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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歸時 第45章 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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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說?」

林石詣冷笑一聲。

「是誰,跟你裡應外合?」

丁興的神智,在劇痛中漸漸模糊。

太痛了,他不想再受刑了。

他必須攀咬一個人出來!

可林府之中,他隻認識林安……

「是……是林安……」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是林安……指使我的……」

林石詣的動作,停住了。

林安?

他皺起眉頭。

林安是他的心腹,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背叛?

他雖然不全信,但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

此事太過蹊蹺,丁興不可能憑空偷走密庫的東西。

可若是有更大的靠山呢?

一個能讓林安背叛他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他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卻又很快隱去。

「把他關起來。」

他走出地牢,對另一個親信趙峰低聲道。

「盯緊林安。」

「我倒要看看,他背後,是不是真有人。」

隨後,他讓刑部侍郎擬了罪狀。

丁興夥同江洋大盜,盜竊太傅府,意圖刺殺當朝太傅,罪大惡極。

判,滿門抄斬。

濮城外的密林,雪更大了。

安談硯一劍劈開一名追兵,將魏然和無隅護在身後。

血,染紅了他身前的雪地。

「安談硯!放下武器!」

濮城城主周康騎在馬上,高聲喊道。

「念在定遠王的麵子上,你若投降,本官可饒你們不死!」

安談硯撿起地上的一柄斷劍,用儘全力,擲向周康。

斷劍擦著周康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寧死!」

安談硯的聲音嘶啞,卻透著決絕。

「也絕不再回那個牢籠,當一條蛆蟲!」

周康臉色一沉。

「不識抬舉!」

「給我殺!」

士兵們一擁而上。

就在此時,數十支利箭破空而來,直接射翻了前排的士兵。

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從林中殺出。

他們訓練有素,刀法狠厲,轉眼便將城防軍衝得七零八落。

周康大驚失色,見勢不妙,立刻帶著殘部,狼狽逃竄。

轉瞬之間,林中隻剩下安談硯三人,和那群神秘的黑衣人。

安談硯握緊長劍,警惕地看著他們。

這些人的武功路數,不屬於定遠王府,也並非西涼一派。

為首的黑衣人收刀入鞘,摘下麵巾。

「請問,三位可是無隅先生,以及安、魏兩位小王爺?」

無隅扶著樹乾,喘息著辨認了片刻。

他看著那人腰間的佩刀樣式,模糊地問道:「可是……北地那邊的人?」

黑衣人躬身行禮。

「先生慧眼。」

「主公料定各位會繞道北境,特命我等在此接應。」

「前往西涼的船,已經備好了。」

無隅聞言,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露出一絲苦笑。

「替我,多謝小師妹。」

船行於冰冷的江麵,破開薄冰,一路向西。

船艙裡,炭火燒得正旺。

安談硯和魏然身上的傷,都已包紮妥當。

他們看著氣定神閒的無隅,心中充滿了好奇。

「無隅先生,」魏然忍不住問,「您的那位小師妹,究竟是何方神聖?」

安談硯也看著他。

「她竟能算到我們會繞道北境,還派瞭如此精銳的人手來接應。」

無隅隻是笑了笑,賣了個關子。

「其實,你們都見過她。」

安談硯心中一動,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是夏昭斕嗎?」

無隅端起茶杯,笑而不語。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安談硯卻已認定,就是她。

他望著茫茫江麵,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隻是此刻的安談硯並不知道。

此「夏昭斕」,非彼夏昭斕。

京城的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

路上的積雪被車馬碾成泥濘,又被新雪覆蓋。

丁興滿門抄斬的日子,到了。

菜市口人頭攢動,百姓們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丁興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劊子手押解著,穿過攢動的人群。

他頭發散亂,囚服上滿是血汙,眼神空洞,早已沒了往日的官威。

「就是他!草菅人命的狗官!」

「我兒就是被他屈打成招,死在牢裡的!」

人群中,不知誰先扔出了一顆爛菜葉,接著便是石子、泥塊,雨點般砸向丁興。

丁興麵如死灰,嘴裡塞著破布,嗚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人群一角,有個不起眼的茶攤。

李陽歌坐在攤前,素衣罩身,麵前放著一張古舊的瑤琴。

她低垂著眉眼,纖長的手指撥動琴絃。

錚然一聲。

曲調悲涼而肅殺。

彷彿有無數冤魂在雪地裡哭嚎。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聽著這悲憫的曲調,許多人竟也跟著落下淚來。

曲名《廣陵散》。

聶政刺韓傀之曲。

琴音穿過鼎沸人聲,清晰地傳入丁興耳中。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個彈琴的女子。

那雙眼睛,他見過。

像極了當年被他逼得投井自儘的李家媳婦。

丁興的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她!

是來索命的!

午時三刻已到。

監斬官的令牌重重擲下。

「斬!」

刀光一閃,血濺三尺。

一顆大好頭顱滾落在雪地裡,沾滿了汙泥。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叫好聲。

琴音,戛然而止。

李陽歌按住琴絃,抬起頭,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爹,娘……

陽歌,為你們報仇了。

大仇得報,卻並沒有快意。

如今的她已有了更重要的願望要去完成。

丁興死後,京中關於林府失竊的流言,也漸漸平息。

船行西去,江水滔滔。

自那夜驚心動魄的截殺後,一路再無波折。

江風拂麵,帶著水汽的寒意,安談硯按著劍柄,站在船頭。

身後的魏然倚著船艙,臉色依舊蒼白,卻多了幾分安然。

無隅則在艙內打坐,氣息悠長,彷彿與這江水融為一體。

這條水路,終究到不了西涼。

船在百裡外的一處港口緩緩靠岸。

碼頭上人影綽綽,旌旗招展。

安談硯眉峰一蹙,手已按上劍柄。

「不對勁。」

魏然卻笑了。

「彆緊張。」

「是我父親。」

話音未落,數千鐵甲兵士已經將整個碼頭圍得水泄不通。

銀甲反射著日光,寒光凜冽。

為首一人,身形高大,雖已兩鬢斑白,眉宇間的威嚴卻不減分毫。

正是西涼王,魏理。

他大步流星地走來,目光越過眾人,死死地鎖在魏然身上。

「然兒!」

一向穩重的王爺,聲音裡竟然有些發抖。

魏然掙紮著站起來,對著來人深深鞠了一躬。

「父親。」

「孩兒,回來了。」

魏理一把將他扶了起來,雙眼含淚。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孩子在京都當了六年質子,受了多少委屈,他怎麼會不知道?

這六年,對一位父親來說,同樣是煎熬。

他看著兒子蒼白的臉,眼裡滿是心疼。

安談硯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自己遠在千裡之外的老祖父和父母。

魏然已經到家了,可他回家的路,還很遠。

前路未卜,還不知道能不能安全抵達。

他輕歎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魏然察覺了他的情緒。

「談硯,此去定遠路途遙遠。」

「不如先隨我回王府休整些時日。」

「我再派精兵,護送你回去。」

安談硯搖了搖頭,拱手道:「小王爺好意,心領了。」

「歸家心切,不敢耽擱。」

兩人正說著,西涼王魏理卻走了過來。

他打量著安談硯,眼中滿是讚許。

「你就是定遠王府的小王爺?」

「好,好一個少年將軍!」

他忽然神秘一笑,指向身後一輛看似樸素的馬車。

「小王爺,去看看吧。」

「那裡,有位故人。」

安談硯心生疑惑,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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