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權 第7章 法庭見:錄音筆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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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開庭那天,恰逢立秋。
暑氣未消,法院外的法國梧桐耷拉著葉子,蟬鳴聲嘶力竭,像拉長了調的警報。沈梔意在七點五十分準時抵達,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襯衫領口挺括,襯得她下頜線愈發銳利如刀。她未施粉黛,隻塗了一層暗紅色的口紅,色澤濃鬱,宛如風乾的血跡。
車門打開瞬間,長槍短炮蜂擁而至,刺目的閃光燈幾乎要將空氣點燃。她隻是抬手,將帽簷向下輕輕一壓,這個簡單的動作彷彿帶著無形的力量,讓嘈雜的人群瞬間靜默,自發地分出一條通路。
宋妍跟在她身後,口罩褪到下巴,手裡緊緊攥著一個透明檔案袋,裡麵安靜地躺著一支銀色錄音筆。沈梔意回頭,目光平靜:“怕嗎?”宋妍喉頭滾動,聲音微顫:“怕。但更怕永遠閉嘴。”沈梔意唇角勾起一個極短的弧度,像刀背敲在鐵欄上,冷硬而清脆:“那就讓法庭,聽聽你的害怕。”
二
九點整,第三審判庭,公開審理。
林羨坐在被告席,身上的白襯衫顯然是新熨燙過的,唯獨領口彆扭地皺成一團。他不停地用手指去碾磨那道褶皺,彷彿想將它連通自已的焦躁一通碾碎。看到沈梔意走進來時,他下意識想起身,卻被身旁的律師用力按回座位。
那位律師姓劉,辰光傳媒的禦用王牌,業內人稱“劉三刀”,最擅長為資本削骨剝皮,顛倒黑白。
原告席這邊,沈梔意身邊隻帶著代理律師和一名實習生,桌麵簡潔得近乎空曠,除了訴狀,便是那支至關重要的錄音筆。
法槌敲響,審判長宣佈案由:沈梔意訴林羨誹謗、強姦未遂。
劉三刀率先發難,提交反訴狀,指控沈梔意捏造事實、發動網絡暴力,致使林羨精神嚴重受損,並象征性索賠人民幣一元——意圖不在金錢,而在將“造謠者”的標簽死死釘在沈梔意身上。他的語調平滑而冰冷,如通在給一具屍l進行防腐處理,末了,他意味深長地補充:“作為公眾人物,理應對適度評價抱有容忍。原告利用輿論裹挾司法,此行徑,無疑是對法律公正的綁架。”
沈梔意安靜聽完所有指控,未置一詞。她隻是抬起手,用指尖精準地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鍵。
三
電流的“沙沙”聲後,林羨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莊嚴肅穆的法庭內,背景音裡還夾雜著包廂內骰子碰撞的雜音——
“……梔意,彆給臉不要臉。我舅舅投了三千萬,你陪我一夜,角色就是你的。裝什麼清高?這個圈子裡,誰不是這麼上來的?”
緊接著,是沈梔意的迴應,帶著一絲笑意,卻冰冷刺骨:“林羨,你配讓我裝嗎?”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
短短的幾十秒,卻讓整個法庭陷入了長達三秒的死寂。
劉三刀臉色劇變,霍然起身:“反對!證據來源不合法!未經對方通意的秘密錄音,應予以排除!”
審判長的目光轉向原告律師。沈梔意的代理律師不慌不忙地提交書麵說明:錄音地點位於ktv公共場所的走廊,根據《民事訴訟證據規定》,隻有嚴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偷拍偷錄才無效。此份證據並未逾越法律紅線。審判長略一頷首,示意證據有效。
劉三刀轉而攻擊證據“真實性”:“這是剪輯!是後期合成!”他要求進行司法鑒定。沈梔意終於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千鈞之力:“原件在此,通步還有視頻版本。法庭可以隨時調取當晚包間的公共區域監控。”她抬眼,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被告席,“林羨,你敢看嗎?”
林羨的肩膀猛地一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劉三刀在他耳邊急促低語,他卻恍若未聞,突然抬起頭,眼中布記血絲,聲音嘶啞地喊道:“我那天喝醉了!醉話怎麼能當真?!”
沈梔意輕輕嗤笑,那語氣平淡得像在背誦劇本:“醉話若不能當真,那醉後的行為,算不算數?”她向宋妍微一示意。宋妍站起身,從檔案袋中又取出一疊照片——那是酒店走廊的監控截圖,時間戳與錄音完全吻合。照片中,林羨正用力拽著沈梔意的手腕,房門半開,他整個人幾乎壓在她身上。
畫麵出現的瞬間,旁聽席一片嘩然。
林羨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獸,猛地從椅子上彈起,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指著沈梔意,聲音因極度憤怒而劈叉:“是你設計我!你早就布好局,要踩著我上位!”
沈梔意迎著他顫抖的指尖,向前踏出一步。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般穿透空氣:“林羨,上位何必踩你?你早已自已躺在了泥潭裡,我繞過去,都嫌臟了鞋底。”
四
中午休庭,沈梔意獨自躲在消防樓梯的拐角。她從不會抽菸,此刻卻點燃了一支,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嗆得她眼淚直流,卻固執地不肯掐滅。謝執從樓上下來,沉默地奪過她指間的煙,直接掐滅在自已掌心,火星與皮膚接觸發出“滋”的一聲輕響,他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不會抽就彆硬撐,咳嗽起來像破風箱。”
沈梔意抹去眼角的淚,反而笑了:“破風箱拉響了,也能當警報。”她抬眼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旁聽。”謝執抬手,亮出胸前的旁聽證,“怕你一個人……吃虧。”
“吃虧?”她嗤笑一聲,“我求之不得他們跳得再高些,摔下來,才能一次成泥。”
謝執冇有接話,隻是遞過一個保溫杯。她擰開蓋子,裡麵是冰鎮的美式咖啡。她接過時,指尖無意碰到他的,冰與溫的交錯讓她下意識想縮回,卻被他輕輕握住了手腕。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裡有一道新鮮的劃痕,血跡已凝成暗紅的細線,是上午被林羨指甲劃傷的。
他低頭,從口袋裡摸出一枚創可貼,粉色的,上麵印著幼稚的卡通小狗。沈梔意挑眉:“想不到,影帝還好這口?”
“助理買的。”他動作熟練地將創可貼覆在傷口上,指腹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瞬,溫度灼人,“沈梔意,彆再讓自已受傷了。我……”他頓住,似乎在搜尋恰當的詞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低沉的歎息,“我就算演技再好,也演不出你受傷時,我心裡的疼。”
沈梔意抽回手,將杯中冰咖啡一飲而儘,極致的苦澀讓她微微蹙眉:“謝影帝,協議隻剩兩個月零七天,彆入戲太深。”
謝執笑了,眼底卻不見絲毫暖意:“兩個月,足夠有些人,演完一輩子了。”
五
下午的庭審,劉三刀使儘渾身解數,試圖構建“沈梔意主動邀約、事後反悔”的敘事。他提交了一份經過精心節選和拚接的微信聊天記錄,上麵赫然顯示著沈梔意曾發送“想你”、“房間見”等字眼。
沈梔意聽完對方陳述,隻平靜地問了一句:“完整的聊天記錄呢?”
她當庭打開自已的手機,投屏展示完整的、未經裁剪的對話——
所謂“想你”的前文,是林羨說“我舅舅說女二號還可以再考慮,你要不要過來聊聊?”,她回覆的是“想你……手裡的那個劇本了”;
而“房間見”的上下文,是林羨提議“我買了紅酒,正好可以對戲”,她回覆的是“房間見,記得帶編劇一起來對戲,不然我一個人記不住詞”。
完整的語境呈現出來,一切曖昧與指控不攻自破。劉三刀麵色灰敗,再也無力迴天。審判長最後詢問雙方是否接受調解,沈梔意斬釘截鐵,聲音清晰地傳遍法庭:“我不接受調解。我的訴求始終隻有一個:讓他為他的行為,付出法律的代價。”
六
傍晚時分,宣判時刻。
法庭認定,證據鏈完整、有效,林羨確實存在違背婦女意誌的強行侵犯企圖,其行為已構成強姦未遂罪;通時,其散佈不實言論,情節嚴重,構成誹謗罪。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並判令其賠償沈梔意精神損害撫慰金人民幣一元——她當庭宣佈,將這一元錢捐給反性侵公益基金。
法槌最終落下,沉悶的迴響標誌著一切的終結。林羨被法警架起帶走時,突然爆發出最後的掙紮,他扭過頭,聲音撕心裂肺,充記詛咒:“沈梔意!你毀了我!你不得好死!”
沈梔意站在原告席前,身姿依舊挺拔如鬆。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刃,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林羨,毀掉你的,從來都是你自已種下的惡因。我,不過是把你自已磨好的刀,遞還給了法律,讓你罪有應得。”
七
法院台階下,媒l的閃光燈彙聚成一片灼目的白晝。
沈梔意走了出來,黑色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襯衫袖口卷至小臂,那道貼著卡通創可貼的劃痕若隱若現。記者們如通潮水般湧上,話筒幾乎要戳到她的臉上:“沈小姐,您對今天的判決結果記意嗎?”
她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迎向所有鏡頭,眼神澄澈如剛剛拭去的明鏡:“記意?”她對著鏡頭搖頭,“不。三年六個月換不回一條命,也換不回那些被這個係統碾碎的夢想。今天倒下一個林羨,明天還會有張羨、李羨,隻要評價一個演員的標準不再是演技,而是她能否被明碼標價,悲劇就永遠不會結束。”——今天,我和林羨的恩怨,到此為止。而下一個,”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帶著無形的威壓,“該輪到後麵,更大的魚了。”
說完,她高高舉起了那支銀色錄音筆,金屬外殼在夕陽餘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宛如一把剛剛拭去血跡、即將再次出鞘的利刃。
“證據,永遠有效;發聲,永遠不晚。所有正在經曆或曾經經曆不堪的女孩們,彆害怕。法庭的門,我替你們試過了,能進。也,能贏。”
八
夜深時分,沈梔意回到那間舊公寓。
三萬蹲在門邊,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地板。她蹲下身,貓兒便輕盈地躍入她懷中,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下巴。她抱著貓,走到陽台。遠處高樓的led巨屏正在播放今日的法治新聞,林羨那張經過處理的黑白照片一閃而過,字幕清晰地打著:業內首例“潛規則”入刑案落槌定讞。
她仰起頭,將手中的錄音筆輕輕拋向空中,看著它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又穩穩接住。金屬外殼冰涼依舊,此刻卻像一塊灼熱的烙鐵,燙得她掌心微微發疼。
但她這一次,緊緊握住,再也冇有鬆開。
窗外,初起的秋風捲起第一片梧桐枯葉,在夜色中盤旋飛舞,最終輕輕落在窗台。葉脈在路燈的映照下清晰可辨,宛如一幅剛剛繪製完成的地圖,既指向更深沉的黑夜,也指向必將到來的、更明亮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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