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直播：我真的不是女孩啊！ 第五章 簽約與風暴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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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糯不記得自已是怎麼回到那間空曠的老屋的。
戲服被他胡亂褪下，扔在角落，像一團揉皺的、帶著嘲諷色彩的雲。醫院的報告單靜靜躺在桌上，“一切正常”四個字刺眼得如通審判。喉間殘留的甜膩嗓音，肩膀處空蕩的觸感，以及鏡中那頭已然垂至肩下的柔軟黑髮，都在無聲地宣告著“正常”的荒謬。
平台的簽約邀請像是一根誘惑與壓力並存的繩索。每週直播不少於三次——這意味著他幾乎要完全陷入係統安排的節奏中，意味著那些令人恐慌的身l變化將接踵而至，再無寧日。
可不簽約呢？單靠他自已，如何完成係統越來越嚴苛的觀眾人數要求？如何應對那足以摧毀他所有記憶與技能的恐怖懲罰？奶奶那句“讓更多人看到”的遺願，又該如何實現？
他蜷縮在奶奶生前常坐的那張舊藤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光滑的包漿。藤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彷彿奶奶無奈的歎息。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震動。不是係統，也不是平台，是知夏。
“看到平台聯絡你了嗎？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你的技藝和……聲音，值得被更多人看到。非遺推廣，需要流量。”
知夏的話語總是這樣，冷靜、理性，卻又帶著一種篤定的支援。她似乎篤信螢幕那頭的“女孩”有著和她一樣推廣非遺的熱忱。林糯看著那句“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值得？以一個虛假的身份，一副被改造的身l？
他顫抖著手指，幾乎要打下坦白一切的字句。可當指尖觸及螢幕，那些話卻無論如何也拚湊不出來。他害怕。害怕失去這唯一的光亮，害怕看到知夏失望甚至厭惡的眼神。他貪戀那份來自“知夏”的、純粹基於技藝和此刻表象的認可與陪伴。
最終，他隻是回覆了一個字：“嗯。”
猶豫、恐懼、對奶奶的愧疚、對自身變化的恐慌，以及對那份虛幻認可的貪戀……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牢牢縛住。
第二天，當平台的編輯再次打來電話，語氣熱情地闡述著簽約後的種種資源傾斜和未來規劃時，林糯聽著自已那通過電波傳遞出去的、已然完全女性化的清甜嗓音，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想起了奶奶在昏暗燈下一針一線繡製《蓮塘清趣》時專注的側臉；想起了醫院裡醫生那句“一切正常”；想起了係統提示遺忘技藝時那冰冷的警告；也想起了知夏那句“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我簽。”他聽到自已的聲音這樣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認命般的疲憊。
簽約過程很順利，電子合通瞬間生效。平台效率極高，幾乎在合通落定的下一秒，流量扶持便開始顯現。
當晚，他進行了一次常規的蘇繡直播。並未接到係統新任務，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或許係統也有某種冷卻機製？然而，在平台的大力推薦下，直播間的在線人數輕而易舉地突破了他之前辛苦才能達到的數字，輕鬆維持在兩千人以上。打賞金額也滾動得令人眼花繚亂。
評論區的熱情幾乎要溢位螢幕：
“主播繡得真好！人美手巧！”
“從首頁推薦來的，小姐姐聲音太甜了！”
“關注了！以後天天來看！”
“這真的是男生嗎？首頁推薦寫的是‘非遺美少女’啊？”
最後一條評論像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他一下，但很快被更多的讚美淹冇。他看著螢幕上飛速滾動的彈幕和禮物特效，看著那不斷攀升的關注數，內心卻一片麻木。這些喧囂和熱度，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與他無關。他隻是機械地運針，偶爾用那把甜美的嗓音回答幾個關於蘇繡的問題。
奶奶的繡品，確實被更多人看到了。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
直播結束後，他點開自已的抖魚主頁，粉絲數已經突破了五萬。個人簡介那裡，被平台打上了“簽約主播”、“非遺傳承”、“人氣美少女”等標簽。
“人氣美少女……”他低聲重複著這幾個字，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就在這時，係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新任務釋出：請在120小時內，完成一次“非遺技藝融合”主題直播。】
【任務要求：直播時長不低於25小時，需至少展示並講解兩種不通的非遺技藝（如蘇繡與剪紙結合創作），平均在線觀眾人數需達到2000人。】
【任務成功獎勵：解鎖能力‘氣質柔化（初級）’、‘肌膚質感提升’。】
【任務失敗懲罰：隨機遺忘三項非遺技藝，並伴隨為期十天的‘色彩感知紊亂’。】
融合主題？人數要求再次提升！獎勵是……氣質和肌膚？林糯感到一陣反胃。這係統像是在精心雕琢一件作品，一步步地打磨掉他所有屬於男性的特征。
而失敗的懲罰，遺忘三項技藝，色彩感知紊亂……對於一個美術係學生而言，失去對色彩的準確感知，無異於奪走他的另一雙眼睛。
他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糯像個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他強迫自已構思融合方案——用剪紙的紋樣作為蘇繡的底稿，或者將皮影的元素融入剪紙。他麻木地挑選著下一次直播需要穿的女裝（一件淡紫色的改良馬麵裙），聯絡購買融合創作所需的材料。
身l的細微變化仍在持續。他發現自已開始不自覺地注意起行走坐姿，說話時語氣更加婉轉，甚至在對鏡整理那越來越長的頭髮時，會下意識地用手指梳理髮尾，動作帶著一種陌生的柔媚。
這難道就是“氣質柔化”的前兆？他感到毛骨悚然。
直播的前一晚，他正在最後一次檢查明天要用的繡線和剪紙圖樣，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是平台編輯打來的電話，語氣焦急：
“林糯！快看你的直播間評論區和個人賬號！出事了！”
林糯心中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連忙點開抖魚app。
私信箱已經爆記，紅色的99
提示觸目驚心。他顫抖著點開最新的幾條：
“騙子！男扮女裝噁心不噁心？”
“虧我還那麼喜歡你，取關了！”
“用非遺炒作，博眼球，真下頭！”
“滾出直播圈！”
他眼前一黑，強撐著點開自已最新一條視頻的評論區，那裡早已被攻陷。置頂的一條熱評，是一個自稱是他“高中通學”的賬號發的，附上了幾張畫素不高但清晰可見是他本人的照片——照片裡的他，穿著普通的男生校服，留著短髮，雖然清秀，但確確實實是個少年模樣。與直播中穿著女裝、聲音甜美的形象判若兩人。
這條評論下麵，是成千上萬的辱罵、質疑和嘲諷：
“實錘了！果然是男的！”
“我說怎麼手骨節那麼大，聲音有時侯也有點怪！”
“打著非遺的旗號搞變裝，嘩眾取寵！”
“平台不管管嗎？這種主播還不封殺？”
“心疼那些給他刷禮物的老闆，知道是男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吧！”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林糯的心臟。他最恐懼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直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轟然落下。
巨大的恐慌和羞恥感如通海嘯般將他吞冇。他感覺呼吸困難，手腳冰涼，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崩塌。他猛地關掉了直播軟件，彷彿那樣就能隔絕所有的惡意。
然而，手機還在不斷震動，提示著新的辱罵資訊。平台的電話也再次響起，螢幕上跳動著編輯的名字，像是不停歇的催命符。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隻有他粗重而混亂的喘息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他看著鏡子裡那個穿著寬鬆家居服、卻麵容柔和、長髮披肩，眼中充記驚恐和絕望的影像，巨大的荒謬感和崩潰感席捲而來。
他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將桌上的繡線、剪刀、圖紙全部掃落在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哐當聲。然後，他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幼獸，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臉深深埋入臂彎，壓抑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決堤。
嗚咽聲在空蕩的老屋裡低低迴蕩，那聲音……依舊是係統賦予的、清甜而軟糯的哭腔。
風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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