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的十七歲 校慶的舊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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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的舊照片
校慶日的陽光格外溫柔,透過層層疊疊的香樟葉,在鋪滿青石板的小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這條貫穿校園的香樟道,今日成了時光的長廊,每一根樹枝上都懸掛著泛黃的老照片,有穿著中山裝的學子在操場上奔跑,有梳著麻花辮的姑娘在圖書館前讀書,黑白與彩色的影像交織,將五十年的歲月輕輕鋪展。
蘇晚晚抱著剛領的校慶紀念冊,沿著香樟道慢慢走著,目光被照片裡的舊時光吸引。走到物理係展區時,她的腳步忽然頓住。展區的玻璃展櫃前圍了不少人,她擠進去,指尖剛要觸碰到冰涼的玻璃,卻猛地僵在半空——展櫃中央,一張邊緣微微捲起的合影格外醒目。
照片裡,一對少年少女並肩站在香樟樹下,男生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校服,袖口挽起,手腕上繫著一根鮮豔的紅繩,在黑白照片裡格外紮眼;女生的發間彆著一片楓葉,嘴角噙著淺淺的笑,眉眼彎彎的模樣,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而身旁的男生,眉眼間的輪廓,像極了陳硯。
“在看什麼?”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奇。
蘇晚晚回頭,陳硯正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兩杯剛買的奶茶,陽光落在他的髮梢,鍍上一層暖金色。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愣了愣,“是五十年前的學長學姐。”
他喝了口奶茶,語氣裡滿是感慨,“剛纔聽展區的老師說,他們當年一個讀物理係,一個讀中文係,是校園裡出了名的一對。畢業那天,他們特意在這片香樟林裡栽了棵新樹,說要讓樹陪著校園,也陪著彼此的回憶。”
蘇晚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香樟林裡,一棵格外粗壯的香樟樹鶴立雞群,樹乾需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樹身上掛著一塊木質樹牌,上麵刻著兩個名字——“林風”和“蘇棠”,筆畫纏綿交錯,像極了照片裡男生手腕上那根紅繩打的結。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訴說著五十年前的故事。
展區的角落放著一本厚厚的留言本,封麵是香樟木做的,帶著淡淡的木香。蘇晚晚好奇地翻開,裡麵寫滿了校友和學生的留言。
翻到中間一頁時,一行鋼筆字映入眼簾:“原來有些路,早就有人替我們走過了。”
字跡娟秀,帶著幾分溫柔的感慨。她笑著翻到下一頁,目光突然定格——頁麵中央,陳硯畫了一幅簡筆畫,兩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地上的樹根在泥土裡纏成了一顆心形,天上的枝椏舒展著,左邊拚成了一個“晚”字,右邊拚成了一個“硯”字,旁邊還畫了一隻繫著紅繩的手,牽著一隻彆著楓葉的手。
“什麼時候畫的?”蘇晚晚擡頭,撞進陳硯帶著笑意的眼睛裡。
他撓了撓頭,耳尖有些發紅,指了指畫紙邊緣的小字:“剛纔你看照片的時候,我偷偷畫的。畫之前問過園丁師傅,他說這棵老香樟的根特彆厲害,能一直蔓延到圖書館底下,盤根錯節的,就像……”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就像有些東西,不知不覺就長到心裡去了,再也分不開。”
蘇晚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著畫紙上的“晚”和“硯”,又看了看陳硯手腕上那根和她同款的紅繩——那是去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一根紅繩上掛著小小的銀楓葉,而他的紅繩上,掛著一個銀鈴鐺。此刻,兩人的手輕輕靠在一起,銀楓葉和銀鈴鐺偶爾碰出細碎的聲響,像在附和著什麼。
傍晚時分,香樟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都在忙著拍紀念照。蘇晚晚和陳硯也站到了那棵五十年的老香樟樹下,攝影師舉著相機,笑著喊:“兩位靠近點,再自然一點!”
就在快門即將按下的瞬間,陳硯突然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拂過蘇晚晚的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晚晚,等我們畢業,也來這裡栽棵樹吧。”
蘇晚晚猛地轉頭,撞進他認真的眼神裡。陽光穿過樹葉,在他的眼睛裡映出細碎的光點,和五十年前照片裡的少年,漸漸重合。她笑著點頭,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手,兩人手腕上的紅繩纏在一起,銀楓葉和銀鈴鐺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應和這個藏在時光裡的約定。
“哢嚓——”快門聲響起,將這一刻定格。夕陽漸漸西沉,把香樟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覆蓋了五十年前那對少年少女的腳印,也覆蓋了此刻相視而笑的兩人。蘇晚晚看著相機裡的照片,突然明白,有些故事從來都不是偶然——就像香樟每年都會結果,紅繩總會在手腕上纏結,而喜歡,會在歲月裡悄悄紮根、發芽,長成參天的模樣,年複一年,守著同一個春天,守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約定。
香樟道上的老照片還在輕輕搖晃,五十年的時光彷彿就在這光影交錯間流轉。蘇晚晚握緊陳硯的手,心裡悄悄想著:五十年後,或許也會有一對少年少女,在他們栽下的香樟樹下,看見一張泛黃的合影,照片裡的兩人,手牽著手,紅繩在陽光下晃著,眉眼間滿是藏不住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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