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落滿十年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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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南向前一步，試圖靠近我。
他的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知予，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讓我彌補……”
我抬手，製止了他後麵的話。
“陸總，我回來，不是為了和你再續前緣。”
我走到那本翻開的日記前，彎腰撿了起來。
然後，我一頁一頁，冷靜地將它撕碎。
那些年少的愛恨，那些塵封的過往。
都在這撕扯中，化為齏粉。
“我回來，是為了查清我父母的死因。”
紙屑從我指縫間紛紛揚揚地落下。
像一場遲來的雪。
陸衍南的瞳孔驟然緊縮。
蘇知夏也停止了哭泣，震驚地看著我。
我看著陸衍南，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當年我報名參軍，是為了獲得權限，重查舊案。”
“那一日，我在整理父母遺物時，
發現了一封他們冇來得及寄出的舉報信。”
“信裡舉報的，是城東一家化工廠非法排汙，汙染水源。”
“而那家化工廠的最大股東，姓陸。”
陸衍南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我冷冷地看著他的反應，心中最後一點疑慮也煙消雲散。
他果然是知情的。
他不僅知情，還刻意對我隱瞞了這麼多年。
我將手中最後的紙屑揚掉，拍了拍手。
“很巧，不是嗎？”
我轉身，不再看他那張充滿痛苦的臉。
“蘇知夏，這裡以後不會再有人來了。”
“你好自為之。”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老宅。
身後，傳來蘇知夏絕望的哭喊。
還有陸衍南沙啞的喊叫。
“知予！”
我冇有停步。
坐上車，我驅車離開。
後視鏡裡，陸衍南瘋了一樣追了出來。
他追著我的車跑，身影在視野中越來越小，最後化為一個黑點。
我踩下油門，將過去徹底甩在身後。
回到分配的公寓，我立刻打開了加密電腦。
輸入權限密碼，調出了那份被封存了二十多年的檔案。
我父母的死，當年被定性為一場意外車禍。
肇事司機酒駕，當場死亡，案件草草了結。
但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我點開檔案附件裡的照片。
那輛撞向我父母的貨車，車身上印著一個熟悉的標誌。
是陸氏集團旗下的物流公司。
而那家被舉報的化工廠，在事發後一個月，就被陸氏集團全資收購。
所有的汙染記錄，都被抹得一乾二淨。
一條完美的證據鏈閉環。
我花了十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才終於有資格，親手揭開這層層偽裝。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利用職務之便，重新展開秘密調查。
我約談了當年化工廠的老員工，走訪了附近村莊的村民。
但凡提到當年的事，所有人都諱莫如深，閉口不談。
很顯然，有人在背後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我並不氣餒。
二十多年的時間，足夠讓很多人忘記恐懼，
也足以讓一些人的良心備受煎熬。
終於，一個匿名電話打了進來。
對方聲稱是當年化工廠的實驗室研究員。
他告訴我，他手上保留了當年最核心的排汙數據和樣本。
但他要求一筆钜款，才肯交出證據。
我們約在城郊一個廢棄的碼頭見麵。
我帶著現金，獨自赴約。
夜色深沉，江風凜冽。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他接過箱子，確認了裡麵的金額。
然後，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密封的金屬盒，遞給了我。
“東西都在這裡了。”
我接過盒子，正準備打開檢查。
突然，幾束刺眼的車燈從遠處射來。
十幾輛黑色的轎車，呈包圍之勢，將我們團團圍住。
車門打開，一群穿著黑西服的保鏢衝了下來。
為首的人，是陸衍南的貼身助理。
他走到我麵前，微微躬身。
“蘇小姐，陸總請您過去一趟。”
我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我的所有行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我跟著助理，上了中間那輛勞斯萊斯。
車窗緩緩降下。
陸衍南坐在後座，神色晦暗不明。
他看著我手中的金屬盒，聲音嘶啞。
“知予，收手吧。”
“這件事，你鬥不過他們的。”
我握緊盒子，冷聲反問。
“他們？他們是誰？是你父親嗎？”
陸衍南閉上眼，臉上劃過一抹深刻的痛苦。
他冇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疲憊地說。
“把東西給我，我會處理好一切。”
“我會給你父母一個交代。”
我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陸衍南，你隱瞞了我十年，現在跟我談交代？”
“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再相信你？”
他猛地睜開眼，通紅的雙眼滿是掙紮。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
“知予，你聽我說……”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不必了。”
“陸衍南，從你決定隱瞞我的那一刻起。”
“我們之間，就隻剩下仇恨。”
我推開車門，想要下車。
他卻死死拉住我的胳膊，力氣極大。
我們正在僵持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的手下打來的。
我按下接聽鍵，開了擴音。
“報告！我們剛剛截獲了一段錄音！”
“是陸氏集團董事長陸振華，和他助理的通話！”
“錄音內容，是關於二十年前蘇家夫婦車禍的……”
陸衍南的臉色瞬間煞白。
下一秒，我的手下在電話裡，吃驚地說道。
“等等！錄音的提供者……是陸衍南！”
我猛地看向陸衍南，難以置信。
他緩緩鬆開了我的手，臉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原來，他不是在阻止我。
他知道這條路有多凶險，所以選擇獨自揹負。
手下很快將錄音檔案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我點開播放。
陸振華蒼老但狠戾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那個孽子最近在查當年的事，派人盯緊他。”
“必要的時候，連他一起處理掉。”
“陸家的名聲，絕不能毀在我手裡。”
錄音很短，卻資訊量巨大。
原來這些年，陸衍南一直活在自己父親的監視和威脅之下。
他不是不查，而是不能查。
一旦他有任何異動，
不僅他自己有危險，所有相關的線索都會被立刻掐斷。
甚至，連我也會被牽連。
所以他隻能隱忍，隻能等待。
用二十年的時間，偽裝成一個聽話的繼承人，暗中蒐集證據。
我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有多恨，此刻就有多複雜。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了。
陸衍南冇有看我，隻是低聲對助理說。
“送蘇小姐回去。”
車子重新啟動，平穩地向市區駛去。
回到公寓，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一則重磅新聞引爆了全城。
陸氏集團董事長陸振華，
因涉嫌多起命案及嚴重環境汙染罪，被警方正式批捕。
而提交了所有關鍵證據的舉報人，正是他的親生兒子，陸衍南。
新聞釋出會上，陸衍南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麵容憔悴。
他麵對無數閃光燈，平靜地陳述了所有事實。
他將自己收集了二十年的罪證，毫無保留地公之於眾。
親手將自己的父親，送上了審判席。
釋出會結束後，我收到了陸衍南的簡訊。
隻有一個地址，是我們曾經的婚房。
我驅車前往。
推開門，房子裡的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
十年間，這裡似乎被精心打理，一塵不染。
空氣裡，甚至還有我慣用的香薰味道。
陸衍南正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著窗外。
聽到聲音，他回頭看我，嘴角扯出一抹蒼涼的笑。
“你來了。”
茶幾上，放著一疊厚厚的檔案。
“這是陸氏集團所有的股權轉讓書，還有我名下所有的資產。”
“我已經全部轉到了你的名下。”
“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冇有去動那些檔案，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向前走了兩步，在他麵前站定。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這些？”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麵前。
然後抬起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
卻又在半空中停住，緩緩放下。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無儘的悲哀和愛意。
“知予，我父親欠你的，我還。”
“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我的心猛地一顫，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你什麼意思？”
他冇有回答，冇有告訴我。
他準備用自己的死，換陸氏對我的不再追究。
看著我，他眼中最後一絲光，也漸漸熄滅。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知予，忘了我。”
“好好活下去。”
說完，他猛地轉身，衝向了陽台。
我反應過來，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
“陸衍南！”
我衝過去，卻隻抓住了他衣角的一片布料。
他冇有絲毫猶豫，縱身從二十八樓跳了下去。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我跪倒在陽台邊，看著那個身影迅速墜落，變成一個渺小的黑點。
最終，消失不見。
我手中的那疊檔案被風吹散，洋洋灑灑，飄滿了整個天空。
像一場盛大而悲涼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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