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籙 第879章 百足之蟲
這門絕技傳了無數代，年複一年，卻始終沒人能練成。外頭的人隻當劍隱門的這門功夫是子虛烏有，關於它的所有故事，不過是些沒根沒據的閒話。就連門裡的弟子們，大多數都忘了還有這麼個神奇的技能存在。
年輕一輩不知道情有可原，畢竟這門功夫高深莫測，連在世的祖師們都沒親眼見過它的大成境界，更彆說這些小輩了。但是，前輩們的絕技和祖訓，從薄涼子那一代開始，他的兄弟們、師叔伯們十幾個人，他們從不敢忘記，一生都將這門功夫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哪怕宗門不在了，這師祖的絕學也絕不能斷了傳承。
正因如此，當薄涼子找到明台，回到祖師祠堂，把一切都詳細告訴了他之後，那劍池老祖擔心出什麼岔子，幾百年都沒離開過殘山的他，竟然破天荒地跑到凡間，暗中保護明台，充當起他的保鏢。
也是因為有他在，崔白發才放心去追那個神秘人物，雖然那人暗中折返，殺了明家老小，卻沒對明台下手。後來祝春華趕來，發現明台身邊有這麼個高手，立刻打消了帶姐弟倆去海外的念頭。
莫問劍聽完這一切，忍不住冷笑，他心裡想，什麼師徒情深，什麼宗門道義，甚至是整個玄門，都是虛偽的鬼話，全都是為了個人利益，不管彆人死活。
說到底，無論是他的師父薄涼子，還是他的師兄崔白發，還有那劍池老祖，以及那些一直在背後默默無聞的同門，甚至是後來的祝春華，還有那個偶然路過傳授他長離之道的忘年之交駱紅塵，等等所有人，他們隻是為了所謂的玄門之道，還有他們一直不願明說的所謂苦衷，就眼睜睜看著有人在他麵前殺人，卻無動於衷，也不采取任何行動，甚至多年後連真相都不肯透露，如果不是問到嘴邊，恐怕這事永遠沒個了結。
師徒倆因此鬨翻，莫問劍背叛師門，聲稱是為了尋找那個神秘人物，實際上他已經心魔纏身，把天下玄門看作草芥，再也不放在眼裡。
從此，世間多了一個煞星，無論他遇到誰，隻要是玄門中人，無論是正邪兩道，甚至是帝苑或皇族，隻要有人違背道義，被他撞見，無需任何解釋，直接滅殺。他的手段狠辣無比，不留一個活口，也不留一個全屍，連元神靈魄也不放過，驅散的驅散，攪碎的攪碎，總之，無論是錯殺還是誅奸，隻要碰到莫問劍沾染凡塵命案，沒有一個人能逃過他的手。
這一路的殺伐震動了整個天下，薄涼子幾次追蹤，想要阻止，連駱紅塵等人也相繼出手，但莫問劍當時修為大成，一身人間之力附有青鋒，再加上長離劍這不世神兵，想要攔他談何容易，即使能比鬥勝之，想要將其留下卻絕無可能。
無奈之下，即使眾人聯手，也留不住他，最後終於驚動了帝苑出手。薄涼子親自擔保，換來帝苑不要傷他性命，老太師殷太虛擔心不力，親自帶著人皇劍赴天下趕之，又叫青龍、白虎兩堂左右護法，三十幾名帝苑高手，外加薄涼子等人，終於將他攔在了滄海之間。
也就是當初祝春華兄弟二人所到轉頭的青離宮數百裡之處，那傳說中由兩道高玄爭鬥波及的荒涼之城鎖牢關，當時關中天羅地網，老太師殷太虛以人皇劍斷解一切，其諸般不擋萬法不滅，再加上青龍、白虎兩堂布陣，以及薄涼子等人聞訊趕至，鎖牢關之內真正成了牢籠。
這樣的架勢，即便是玄門絕頂白乾一也恐怕難以有所作為，但莫問劍竟是強勢逆出，他一身所帶的人間之力，化青鋒入長離之間，那長離劍也畢竟是淩煙閣煉兵的極首，沒有紅妝克製，縱有人皇劍也是難以留下，畢竟人間之力同本同源，莫問劍雖不能傷害到老太師一方，但在殷太虛所困之下，不傷他性命叫其困獸，也是難以將其留下。
話說莫問劍這家夥，又一次在精心設計的陷阱裡溜了，雖然沒能逮住他，但這次行動也不是白費力氣。就在最後關頭，駱紅塵閃亮登場，隻用了一句簡單的話，就讓莫問劍徹底改頭換麵，不再到處亂殺人，而是選擇了低調行事，好像在找什麼對他來說特彆重要的東西。
駱紅塵那句話其實挺直白的，就是提醒莫問劍，他還有個姐姐叫明月。如果他繼續到處樹敵，一旦找不到莫問劍，那些仇恨可能會轉移到海外。因為明月的修為深不可測，而祝春華據說修行出了問題，命不久矣。一旦失去了這些保護傘，莫問劍就沒有宗門可以依靠了，單靠一時的威風是撐不了多久的。沒有了宗門的保護和手段，遲早會出事，到那時，他的親人會傷心，仇家會開心，他的父母在地下也不得安寧，他明家的祖先和後代也會跟著遭殃。
莫問劍聽了這話，就徹底消失了。有人說他去了海外，也有人說他閉關修煉去了，反正兩三年來一點訊息都沒有。玄門的人以為這事已經翻篇了，薄涼子也挺失望的，他所有的努力似乎都白費了，最後落得個師徒兩散的下場。
但是，就在半月後，海外傳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訊息。據說莫問劍一劍飛去，竟然在一座荒島上碰到了海外昆侖的高手。兩人不知為啥就打起來了，祝春華三招之內就使出了畢生絕技，而莫問劍也用一劍孤寒反擊，最後把祝春華的身體給刺穿了。之後，兩人就停手了，莫問劍帶傷離開，海外昆侖的人也回去了。
這訊息本身不算太震撼，但讓人震驚的是，訊息傳來的時候，薄涼子剛好得知，海外昆侖的祝春華竟然在半天前就兵解歸天了，一生的心結一朝解開。薄涼子當時有點懵，剛知道這個訊息，緊接著又聽到了傳言在耳邊回蕩。
薄涼子對莫問劍這個自己親手調教的徒弟瞭如指掌，即便莫問劍的修為已經很高了，但在薄涼子眼裡，他還是沒法和祝春華拚個你死我活，更彆說把他打成重傷了。因為莫問劍在兩次遇到祝春華之間，修為和心智都還不夠成熟。所以，儘管莫問劍和祝春華都受了傷，但致命傷絕不可能是莫問劍造成的。因此，祝春華在半月後兵解，這期間肯定還有其他秘密，可能還和當年的某些事情有關。
這樣的猜想還沒得到證實，薄涼子又收到了一個驚人的訊息。莫問劍在半天前突然出現在落神峰，不知是因為和人打架還是遇到了危險，總之在九霞澗還沒開放的時候，他竟然在山下跳了出來，帶著一身重傷，靠著長離劍的護主能力，搖搖晃晃地向東邊飛去。
薄涼子聽說這個訊息後，不管真假，立刻就出發了。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師叔劍池老祖。劍池老祖在看守祠堂祖師排位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震動，立刻意識到莫問劍一定是出事了。看到薄涼子匆忙離開，他也沒猶豫，緊隨其後趕了過去。
就這樣，叔侄倆先後趕到，在一個荒山旁邊，終於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莫問劍。當時長離劍不見了，莫問劍全身經脈都斷了，紫神二府也被搗毀，連元神和紫元真炁都沒了，隻剩下最後一絲人間之力勉強支撐著他的生命之火不熄。正是這最後一絲力量，才讓他撐到了薄涼子和劍池老祖的到來。
不敢耽誤，薄涼子和他的師叔劍池老祖輪流使用劍隱門的絕學穀神不死，為莫問劍續命。因為當時他們離滄海很近，兩人急忙帶著莫問劍趕往青離宮。長生大帝親自出門迎接，甚至遠出千裡之外，用長春鼎為莫問劍重鑄身體。但莫問劍的根基已經被毀，情況危急，即便是長春真人以鎖命著稱，麵對這種狀況，如果沒有天材地寶來恢複他的生命，即使救回來也可能會成為一個癡人，恐怕難以蘇醒。無奈之下，幾人相互對視，都暗自搖頭，感到無計可施。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從極北之地趕來搶奪，正是寒門中的一眾高手。獄中人親自帶領，雲中二聖、八荒旗主以及七王之尊中的兩位也儘數到齊，他們似乎對莫問劍的狀況非常感興趣，不惜親自前來爭奪。
貓妖大王先發製人，跟雲中二聖他們三個聯手，把薄涼子逼得夠嗆。緊接著，殺王陸梟也跳進戰圈，他單槍匹馬，居然擋住了劍池老祖的猛攻。七殺枉斷血戮鋪，八荒其主左右開弓，連青離宮的高手們也加入了戰團，結果還是被陸梟一個人一把劍給擋住了。
最後，隻剩下獄中人和長生大帝兩個人對峙。長春真人笑眯眯的，好像已經看穿了獄中人的小九九。他心裡明白，人間之力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拿到手的，搞不好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獄中人似乎並不在意，他伸手就去搶莫問劍，長生大帝好像故意放水，莫問劍輕輕鬆鬆就被獄中人搶走了。寒門的高手們一個接一個地撤退，薄涼子本來想追上去，卻被長生大帝攔住，告訴他彆擔心，隻要等一等，寒門自然會放他出去，到時候在幽冥血海接應就行。
麵對老朋友那無比堅定的眼神，薄涼子壓下心中的憂慮，回到殘山佈置好一切，和劍池老祖再次出發，北疆以北的幽冥血海上，兩道仙蹤等了足足半個月，終於看到一隻小船慢悠悠地飄過來。
莫問劍安然無恙，隻是修為全無，雖然醒著，眼神卻空洞無神，沒有了往日的傲氣，也沒有了那份冰冷，隻剩下任人擺布和漠然。
回到殘山，莫問劍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他的過去和未來，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隻是看著他有些落寞地走進祖師祠堂，從此閉關不出......
多年後，劍隱門一夜之間被毀，大家都以為莫問劍已經掛了，沒想到他居然在雷鳴山現身，還加入了寒門，以殘劍之名登頂混元之顛，似乎已經觸控到了仙神鬼魔的境界，讓雷鳴山上的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連雷功強如周天也無法匹敵，駱紅塵大帝也拿他沒辦法。
幸運的是，長離劍意外地被找回來了，仙妃阿離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放出她哥哥莊陌之後，長離劍就被莫問劍收回手中。更幸運的是，駱紅塵能召喚紅妝，交給了姬瑤，兩人在艱難時刻相互配合，祭出相思劍陣，召喚出淩家姐妹一體雙魂的惡靈，困住了所有人，還相互訴說了各自的往事。
最讓人吃驚的是，莫問劍竟然是姬瑤仙子的親舅舅，這樣一來，姬瑤仙子的母親明月的身世也終於揭開了。隻是她母親後來怎麼樣了，莫問劍說的模棱兩可，淩家姐妹也不清楚，駱紅塵查了這麼多年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恐怕隻有莫問劍了，畢竟他隱姓埋名這麼多年，肯定有他的原因，說不定他一直不出山，就是在尋找那個當年的神秘人物，那個背後操縱一切，導致正邪兩道血戰至今，讓無數人流離失所，仇恨累積的幕後黑手。
那個人現在還在不在呢，姬瑤仙子左思右想，她已經從過去的事件中猜到了一些線索，當年的大事不提，兩道中各有糾葛，想要在其中佈局，對於那個神秘人物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再看看她母親年幼時家破人亡，以及她舅舅後來拜師，這兩件事看似無關，但其中的聯係卻像是早就安排好的，而且一環扣一環，悄無聲息地慢慢進行，讓當時的薄涼子、祝春華還有寒門門主獄中人，甚至是整個帝苑和整個正邪兩道，都被捲入了這場漩渦。
而這一切的根源，直到今天，所有人都還看不透他的動機，也不明白他這樣算計，這樣佈局，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這個人跟劍隱門有仇？還是跟整個玄門有仇？亦或是，他正在謀劃一個更大的事情，一個足以囊括天下所有大事的驚天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