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與藍蝶 初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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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虎xue。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綢緞,沉沉壓在港城的上空。陸雨辰坐在“玉滿堂”茶館靠窗的位置,指尖摩挲著青瓷茶杯邊緣,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袖口,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窗外霓虹閃爍,將他的影子拉得狹長,落在桌麵上那本攤開的《翡翠原石鑒定圖譜》上,書頁間夾著的半片乾枯風信子花瓣,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淺淡的米白色光澤。
“陸老闆,久等了。”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帶著海腥味的晚風捲著腳步聲進來。陸雨辰擡眼時,臉上已換上恰到好處的商人式微笑——溫和卻帶著幾分疏離,眼神裡藏著對利益的精準算計,這是他在警校模擬訓練中練了上百次的表情,如今做來渾然天成。
來人是金蠍集團的底層頭目“刀疤”,左臉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猙獰可怖,他徑直坐在陸雨辰對麵,將一個黑色布袋重重拍在桌上,布袋裡的硬物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這裡是‘貨’的樣本,陸老闆要是真有誠意,就彆拿那些市麵上的普通料子糊弄我們。”
陸雨辰冇有急著去碰布袋,反而將麵前的茶杯推過去:“刀疤哥先喝茶,港城的雨剛停,喝點熱茶暖暖身子。”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緊張,“我陸某做玉石生意這麼多年,最看重的就是‘誠信’二字。你們要的‘高冰滿綠’,我確實有渠道,但前提是,我得先確認你們的‘路子’夠乾淨——畢竟走私的買賣,誰都不想惹上麻煩。”
這話像是說到了刀疤的心坎裡。金蠍集團最近因為幾次小規模的翡翠走私被海關盯上,急需找一個“背景乾淨”的外部商人對接境外渠道,陸雨辰這個“從緬甸回來、專做高階翡翠生意”的身份,恰好符合他們的需求。刀疤的臉色緩和了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卻仍在打量著陸雨辰——眼前這男人穿著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低調的機械錶,手指修長乾淨,怎麼看都像是養尊處優的商人,半點不像混□□的。
“陸老闆放心,我們金蠍的路子,在港城冇人敢查。”刀疤放下茶杯,打開黑色布袋,裡麵躺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翡翠原石,表皮佈滿深綠色的鬆花,“這是上次交易剩下的邊角料,你先看看成色。要是滿意,明天跟我去倉庫見二當家,具體的交易細節,二當家會跟你談。”
陸雨辰拿起原石,指尖在表皮輕輕劃過,指腹傳來粗糙的磨砂感。他冇有用放大鏡,隻是憑著警校特訓時學的鑒定技巧,對著燈光轉動原石,觀察內部的水頭和顏色分佈。其實他對翡翠的瞭解遠不止表麵——為了這次臥底任務,他在警校圖書館泡了三個月,把《翡翠鑒定學》《珠寶走私案例分析》翻得捲了邊,甚至跟著珠寶鑒定師學了兩個月的實操,如今就算真讓他開一家玉石店,也能做到以假亂真。
“成色不錯,水頭足,顏色也正。”陸雨辰放下原石,語氣裡帶著幾分滿意,“明天見二當家可以,但我有個要求——倉庫裡不能有太多人,我不習慣跟陌生人談生意。”
刀疤皺了皺眉,似乎在權衡利弊。陸雨辰適時補充:“我帶的資金不多,隻有五百萬現金,要是你們的‘貨’夠好,後續我還能從緬甸調更多資金過來。”
“五百萬”這個數字讓刀疤的眼睛亮了亮。他立刻點頭:“行,我跟二當家說一聲,明天下午三點,城郊的廢棄玻璃廠倉庫,就我們三個人。”
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翡翠行情,刀疤才帶著布袋離開。陸雨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凝重。他從西裝內袋裡摸出一個銀色的微型錄音筆,按下停止鍵——剛纔的對話已經完整錄了下來,這是他進入金蠍集團的第一份情報。
茶館的服務員過來收拾桌子,陸雨辰將錄音筆藏進手錶內側的暗格,又把那本《翡翠原石鑒定圖譜》合上,小心地將裡麵的風信子花瓣夾好。這半片花瓣是高中時徐涵送他的,那時他們在校園的花壇裡種下了一株風信子,徐涵說風信子的花語是“堅定的愛”,等花開的時候,他們就一起考警校,一起當警察。如今風信子早已枯萎,花瓣卻被他珍藏了五年,成了他臥底生涯裡唯一的精神寄托。
走出茶館,晚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陸雨辰冇有打車,而是沿著街邊慢慢走,眼睛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刀尖上,金蠍集團的人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外來商人”,接下來的試探隻會越來越多。
回到臨時租住的公寓,陸雨辰第一時間檢查了房間——門窗冇有被撬動的痕跡,牆角的微型攝像頭也完好無損,這是警局技術科為他準備的安全屋,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精心設計。他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將錄音筆裡的內容導入加密檔案夾,又在文檔裡詳細記錄了刀疤的外貌特征、說話習慣,以及明天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做完這一切,陸雨辰坐在椅子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臥底任務比他想象中更艱難,不僅要偽裝身份,還要時刻保持警惕,稍有不慎就會暴露。他從衣領裡摸出一個迷你的風信子吊墜——這是他自己做的複刻版,原版在徐涵那裡,吊墜裡麵藏著一張微型照片,是高中時他和徐涵的合影,照片上的兩人穿著校服,站在風信子花叢前,笑得一臉燦爛。
“徐涵,等著我。”陸雨辰對著吊墜輕聲說,“我一定會完成任務,平安回去,我們還要一起當警察,一起看風信子開花。”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吊墜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陸雨辰將吊墜重新戴回衣領裡,緊貼著胸口的位置,那裡傳來平穩的心跳聲,每一次跳動都在提醒他——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徐涵在等著他,警局的同事在等著他,還有那些被金蠍集團迫害的受害者,都在等著他將這個犯罪集團徹底摧毀。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陸雨辰提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準時出現在城郊的廢棄玻璃廠倉庫。倉庫的大門虛掩著,裡麵傳來機器運轉的轟鳴聲,空氣裡瀰漫著鐵鏽和灰塵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氣,將行李箱的拉桿握緊,一步步走了進去。
倉庫裡很空曠,中間堆放著一堆廢棄的玻璃碎片,刀疤站在碎片旁邊,看到陸雨辰進來,立刻迎了上去:“陸老闆,你來了。”他的眼神在行李箱上掃過,帶著明顯的審視。
陸雨辰將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開拉鍊——裡麵整齊地碼放著一遝遝現金,紅色的鈔票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五百萬,一分不少。”他合上拉鍊,“二當家呢?我想儘快看看你們的‘貨’。”
“急什麼?”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倉庫深處傳來。陸雨辰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從陰影裡走出來,他大約三十多歲,身材高大,臉上冇有任何表情,眼神像毒蛇一樣陰冷,死死地盯著陸雨辰——這就是金蠍集團的二當家,蠍子。
蠍子走到陸雨辰麵前,繞著他轉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陸老闆,緬甸來的?”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我怎麼聽說,最近緬甸的玉石市場很亂,很多商人都不敢輕易出貨,你怎麼敢帶著這麼多現金來港城?”
陸雨辰早有準備,他從容地回答:“我在緬甸有自己的礦場,最近礦場出了點問題,急需資金週轉,所以纔想儘快把手裡的翡翠出手。港城的翡翠市場大,你們金蠍的名聲又好,我自然願意跟你們合作。”他故意加重了“名聲又好”幾個字,語氣裡帶著幾分恭維。
蠍子冷笑一聲,似乎對這種恭維並不感冒。他指了指刀疤:“把貨帶過來。”刀疤立刻走到倉庫的角落,打開一個鐵箱,裡麵放著三塊用黑布包裹的翡翠原石,每一塊都有籃球大小。
陸雨辰走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黑布掀開。三塊原石的成色都很好,表皮的鬆花分佈均勻,用手電筒照射時,內部的綠色清晰可見,確實是難得的“高冰滿綠”。他假裝仔細觀察,手指卻在原石的縫隙裡悄悄摸索——他在尋找合適的位置放置微型定位器,這是警局給他的任務,隻要能將定位器貼在原石上,就能追蹤到金蠍集團的後續交易路線。
“怎麼樣,陸老闆?”蠍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壓迫感,“這三塊貨,五百萬,不算貴吧?”
陸雨辰站起身,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不貴,很劃算。”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電筒放回口袋,同時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定位器貼在其中一塊原石的底部——那裡有一道很深的裂縫,正好能將定位器藏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既然陸老闆滿意,那我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蠍子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些,他對刀疤使了個眼色,刀疤立刻上前,準備接過陸雨辰的行李箱。
就在這時,倉庫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衝了進來,手裡拿著鋼管,氣勢洶洶地對著陸雨辰吼道:“小子,敢搶我們的生意?今天讓你走不出這個倉庫!”
陸雨辰心裡一緊——這不是他計劃中的環節,難道是金蠍集團的試探?他下意識地看向蠍子,卻發現蠍子和刀疤都站在原地,臉上冇有任何驚訝,反而帶著看戲的表情。
“陸老闆,看來你在港城的仇家不少啊。”蠍子雙手抱胸,語氣裡滿是嘲諷,“要是你今天解決不了這些人,我們的合作就算了——我可不想跟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商人打交道。”
陸雨辰瞬間明白過來,這是蠍子故意安排的試探,目的就是要看看他的身手,以及他的“背景”到底乾不乾淨。他深吸一口氣,將行李箱放在地上,活動了一下手腕——警校四年的格鬥訓練不是白練的,對付這幾個小混混,他還是有把握的。
“既然你們想找麻煩,那我就陪你們玩玩。”陸雨辰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身體微微前傾,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第一個衝上來的男人揮舞著鋼管,對著陸雨辰的頭部砸來。陸雨辰側身躲開,同時伸出右腿,絆倒了男人,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鋼管脫手而出。陸雨辰順勢撿起鋼管,轉身擋住了第二個男人的攻擊,鋼管相撞發出“哐當”的巨響,震得他手臂發麻。
倉庫裡頓時亂作一團,鋼管的碰撞聲、男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陸雨辰憑藉靈活的身手,在幾個男人之間周旋,他冇有下重手,隻是避開要害,用鋼管擊打他們的手臂和腿部,既能讓他們失去戰鬥力,又不會造成致命傷害——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暴露真實實力的時候,要是表現得太能打,反而會引起蠍子的懷疑。
幾分鐘後,幾個男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陸雨辰扔掉鋼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臉上又恢複了之前的商人式微笑:“蠍子當家的,讓你見笑了,一點小麻煩而已。”
蠍子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複了陰冷:“冇想到陸老闆不僅會做玉石生意,身手也這麼好。”他走到陸雨辰麵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陸雨辰握住他的手,隻覺得對方的手掌冰涼,像蛇的皮膚一樣。“合作愉快。”他的笑容不變,心裡卻更加警惕——蠍子的試探還冇有結束,接下來的路,隻會更難走。
刀疤將三塊翡翠原石裝進陸雨辰的行李箱,又接過陸雨辰遞來的五百萬現金。蠍子看著陸雨辰:“陸老闆,三天後我們再聯絡,到時候我帶你見我們的大當家,談一筆更大的生意。”
陸雨辰點頭:“好,我等你的訊息。”
提著行李箱走出倉庫,陽光刺眼,陸雨辰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他冇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倉庫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警局的加密電話。
“喂,是我。”陸雨辰的聲音壓低,“今天和蠍子見了麵,他已經初步信任我,三天後會帶我見大當家。我在翡翠原石上放了定位器,你們可以追蹤後續的交易路線。另外,蠍子今天安排了試探,我已經順利通過,但後續的試探可能會更難。”
電話那頭傳來隊長的聲音:“雨辰,注意安全,不要勉強自己,要是遇到危險,立刻放棄任務。徐涵也很擔心你,他已經申請加入支援小組,隨時準備配合你的行動。”
聽到徐涵的名字,陸雨辰的心裡一暖。他對著電話輕聲說:“告訴徐涵,我很好,讓他放心。等任務完成,我會回去跟他一起看風信子開花。”
掛掉電話,陸雨辰提著行李箱,慢慢走向遠處的公交車站。陽光灑在他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他知道,屬於他的臥底生涯纔剛剛開始,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謹慎,但隻要想到徐涵,想到他們的約定,他就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行李箱裡的翡翠原石沉甸甸的,像是承載著他的使命和信念。陸雨辰握緊了拉桿,腳步堅定地向前走,他的眼神裡冇有絲毫猶豫——他一定會完成任務,平安回去,和徐涵一起實現高中時的約定,一起守護這座城市的安寧,讓風信子的花語,在他們的生命裡永遠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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