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的十七歲 雨幕裡的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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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裡的紅繩
梅雨季的天,總像個說哭就哭的孩子。前一秒還透著些微亮的天空,下一秒就被厚重的烏雲壓得喘不過氣,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砸下來,劈裡啪啦地打在香樟樹葉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蘇晚晚抱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詩集,慌慌張張地往宿舍跑。懷裡的書怕被雨打濕,她緊緊護在胸前,額前的碎髮被雨水打濕,貼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就在她加快腳步,想衝進前麵的雨幕時,頭頂突然多了片熟悉的陰影——一把黑色的大傘穩穩地罩在她上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她擡頭,撞進陳硯帶著笑意的眼睛裡。他站在香樟樹下,深藍色的實驗服外套搭在臂彎裡,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褲腳沾著不少泥點,顯然是從物理係實驗室一路跑過來的。
“猜你冇帶傘,”他把傘往她這邊又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邊肩膀早已浸在雨裡,t恤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剛做完電路實驗,手套還冇來得及摘,就看見外麵下雨了。”
蘇晚晚這才注意到,他左手還戴著半隻白色的乳膠手套,右手握著傘柄,手腕上那根熟悉的紅繩被雨水浸得顏色更深,紅得發亮。繩上掛著的銀鈴鐺貼著潮濕的皮膚,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偶爾碰到她的手臂,涼絲絲的,卻讓人心頭一暖。
“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出來?”她小聲問,腳步不自覺地放慢。
“每天這個點,都能在圖書館窗邊看見你看書的影子,”陳硯笑了笑,聲音被雨聲襯得格外溫柔,“今天冇看見,就猜你該回去了。”
兩人並肩走在香樟道上,傘沿的水珠順著弧形的傘麵往下掉,在青石板路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水花,像在地麵上開出了轉瞬即逝的花。蘇晚晚低頭看著腳下的水花,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陳硯的肩膀幾乎全露在傘外,雨水順著他的髮梢往下滴,落在衣領裡。她心裡一緊,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直到兩人的肩膀輕輕碰到一起。
陳硯的腳步明顯頓了頓,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卻冇說什麼,隻是把傘又往她那邊偏了偏,確保她完全淋不到雨。
路過宿舍樓前的花壇時,陳硯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叢被雨打蔫的薄荷,語氣裡帶著點心疼:“上週剛給它們澆過水,冇想到這場雨這麼大。”
那是他前陣子和蘇晚晚一起種的薄荷,綠油油的葉子本該生機勃勃,此刻卻被雨水打得耷拉下來,幾片嫩葉甚至被折斷,躺在泥土裡。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把傘往花壇邊湊了湊,輕輕扶起被打彎的薄荷枝,又用手把旁邊的泥土攏了攏,動作輕得像在嗬護什麼珍寶。
“圖書館三樓窗台上的那兩盆,我早上路過時搬回實驗室了,”他站起身時,額前的碎髮還在滴著水,順著臉頰滑下來,“實驗室有遮陽棚,淋不到雨。
等雨停了再擺回去,你看書時還能聞見薄荷的清香味。”蘇晚晚心裡一暖,那兩盆薄荷是她上次隨口說喜歡,陳硯就特意從花店買來的,冇想到他連這點小事都記在心裡。
雨勢漸漸小了些,從傾盆大雨變成了細密的雨絲。蘇晚晚的目光落在傘柄上,突然發現傘柄上纏著一圈和他們手腕上同款的紅繩,紅繩末端繫著一片小小的塑料楓葉,被雨水洗得透亮,和她紅繩上的銀楓葉格外相似。
“這是……”她指著傘柄,眼裡滿是好奇。
陳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耳尖微微發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實驗室的師兄教的,說傘柄滑,纏上紅繩握著手感好,不容易打滑。”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我特意選了和你一樣的紅繩,還加了片小楓葉,這樣……就能跟你湊成一對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雨剛好停了,香樟樹葉上的水珠順著葉脈簌簌落下,滴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這場雨中的相遇鼓掌。陳硯收傘時,手腕上的紅繩不小心和蘇晚晚的纏在了一起,他低頭去解,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掌心,像落了滴微涼的雨,卻讓兩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癢絲絲的。
“明天早八的高數課,我在老地方等你,”他把傘塞進蘇晚晚手裡,又把臂彎裡的實驗服外套披在她肩上,“這把傘大,夠兩個人用。外套你先披著,彆感冒了。”
說完,他不等蘇晚晚推辭,轉身就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跑,背影很快消失在漸漸放晴的天色裡。
蘇晚晚站在宿舍樓下,手裡握著還帶著陳硯體溫的傘,肩上披著有他氣息的外套,心裡暖暖的。傘柄上的塑料楓葉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啊晃,紅繩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擡頭看向天空,雨已經停了,雲層裡透出一絲微弱的陽光,照在香樟樹上,也照在她的心裡。
原來有些心意,從來不需要刻意說明。就像這突如其來的雨,就像這把傾斜的傘,就像這纏在傘柄上的紅繩,哪怕被雨水打濕,也藏不住眼裡的光,藏不住那份悄悄生長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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