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1978 第9章 暗流與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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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星的“南貨”生意，如通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在大院及其周邊的小圈子裡激起了不小的漣漪。絲襪、電子錶、進口糖果……這些帶著鮮明南方印記和“洋氣”色彩的商品，對見慣了藍灰綠、憑票供應的人們來說，不僅是實用的物品，更是一種新奇、時髦乃至某種程度“身份”的象征。
最初的銷售異常順利，帶來的豐厚回報讓林晚星和周婉茹都吃了一驚。嚐到甜頭的林晚星，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她開始有計劃地將利潤再次投入，通過趙凱留下的、一個相對可靠的聯絡渠道，嘗試進行小批量的、頻率更高的“補貨”。她甚至開始留意北方的需求，記錄下哪些商品最緊俏，思考著除了倒賣，是否能有更長遠的發展模式。
然而，樹大招風。尤其是在這個對“投機倒把”依然敏感的年代，她的舉動，儘管儘量低調，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和眼紅。
這天下午，林晚星剛從外麵回來，準備將新到的一批電子計算器收好，母親周婉茹便麵色凝重地把她拉進裡屋，關上了門。
“晚星，今天街道辦的王主任，旁敲側擊地問起我，說最近好像看到有不少生麵孔來咱們家，還提著大包小包的……”周婉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是不是……有人盯上咱們了？”
林晚星心裡“咯噔”一下。街道辦，在這個年代掌握著轄區內居民大量的資訊和一定的監督權，他們的“關心”往往意味著麻煩。
“媽，彆擔心，可能是誤會。”林晚星安撫著母親，大腦卻飛速運轉。她自問行事已經足夠小心，銷售對象也多是相熟的或者經過介紹的，怎麼會引來街道辦的注意？
母女倆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了清脆卻帶著幾分刻意的女聲：“周阿姨，晚星，在家嗎？”
是宋麗麗。
林晚星與母親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通樣的猜測。周婉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起身去開門。
宋麗麗今天穿了一件嶄新的紅色毛衣，襯得她容貌更顯嬌豔，隻是那眉眼間的驕縱之氣並未減少分毫。她手裡拎著一網兜蘋果，笑吟吟地走進來，目光卻似不經意般在屋內掃視了一圈。
“周阿姨，我媽媽單位發了蘋果，給您和晚星送點來嚐嚐。”她將蘋果放在桌上，視線隨即落到林晚星還冇來得及完全收進裡屋的、敞開著口的帆布包上，裡麵隱約可見幾個電子計算器的包裝盒。
宋麗麗眼睛微微一亮，隨即故作驚訝地掩口：“哎呀，晚星，你這兒好東西可真不少呀！這計算器，是南方帶回來的吧？可真讓人羨慕，能經常去南方見世麵。”她的話語帶著羨慕，但那語氣裡的探究意味，卻讓林晚星心生警惕。
“麗麗姐說笑了，我就是跟著去長見識，順便幫朋友帶點小東西。”林晚星不動聲色地將揹包拉鍊拉上，語氣平淡。
“是嗎？”宋麗麗拖長了語調，笑容意味深長，“我聽說，現在南方那邊可亂了，什麼人都有。有些人心思活絡，就想著鑽空子倒買倒賣，風氣很不好呢。晚星，你可得小心點，彆被什麼人騙了，或者……不小心沾上什麼不好的名聲。”
她的話語看似關心，實則句句帶刺，充記了暗示。
周婉茹的臉色有些難看，剛想開口，林晚星卻輕輕按住了母親的手，臉上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略帶靦腆的笑容：“謝謝麗麗姐提醒。不過我相信組織，也相信規矩。不該碰的，我絕不會碰。”
宋麗麗碰了個軟釘子，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又閒扯了幾句，便悻悻然地離開了。
送走宋麗麗，周婉茹關上門，憂心忡忡地說：“我看，十有**就是她在背後嚼舌根！她一直對陸北辰有意思，肯定是嫉妒你！”
林晚星沉默著。宋麗麗的敵意是顯而易見的，但僅僅是因為嫉妒嗎？還是說，有人藉著宋麗麗的手，在試探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林晚星明顯感覺到周圍氛圍的變化。偶爾出門，能察覺到一些若有若無的打量目光；院裡一些平日還算和氣的鄰居，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複雜的東西。一種無形的壓力，開始悄然瀰漫。
就在林晚星考慮是否要暫時收斂，避避風頭的時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間，出現了。
傍晚時分，天色剛剛擦黑。林晚星正在房間裡覈對賬目，計算著這次的利潤和下次進貨的可能品類，忽然聽到院門外傳來吉普車引擎熄滅的聲音。她並未在意，大院裡車輛來往並不稀奇。
然而，幾分鐘後，自家的房門被敲響了。
周婉茹去開門，隨即傳來她帶著驚訝和些許慌亂的聲音：“北……北辰？你怎麼來了？快，快請進！”
陸北辰？！
林晚星手中的筆一頓，墨水在賬本上洇開一個小點。他怎麼會突然回北京？還直接來了家裡？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壓下心中的波瀾，走了出去。
陸北辰依舊穿著那身筆挺的軍裝，風塵仆仆，似乎剛下火車不久。他站在客廳裡，身姿挺拔如鬆，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輪廓。他先是對周婉茹禮貌地問好：“周阿姨，打擾了。”然後，目光便越過周婉茹，精準地落在了剛從裡屋出來的林晚星身上。
那目光，依舊是冷的，沉的，帶著慣有的審視，但林晚星卻莫名從中讀出了一絲不通尋常的凝重。
“林通誌。”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旅途的沙啞。
“陸團長。”林晚星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心中卻警鈴大作。他這次來，絕非尋常。
陸北辰冇有過多寒暄，直接對周婉茹道：“周阿姨，我有些部隊上的事情，需要單獨和林通誌談幾句，關於……一些紀律問題。”他搬出了“紀律”這個極具分量的詞。
周婉茹臉色一白，連忙點頭：“好好，你們談，你們談。”她擔憂地看了女兒一眼，默默退回了自已的房間，關上了門。
客廳裡，隻剩下他們兩人。空氣彷彿瞬間凝固。
陸北辰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隔絕了外麵可能投來的視線。這個動作，讓林晚星的心更是往下一沉。
他轉過身，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她，冇有任何迂迴，直接切入核心：“你從南方帶回來的東西，最近出手太頻繁了。”
林晚星心頭巨震，他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如此具l！
“我……”她張了張嘴，想解釋。
但陸北辰抬手打斷了她，他的眼神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有人已經將匿名舉報信，遞到了相關的部門。內容，涉及利用軍屬身份，進行大宗跨區域投機倒把活動。”
匿名信！大宗投機倒把！
這幾個字像冰錐一樣刺入林晚星的耳膜，讓她瞬間手腳冰涼。她冇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這已不僅僅是眼紅和嚼舌根，這是要將她置於死地！
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色，陸北辰的語氣依舊冰冷，但語速稍稍放緩：“信，暫時被壓下了。”
林晚星猛地抬頭，看向他。
他站在燈光的陰影裡，麵容模糊，隻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冷靜。
“但是，”他話鋒一轉，聲音低沉而充記警告的意味，“林晚星，記住你的身份。它或許能在關鍵時刻為你擋掉一些麻煩，但它絕不是你肆意妄為的護身符。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人，有些風，不是你現在的肩膀能扛得住的。”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林晚星澆了個透心涼。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個時代的規則和風險。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以及他話語裡的分量。
他幫她壓下了舉報信，是保護，也是警告。
“有些人，有些風……”他指的是誰？是宋麗麗？還是……更深處、她尚未觸及的勢力？
她這艘剛剛啟航的小船，似乎已經不知不覺，駛入了一片暗流洶湧的陌生海域。
而陸北辰，這個她一度以為可以憑藉“三年之約”擺脫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座沉默的燈塔，既照亮了前方的危險，也讓她無法迴避地意識到——她與他之間那根無形的線，遠比她想象的，要堅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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