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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大羅天後才發現是洪荒 第72章 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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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漸深的北京,小雪在空中飄零

冬天的寒氣也開始顯露出真正的威力。

陳玄給維修攤添置了一個擋風的厚帆布簾子,又買了個小煤爐,放在腳邊,既能取暖,偶爾也能熱熱自帶的午飯。

日子在焊錫的青煙和煤爐的微光中,繼續平穩前行。

這天下午,風小了些,陽光勉強穿透雲層,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陳玄剛修好一個鄰居送來的、時好時壞的電暖器,正用棉紗擦拭著工具上的油汙,一個身影停在了他的攤前,遮住了那片稀薄的陽光。

“師傅,請問……您這兒招學徒嗎?”

聲音很年輕,帶著點書卷氣,卻又透著一股深藏的焦慮和不確定。

陳玄抬起頭。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凝固了。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普通的羽絨服,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很大,卻帶著血絲,眼神裡充滿了與他年齡不符的困惑和一種……近乎信仰崩塌後的迷茫。

他的麵容……陳玄太熟悉了。那眉眼,那輪廓,除了更顯文弱,帶著長期伏案學習的蒼白,幾乎與他記憶中,尚未穿越、尚未經曆那無儘虛無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樣!

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攫住了陳玄。就像在閱讀一本關於自己的、卻寫錯了開頭的小說。

他曾是守護國門的利刃,穿越於虛無之中曆經無儘歲月才得以證道大羅;而眼前這個年輕人,顯然是沿著一條純粹學術的道路成長,此刻卻似乎站在了某個認知的懸崖邊上。因果的絲線在這一刻彷彿被打成了一個清晰而荒謬的結。

大羅天仙的心境波瀾不驚,但屬於“陳玄”這個身份的人性部分,卻泛起了一絲探究的微瀾。他迅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目光平靜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學徒?”陳玄重複了一遍,聲音保持著平時的平穩,“我這兒是小本生意,一個人忙得過來。”

年輕人臉上掠過一絲急切,他推了推眼鏡,努力讓自己顯得更鎮定些:“我叫陳玄,是……是北大物理係的,今年研一。”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帶著難以掩飾的挫敗感,“我導師是丁儀教授。”

丁儀的學生。陳玄心中瞭然。那個被困在認知迷霧中的智者,他的學生顯然也受到了波及。

年輕陳玄繼續解釋道,語速有些快:“我……我不是想放棄學業。隻是……最近很多東西,我覺得……我覺得學不下去了。”他的話語裡帶著痛苦,“很多基礎的東西,好像都變得……不可靠了。實驗資料對不上,理論預測失效……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沙灘上建城堡,一個浪頭過來就什麼都沒了。我想……我想先做點實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情,換換腦子,也……也能養活自己。”

他的理由,比起求職,更像是一種逃避和尋求慰藉。來自學術前沿的絕望,已經蔓延到了年輕一代的身上。

陳玄(大羅)靜靜地聽著。他能感覺到這個年輕“自己”內心的風暴——一個原本對世界充滿理性好奇的頭腦,突然發現自己所依賴的工具和規則似乎全是假的,那種世界觀崩塌的痛苦,遠比找不到工作更甚。

“丁儀教授的學生,”陳玄(大羅)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波瀾,“來學修電器,不覺得浪費了?”

年輕陳玄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浪費?如果所學的本身可能就是……就是一場巨大的誤解呢?”他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偏執的光,“至少,電路是通的,零件是好的,修好了就能用,結果是確定的。這比……比那些永遠對不上號的公式和資料,要真實得多。”

陳玄(大羅)沒有說話,目光掃過年輕人那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和那雙充滿了求知慾卻又被困惑填滿的眼睛。他能“看”到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純粹的、屬於智慧生命探索未知的渴望氣息,但這氣息正被厚重的迷霧所籠罩。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中滋生。這是麵對一個走上了純粹智識道路,卻遭遇了降維打擊般的認知危機的“自己”。如果當年沒有穿越,沒有走上修行路,而是在學術道路上走下去,遭遇智子鎖死科學,自己是否也會如此迷茫甚至崩潰?

“我這兒沒什麼高深的東西可教,”陳玄(大羅)最終開口,打破了沉默,“就是些重複的、瑣碎的維修活兒。而且,我給不了太高的工錢。”

年輕陳玄卻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急切地說:“沒關係!真的!工錢不要緊!我就是想……想接觸點‘正常’的東西。”

看著他如同在知識海洋中溺水之人渴望一塊浮木的樣子,陳玄(大羅)心中默然。他指了指攤子旁邊的一個小馬紮:“坐吧。這個電暖器裝回去,注意線路彆接錯,結構要穩固。”

這是一個簡單的操作,也是給他一個暫時逃離那片混亂思維的空間。

年輕陳玄愣了一下,隨即連忙放下書包,坐到小馬紮上,雙手有些笨拙地捧起拆開的電暖器。他先是仔細觀察了一下結構,然後才開始動手,動作帶著理科生的條理,但缺乏動手經驗的生澀也很明顯。

陳玄(大羅)不再看他,拿起另一個待修的收音機,低頭忙活起來。攤子前暫時安靜下來。

然而,在陳玄(大羅)的感知中,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混亂思維波紋的共鳴在兩人之間悄然建立。他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年輕“自己”腦海中那些互相衝突的公式、那些無法理解的實驗資料、以及那份對“真實”的強烈渴求與深深懷疑。

這種感覺,比他感知丁儀的沉重、感知葉文潔的決絕,都要來得更……“嘈雜”。彷彿一個原本和諧運轉的精密儀器,內部發生了災難性的邏輯短路。

年輕陳玄花費了比尋常人更多的時間,才小心翼翼地將電暖器組裝回去,期間還因為緊張差點接錯一根線,被陳玄(大羅)用眼神製止。他抬起頭,額角有些汗濕,帶著完成一道難題般的、略微放鬆的神情看向陳玄(大羅):“師傅,您看……這樣行嗎?”

陳玄(大羅)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可以。以後動手前,先看清楚。”

“哎,好的,記住了。”年輕陳玄鬆了口氣。

“以後,下午沒事可以過來。”陳玄(大羅)語氣依舊平淡,“早上我有事。工錢……一天二十,管午飯。”

二十塊,象征意義大於實際。

年輕陳玄卻沒有在意工錢,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彷彿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安放混亂思緒的避風港。“謝謝師傅!我明天下午準時來!”

看著他彷彿從一場噩夢中暫時驚醒的樣子,陳玄(大羅)默默地端起手邊那個無形的茶盞。

盞中,“人類紀元”的茶湯,此刻彷彿倒映出了一個被知識之海淹沒的掙紮靈魂。茶的滋味,在原有的複雜基礎上,又添上了一味極其強烈的、名為“理性迷途”的苦澀與酸澀。

他飲下茶湯,感受著那份獨特的、帶著思維焦糊味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

這個陷入認知危機的“陳玄”,闖入了他的生活。這不僅僅是另一個自己,更像是一個行走的、關於此界人類智慧困境的活體樣本。通過他,陳玄或許能更深刻地理解,智子留下的“認知傷疤”,究竟對這個世界追求真理的靈魂,造成了何等深遠的傷害。而他又將如何,麵對這個在知識廢墟上徘徊的、“迷途的映象”。

年輕陳玄的到來,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陳玄(大羅)規律的生活中漾開了一圈新的漣漪。每天下午,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眉宇間凝結著困惑的年輕人都會準時出現在維修攤前。

起初,他笨手笨腳。擰螺絲會滑絲,辨認電阻色環需要查表,焊接時手抖得像篩糠。陳玄(大羅)並不催促,隻是在他犯錯時,用平靜無波的語調指出問題所在。

“烙鐵溫度不夠,焊錫成了疙瘩,虛焊。”

“色環看反了,這個是470歐,不是370歐。”

“先斷電,電容有餘電,小心打手。”

他的話語簡潔,沒有多餘情緒,卻像最精準的手術刀,切中要害。年輕陳玄開始時有些窘迫,但很快,他那屬於理論物理學者的嚴謹邏輯發揮了作用。他開始做筆記,記錄不同元件的特性、常見故障模式、維修流程。他將維修視為一種特殊的“實驗”,而陳玄(大羅)的指導,就是不容置疑的“實驗定律”。

在反複的拆裝、測量、焊接中,年輕陳玄找到了一種久違的“確定性”。電路要麼通,要麼不通;元件要麼好,要麼壞;問題找到,方法用對,機器就能重新工作。這種直接的、可驗證的因果律,與他正在崩塌的理論物理世界形成了鮮明對比,彷彿一片混亂風暴中唯一堅固的島嶼。

陳玄(大羅)偶爾會在他專注於某個具體故障時,看似隨意地閒聊幾句。

“宇宙的規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亂,”一次,在修複一台老舊的示波器時,陳玄(大羅)一邊校準著時基,一邊淡淡開口,“那這機器裡的電子,憑什麼還按照設計好的路徑流動?這烙鐵裡的電阻,憑什麼還在穩定發熱?”

年輕陳玄正在焊接一個新電容,聞言手微微一顫,烙鐵在電路板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焦痕。他愣愣地看著那穩定發光的烙鐵頭,又看了看示波器螢幕上逐漸穩定下來的標準方波。

“也許……也許宏觀世界還遵循,微觀層麵……”他試圖用現有的理論去辯解,聲音卻越來越小。

“宏觀由微觀構成。”陳玄(大羅)打斷他,語氣依舊平淡,“如果基石是歪的,大廈怎能不倒?如果規律是亂的,何來規律可言?”他放下校準工具,看向年輕陳玄,“覺得亂的時候,不妨先相信你手裡這把烙鐵,相信你眼前這塊電路板。它們不騙人。”

年輕陳玄沉默了,鏡片後的眼神劇烈地閃爍著。這番話像一道微弱卻執拗的光,刺入他被混亂理論充斥的腦海。他開始下意識地觀察,那些被陳玄(大羅)修複的電器,無論之前多麼“匪夷所思”的故障,最終總能找到一個合乎邏輯的、物質層麵的原因。沒有超自然力,沒有顛覆性的物理規律,隻有被忽略的細節、老化的元件、錯誤的使用。

一種緩慢而堅定的懷疑,開始在他心中滋生——也許,問題不在於宇宙本身,而在於他們“觀測”和“理解”宇宙的方式?

就在年輕陳玄在維修攤上重新尋找“真實”的同時,陳玄(大羅)在他不教學徒的時間裡,接觸到了更深的迷霧。

通過之前維修研究所裝置建立的聯係,以及他刻意維持的“疑難雜症專家”名聲,一些更特殊的“活兒”找上門來。這些委托往往通過中間人聯係,地點隱蔽,裝置也並非普通的家用電器。

一次,他被請到一個位於地下、訊號遮蔽極好的房間,維修一台用於加密通訊的、結構極其複雜的訊號發生器。委托方身份不明,但技術人員言談間透露出的術語和對“資訊保安”、“抗乾擾”的極致要求,讓陳玄(大羅)意識到,這可能與正在秘密成立的“行星防禦理事會”(pdc)有關。他修複了裝置核心的時鐘同步模組,過程中,“聽”到了技術人員低聲討論關於“麵壁者候選人背景覈查”的隻言片語。

另一次,他受雇於一家背景深厚的私人安保公司,檢修他們倉庫裡一批“特殊采購”的感測器和監聽裝置。這些裝置的設計用途顯然是針對……非傳統目標的偵察。在除錯過程中,他感知到裝置接收到的電磁背景噪音中,混雜著一種極其微弱、但明顯人為的、試圖偽裝成自然訊號的規律性脈衝。這與他在退休老學者收音機裡聽到的“嘀嗒”聲類似,但編碼方式更複雜。他不動聲色地完成了檢修,沒有點破。

他還接觸過一些行為古怪的“學者”。有人請他修複一台老式膠片投影儀,用來反複觀看一段關於三體運動不可預測性的、早已過時的科普影片,眼神狂熱;有人帶來布滿複雜手寫公式的稿紙,聲稱發現了“真正的宇宙真理”,要求陳玄幫他製作一個能“驗證”其理論的“場發生器”,被陳玄以“看不懂,做不了”為由拒絕。這些人,多半是eto的成員,或是被其學說蠱惑的、心智偏離常軌的學者。

通過這些零散的接觸,陳玄(大羅)如同一個幽靈,穿梭在即將因“麵壁者計劃”公佈而風雲激蕩的世界暗麵。他看到了人類應對危機的倉促與決絕,也看到了eto的頑固與猖獗。而他,始終保持著修理工的身份,冷眼旁觀,隻在必要時伸出技術之手,修複那些冰冷的機器,卻從不介入那些熾熱的紛爭。

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年輕陳玄有時會留下來一起吃晚飯,興奮地講述今天又獨立修好了什麼東西,或者困惑地提出一些在維修中想到的、關於電路與物理定律關係的樸素問題。

陳玄(大羅)會簡單地回應,偶爾點撥一兩句。他看著這個年輕“自己”眼中重新燃起的、屬於探索者的光芒,雖然這光芒暫時隻侷限於小小的電路板之間,但至少,驅散了一些籠罩在他心頭的、關於宇宙不可知的濃霧。

他再次端起那盞無形的茶盞。

盞中,“人類紀元”的茶湯,色彩愈發迷離。既有年輕陳玄逐漸清晰的思維火花帶來的亮色,也有來自pdc、eto那些隱秘角落的深沉迷霧。茶的滋味,在理性重建的微甜與宏大敘事的冰冷苦澀間交織,複雜得難以形容。

他知道,風暴即將來臨。麵壁者即將走向前台。而他這個隱匿於市井的修理工,以及他身邊這個正在電路世界中尋找真實坐標的年輕學者,都將在不知不覺中,被捲入這場關乎兩個文明命運的洪流。

他飲儘茶湯,感受著那份紛繁滋味。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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