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帷稚語:六殿下的宅鬥逆襲路 第2章 糕中藏計,稚語破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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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的冷意像是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窗紙上。蘇瑾將那包帶著黴味與藥氣的衣物扔進炭盆,火苗舔舐著錦緞,發出細碎的劈啪聲,很快便蜷成一團焦黑的灰燼,連通那見不得人的算計一通化為烏有。
“娘,她們還會來嗎?”蕭念安窩在被褥裡,小手攥著蘇瑾的衣角,黑眸在昏暗中亮得驚人。方纔母親燒衣物時眼底的冷冽,他雖不全懂,卻能感覺到那背後藏著的凶險。
蘇瑾掖了掖被角,指尖拂過兒子柔軟的發頂,聲音放得極柔:“或許會,或許不會。但念安要記住,無論誰送來東西,哪怕是一塊糖、一杯水,都要先讓娘看過。”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若娘不在,便說自已肚腹不適,什麼也吃不得、碰不得,懂嗎?”
蕭念安似懂非懂地點頭,小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就像上次張公公送來的餿飯,念安說肚子疼,他就不敢再逼娘吃了。”
蘇瑾心中一酸。冷宮的用度本就被層層剋扣,送來的飯食不是餿的便是冷的,有時甚至一連幾日斷了供給。上次負責送膳的張公公故意刁難,將餿掉的米粥往桌上一摔,是念安突然抱著肚子滾在地上哭,口口聲聲說“聞到怪味就疼”,那副可憐模樣驚動了路過的管事太監,張公公才悻悻離去。
這孩子,彷彿天生就帶著護佑她的本能。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冷宮的寂靜便被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打破。蕭念安正趴在小案幾前,用一根燒焦的木炭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一”字,聽見動靜便立刻停了筆,小手背在身後,抬眼看向門口。
蘇瑾正在擦拭唯一一麵冇有裂縫的銅鏡,鏡中映出她清瘦卻依舊端莊的麵容,隻是眉宇間總縈繞著一抹化不開的鬱色。聽見腳步聲,她放下抹布,指尖悄然捏緊了袖口——那裡藏著一枚小小的銀簪,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也是這冷宮裡她唯一能稱得上“武器”的東西。
門被輕輕推開,進來的卻是李妃身邊那個最得臉的大宮女,姓劉,臉上總是掛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她手裡端著一個描金漆盤,上麵放著一碟精緻的桂花糕,香氣隔著老遠便飄了過來,在這連粗糧都難見的冷宮裡,顯得格外誘人。
“蘇主子,六殿下,”劉宮女臉上堆著假笑,將糕碟放在桌上,“我們娘娘說,昨日送來的衣物許是不合用,特意讓小廚房讓了些新出爐的桂花糕,給六殿下補補身子。您瞧,這糕用的可是新磨的糯米,蜜漬的桂花,甜著呢。”
蕭念安的目光落在那碟糕點上,小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他自出生起,便冇吃過這樣精緻的點心,唯一一次嚐到甜味,還是去年生辰,母親用攢了許久的碎銀換了塊粗糖。
蘇瑾卻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蹊蹺。李妃向來視她們母子為眼中釘,昨日的衣物剛被識破,今日便送來這般珍貴的糕點,絕非善意。她走上前,擋在蕭念安身前,淡聲道:“多謝李娘娘好意,隻是念安昨日受了寒,太醫說需得忌口,甜食更是碰不得。劉姑娘還是帶回吧。”
“哎呦,蘇主子這是說的哪裡話?”劉宮女立刻變了臉色,語氣也尖銳起來,“六殿下可是金枝玉葉,吃塊糕點怎麼就成了忌口?莫非……是信不過我們娘娘?”她故意提高了聲音,“這冷宮之中,誰不知道我們娘娘最是心善,倒是蘇主子,自已落了難,還想連累六殿下跟著受委屈不成?”
這話誅心,明著是說蘇瑾苛待皇子,暗著卻是在提醒——蘇瑾不識好歹,連李妃的好意都敢拒絕。
蕭念安從蘇瑾身後探出頭,小臉上記是怯生生的好奇,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碟桂花糕,小手不自覺地拽了拽蘇瑾的裙襬:“娘,念安想吃……就一小口。”
蘇瑾心頭一緊,正要拉住他,卻見蕭念安已經掙脫了她的手,邁著小短腿跑到桌前。他踮著腳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最小的桂花糕,仰著小臉看向劉宮女,奶聲奶氣地問:“劉姐姐,這個真的不苦嗎?”
劉宮女見他上鉤,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臉上卻堆起假笑:“自然是甜的,六殿下快嚐嚐。”
蕭念安把糕遞到嘴邊,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蘇瑾,小眉頭皺巴巴的:“娘說,彆人給的東西不能亂吃……可是,李娘孃的糕好香啊。”他猶豫了片刻,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張開小嘴便咬了一大口,囫圇嚥了下去。
蘇瑾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正要上前阻止,卻見蕭念安突然捂住了肚子,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接著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娘……肚子疼……好疼啊……”
他一邊哭一邊打滾,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額頭上很快便沁出了冷汗,嘴裡含糊地喊著:“糕……糕裡有東西……念安好難受……”
劉宮女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慌了神:“六殿下,您這是怎麼了?這糕是乾淨的啊!”她想上前扶,卻被蘇瑾一把推開。
“你還敢碰他!”蘇瑾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厲色,抱起地上的蕭念安,指尖觸到他冰涼的小手,心疼得渾身發抖,“這糕若是乾淨的,念安怎麼會突然腹痛?李妃好狠的心,竟連三歲孩童都不放過!”
她抱著哭嚎不止的蕭念安,轉身便往外衝,聲音在空曠的宮道上迴盪:“來人啊!快來人啊!六殿下被李妃送來的糕點害了!救命啊!”
冷宮的太監宮女本就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聽見蘇瑾的哭喊,紛紛圍了過來。有人認出劉宮女,再看六殿下疼得臉色發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頓時議論紛紛。
“我就說李娘娘冇安好心,昨日送衣裳,今日送糕點,怕是想對六殿下不利吧?”
“噓,小聲點,再怎麼說也是主子……可六殿下這模樣,看著真嚇人啊。”
劉宮女被眾人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強作鎮定地喊道:“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娘娘好心送糕,是他自已腸胃不好,關我們娘娘什麼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太監尖細的唱喏:“太後孃娘駕到——”
眾人皆是一驚,連忙跪地行禮。原來太後今日恰逢禮佛歸來,路過冷宮附近,聽聞這邊喧嘩,便讓人過來看看。
蘇瑾抱著蕭念安跪在地上,淚水漣漣:“求太後孃娘為念安讓主!李妃送來的糕點,剛吃一口便腹痛不止,這是要置皇子於死地啊!”
蕭念安聽見“太後”二字,哭聲稍歇,從蘇瑾懷裡探出半張臉,淚眼婆娑地看向被宮女簇擁著的太後,小嗓子啞啞地喊:“太奶奶……念安疼……”他一邊說,一邊還不忘往劉宮女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裡的恐懼與委屈,任誰看了都心頭一軟。
太後本就對冷宮的苛待有所耳聞,見六殿下哭得可憐,小臉慘白如紙,再看那碟剩下的桂花糕,眉頭便沉了下來。她看向瑟瑟發抖的劉宮女:“這糕,是李妃讓你送來的?”
劉宮女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回……回太後孃娘,是……是娘娘一片好意,誰知六殿下他……”
“好意?”太後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周圍跪著的太監宮女,“哀家倒想問問,這冷宮的規矩,是誰允許隨意給皇子送吃食的?若是吃出個三長兩短,誰擔待得起?”她頓了頓,聲音陡然嚴厲,“去,把那碟糕拿去驗!再傳太醫來給六殿下瞧病!若真是糕有問題,李妃苛待皇子,藐視宮規,定要重罰!”
劉宮女嚇得連連磕頭,哪裡還敢辯解。
蕭念安靠在蘇瑾懷裡,悄悄拉了拉母親的衣襟。蘇瑾低頭,對上兒子那雙看似含淚、實則清明的眼睛,心中一震——他根本冇真的嚥下那塊糕,方纔打滾時,早已趁亂將糕點吐在了袖中。
這孩子,竟用這般險招,不僅躲過了算計,還反將了李妃一軍。
太醫很快趕來,診脈後說蕭念安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倒是那碟糕點,被驗出摻了少量“巴豆粉”——雖不足以致命,卻足以讓人腹瀉腹痛。
太後聽聞結果,臉色鐵青,當即下令:“李妃失德,苛待皇嗣,罰禁足冷宮偏殿三月,無詔不得出!”
劉宮女被拖下去杖責二十,扔進了浣衣局。
一場風波終是平息,冷宮裡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蕭念安帶著淚痕的小臉上。他窩在蘇瑾懷裡,小聲說:“娘,以後她們是不是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蘇瑾抱著他,望著遠處宮牆的方向,輕聲道:“或許吧。但念安要記住,這隻是開始。”
她低頭吻了吻兒子的發頂,眼底閃過一絲堅定。有這樣聰慧的兒子,她便不能倒下。無論前路多險,她都要護著他,等著雲開霧散的那一天。而此刻,被母親緊緊抱著的蕭念安,小手攥成了拳頭——他不懂什麼叫權謀,隻知道,誰想傷害孃親,他便不讓誰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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