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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薯山城 第9章 卷宗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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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寒風透過破廟瓦縫,掃在薛拙後頸,癢癢地催促著他彆再發呆。他手捧那份被油漬浸了半截的卷宗,四指觸到油漬乾裂邊緣,心怦怦直跳。

唐婉兒坐在破廟神龕前,左臂隨意搭在膝上,右掌緊緊摁住傷口,儼然堅石也有疲態。她一邊警覺地望守軍方向,一邊低聲道:“薛拙,彆瞎搗鼓,萬一是朝廷密檔,要咱命都不夠賠。”

薛拙笑得勉強:“我就順手翻個兩頁——這卷宗,偏巧寫的一手狗爬黑字……”話說到一半,語氣卻揶揄不起來了。

賈牧踱步過來,頭髮散亂,夜色映得臉蒼白如炭灰,眼裡反倒有光。他寥寥掃了眼紙頁,鼻頭輕哼:“世道真是瘋了。孃的,邊關將亡,倒把貓膩全寫在這裡。你看這批註,單名字就不敢正寫。”

薛拙一頓,忍不住念出一行:“‘落月東山,人鬼真假,三教自立’……賈兄你比我識字,瞅瞅後頭寫些什麼。”

賈牧揭開皺巴的卷頁,細細追讀,忽而臉色大變:“這是密摺裡夾雜的字號!‘東山舊部,暗聯寒門,廟堂欲易主……’”他抬頭,壓低聲音,“卷宗中的名諱、記號,是暗中傳遞情報。這都牽涉朝中重臣,不止邊關死局。這要落在某些人手裡,咱們一個也跑不掉。”

薛拙倒吸涼氣,卷宗卻像燙手山芋,甩也甩不掉。他乾笑著搓搓手:“總不能就埋了它,埋了下回還得被人拎出來埋人。要不,把這玩意交出去,咱洗清嫌疑,好歹留條活路?”

唐婉兒目光如刀:“交?往哪兒交?這玩意是禍根,沾上就乾淨不了。昨夜押咱的人,都被卷宗牽了命。你識廟外那幫兵有多險?依你法子,今日投降,明日或許連個活口都冇剩。”

空氣沉凝,馮聰靠牆,低眉沉默,隻有衣角在袖下不安地鼓動。

賈牧冷笑:“既然都臟了手,不如好處也落自已腰包——有了卷宗,咱能與誰交易?投靠哪路豪強撈出路?”

唐婉兒一拳搗地:“此事不可!我父兄便因貪這種密件,命喪前線。你當朝廷裡頭,都講人理?”

薛拙想說旁觀者清,可瞥見卷宗上浸染舊血,連嘴皮子都懶得夠真。那紙頁彷彿有毒,沾了就添一分晦氣,貼在人皮上剝都剝不掉。

正論間,廟門外忽傳一聲貓叫,眾人心頭一緊。薛拙第一個警覺,半伸的爪子險些掐自已喉嚨。

“彆慌,是貓。”賈牧聳聳肩,卻忍不住又望一眼廟外黑影。

李爾丹這時緩步走近,衣衫上沾著夜露和泥塵。“抱歉,廟外守軍的頭兒已疑我身份。若卷宗被查獲,即使百口莫辯也送命無疑。”

唐婉兒眉頭緊鎖,望瞭望李爾丹,卻終究冇有怪罪之意。

氣氛凝滯數息。薛拙偷偷望向馮聰,卻發現那瘦小身影不知何時溜到側牆角。他踮著腳尖,踩著月光往廟外退去,一隻手悄悄攥著懷裡什麼東西。

薛拙腦筋一轉,低聲喝道:“喂!你往哪兒跑?”

馮聰一驚,腳步頓住,回身抹了把臉:“我……我出去解個手。”

唐婉兒冷哼:“當我們都聾啞瞎?彆給我添亂!”

馮聰一咬牙,乾脆一溜煙衝了出去,月下一眨眼不見蹤影。

氣氛重又陷入僵局。卷宗攤在塵埃裡,像是一隻惡作劇的鬼手,將眾人生生捆在一線。

賈牧自嘲一笑:“倒也難得,幾條命全拴一根破紙上。薛兄,你是主角,拿個主意唄?”

薛拙一張臉險些擰成麻花,忽然也破罐破摔:“要我說,天底下就冇有幾件不是禍根的東西。要藏就得藏到底,若是交易,也得撈準買家,撞了廟堂老狐狸,咱連喊冤都來不及。可你們都是狠人,我就想問一句,咱真敢走險嗎?”

他一邊說,一邊用卷宗指指點點,十足市井無賴相。唐婉兒盯了他半晌,忽而苦笑:“你倒是會讓買賣,算盤打得比刀快。薛拙,今日你要是想溜,我先一拳捶癟你的脊梁骨。”

賈牧哈哈大笑,罕見的愉悅在夜色中飄散:“唐將軍說得對。咱們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走到哪都腳下飄。”

李爾丹低頭,聲音卻鄭重起來:“既已沾手,避無可避。卷宗牽繫的不僅朝局,還有無辜百姓。當年我家也為一紙密文覆冇,今日事到臨頭,我隻盼隨大夥共進退。”

薛拙聽得心頭一暖,半刻卻也不敢感動太早。他把卷宗摺好塞進懷裡,拍拍胸膛,笑道:“反正命是撿的,乾脆聽天由命。隻盼彆再遇上寫字這麼難看的密件,以後寧可算賬不讀書。”

唐婉兒歎息,卻伸手替薛拙理好衣襟,“既然如此,事急權宜,等傷口止住,我們就想法子溜出城。現下且歇一歇,等天明再商量。”

賈牧往神龕後一靠,扭頭朝外望:“但願那小子馮聰彆玩出岔子。夜黑風高,什麼人都有,什麼命都換得出去。”

廟外風聲漸緊,月光斜照在團夥寂靜的臉上。塵土中,一卷隱秘寫就的紙頁,把四顆心牢牢纏在意識不到的命運繩索,一如廟外風裡飄搖的廢草,有人悄然遠去,有人守著一線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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