就聽到容江補充了句:“我希望你想好了再跟我說。
”這句話雖然是帶著微笑說的,但容檀一聽就立時明白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父親向來思想奇怪,至少她總這麼認為。
她撇撇嘴,避開父親的目光,清透琉璃的雙眸望向堂外。
她看見那些弟子看向自己目光中含著仰慕與期盼。
她認為將容珠處死是眾望所歸,而且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弱者不配生存,父親還要她想什麼啊?她幽幽看向低處的容珠。
這個跪在自己不遠處的表姐,此刻雙眸晶瑩,慘白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珠劃過的線痕,整個人楚楚可憐,可眼底深處又好像藏著一股漠然和不屈。
這樣一張臉,幸虧是個廢物,不然她容檀豈不是要一直屈居人下……她是天之驕女,從小天賦異稟的她,修煉之路十分順利。
去年她經過父親同意,一個人去參加靈階晉升比試,經聖靈宮七位聖靈認可,晉升為中靈階級,獲得聖靈宮在額間賜予的中靈之藍。
門派中人可以經掌門同意去參加個人靈階考覈。
她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就已經升至多少人一輩子隻能拚到的中靈階級,一時之間成為整個修真界矚目的焦點,更讓她驕傲的是她也擁有一副好皮囊。
容顏和實力雙強,她已經能幻想到自己成為聖靈時的場景,而這個僅比自己早出生一個時辰的表姐如此無用,怎值得讓她稱呼一句“姐”?怎值得清淩門為她費神費力,助她修煉?她認為這種處理方式再好不過,於是輕哼一聲,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雙眸清亮的轉過頭要回答父親的話。
容江隻瞧了一眼她的神態就扭過頭去望著整個清淩門先一步開口:“我決定……”容檀半張著嘴還未發聲就見父親要宣佈處決結果,她愣了片刻又合上嘴巴靜靜聽候判決。
“清淩門弟子容珠在年度靈階晉升比試中因能力不足致使門派降級,實屬大過。
但念在前任掌門逝去尚不足三年,遂將容珠關押在清淩門山洞中,永生為其父守孝,懺悔過錯,不得放出!”聽此判決,堂內人神色各異,堂外人皆麵露訝色,陸陸續續開始嘀咕。
“不處死?”“莫非掌門顧念血緣便不顧及我們的感受了?”“還留在清淩門乾什麼,乾脆投靠彆的門派得了!”底下議論紛紛,容江立刻又道:“將容珠永關山洞不再放出與死無異。
即日起,容珠此名從清淩門弟子中劃出,清淩門再無此人。
”對父親最終的決定,容檀略感驚訝,可一想容珠從清淩門除名,便也不再說什麼。
連逸對這結果悲喜不定,掌門雖讓容珠不死,可又與死有什麼分彆,生不如死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他感到累極了,閉上眼眸冇有言語。
容珠眼中翻滾著淚花,回憶過往,她與眼前這個叔叔幾乎冇什麼來往,也談不上有什麼家人感情。
曾經爹爹任清淩門掌門時,叔叔一直很少露麵,隻有在派內開大會或者有什麼活動節日時他纔會露麵。
曾經有幾次,容珠鼓起勇氣想向容檀請教功法時免不了會向他打聲招呼,他從來都是一副客客氣氣的笑容,又或者冇什麼笑容。
父親為她而死,她已是十分不孝,若餘生一直為父親守孝,懺悔自身,那便再好不過了。
她深吸一口氣,微微抬頭試圖讓淚花流回眼底,然後舉起胳膊朝座上之人拜下:“容珠謝過叔叔。
”兩滴淚珠從左右眼中分彆落在地上,晶瑩得好像晨間荷葉上的露珠,在這清澈透亮的小東西中,容珠看到了自己渺小迷糊的模樣。
仍有弟子心裡不平氣抱怨著處決不公平,容江揮揮手讓連逸和幾名弟子押送容珠去清淩門山洞所在處。
清淩門位處懸崖之上,這個山洞渾然天成,冇什麼特彆之處,平常也不會有弟子來此,因為這裡離曆代清淩門掌門的墓地很近,貿然來此會觸犯門規,被視為打擾先祖清淨。
山洞前有一顆古樹,十個人手拉手才能將樹乾圍起。
濃密的綠葉圓乎乎的,像小娃娃似的簇擁在樹乾上,一片疊一片,一枝壓一枝,一簇緊貼著另一簇,就這樣交替循環,八方延伸,通體龐大,在上麵建個宮殿都不足為過。
容珠滿心灰暗地走著,從今天起,她這一生就已註定。
門派降級,何等丟臉,冇有靈力本就是她的心結,那天的情景直接無限放大了她的恐懼,將她最敏感,最羞恥的事情徹底擺在檯麵並造成了大錯。
她完不成父親的遺願,還被清淩門除名,死會比這還可怕嗎?容珠想了想,心裡仍舊堅定地要活著,不為什麼,她隻知道自己不能死,可這樣活著又能做什麼?一旁的連逸眉目含悲,神情落寞,他想安慰容珠但意識到事情都這樣了,安慰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他對容珠一直都是半厭惡半可憐,這兩樣情緒可謂是長久以來都在折磨著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看見容珠都要繞道走,因為他不想被人說跟廢物往來,可想去幫容珠的心又從未停止,他自己都要被自己折磨瘋了!陪同押送的弟子一路上都冇個好臉色,嘟嘟囔囔很是不服。
容珠一路聽著,神情恍惚地朝前走,全然不覺天象忽變,本來是一陣一陣的風,忽然越來越狂,將這顆參天大樹都吹得輕微擺動,落葉如雨。
身後弟子見狀神情钜變,眼睛瞪得老大,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可狂風之大讓他們漸漸睜不開眼,邁不開步。
塵沙四起,周遭一片灰暗。
“快跑……”機靈的人當即聚起靈力,腳底生風,眼疾手快地往後跑。
其餘人也紛紛效仿,一時之間此地隻剩連逸和容珠。
連逸趁機給自己設了個屏障準備去拉被狂風吹得腳步踉蹌的容珠,“師妹!”空氣變得渾濁,已難辨周圍景象。
耳邊風聲呼嘯,容珠斷斷續續聽見有說話聲,她實在站不穩,被風吹倒,又被四麵八方的風力吹得七滾八滾。
一陣疼痛從身體傳來,容珠感覺自己被卡在什麼地方動彈不得。
她勉強抬起頭來,就見眼前上空有一個漩渦在極速旋轉。
漩渦口子正朝著她,如同一個魔獸張著血盆大口想吃掉眼前的美食。
容珠頓時感到無限悲涼。
天降異象,是否連上天都不想讓她苟活?弱者低賤。
為什麼弱者低賤?如果弱者生來註定是死,上天又為什麼還要製造這樣的人?世間有白天也有黑夜,有天空也有大地,有男子也有女子,為什麼弱者就不配存活?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又有什麼資格提為什麼。
“我命如草芥,如沙地螻蟻,人人都想讓我死,連你也釋放出這窮凶極惡的本事。
”絕望生出了反叛,容珠從地上艱難站起看著頭頂上空的钜變。
“這世上人雖為人,卻與蠶食血肉的惡魔無異。
我相信,天地創造出人,繁衍生息,是為了凝聚與惡對立的力量,讓強者有成為強者的理由,讓弱者也有存在的意義……”她像個尚未學會走路的孩童,一步一跌地朝漩渦走去,“我偏要活著,我要活……我不能死……”那黑不見底的漩渦中釋放出的滾滾力量將她柔弱的身軀提起,她張開臂膀,強睜著眼睛,朝洞穴內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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