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奇案 一百一十二 棺材山上有棺材,小豌豆離奇丟失
李值雲麵色一沉,用指節叩了叩小豌豆的額頭,“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好走路!”
小豌豆小嘴一噘,轉過身來開始慢慢挪步。她想不通,為什麼師父不願承認,不願告訴自己。
隨後,又輕輕一哼:“師父不說,那我去問姥爺,總有人能告訴我。”
李值雲瞪了瞪眼,揪住小孩耳朵:“我警告你啊,要是亂說亂問,戒尺就換成板子。一板子下去,屁股就裂成八瓣兒!”
小豌豆又是輕輕一哼,搖頭晃尾:“師父說我是親生的,那我在家就是親生的。有姥爺護著呢,打不到,打不到!過幾天,太姥姥也要來了,就更打不到了。”
李值雲嘿地一聲,發覺這崽子又雞賊了許多。
看來,必須抓緊時間挑選一塊合適的木料,精心打磨一把趁手的小板子出來。而且呀,還要日日都當著她的麵細細打磨,好好地震懾她一番。
這不,剛回來冰台司,李值雲連書房都沒有進,這就叫上了幾個人,往馬廄去了。
“上哪兒去呀?上哪兒去呀?這麼大的雪,不應該在屋裡貓冬嗎?”小豌豆跟了過來,連聲問道。
“去找木材,做板子揍你。”
“啊?來真的?”
瞧著小孩吃了一驚的模樣,一眾鬨笑,李值雲一把將她抱報上了馬,笑盈盈的說道:“必須是真的,說揍八瓣,就揍八瓣兒。”
駕的一聲,馬匹應聲奔出低矮的馬廄,鬃毛在凜冽的雪氣中揚起,猶如戰旗招展。
深色的馬蹄踏碎晶瑩的白雪,一路向西飛馳。
往西走啊,小豌豆捂嘴竊笑,“師父淨騙人,明明是去黑風林場,抓捕曾可。”
李值雲專心馳騁,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不騙人,既然去林場,選塊木材是順帶手的,不耽誤事。”
小豌豆抖了抖耳尖,隻縮回了鬥篷裡頭,老實下來,也不敢說話了。
二百多裡的路,可不是開玩笑的,何況後半截還是山路,還是在下過雪的冬日裡頭。
等到傍晚時分,投宿客棧之際,全程不過走了三分之一。
但是這屁股,也不用挨板子了,騎了一天的馬,已經給顛腫了。下馬之後,小孩才突覺一片火辣,隻捂著那兩團肉,一臉駭然的說道:“師父,不用做板子了。隻要騎上一天馬,就會磨爛的。”
一眾鬨然大笑,笑聲震落了林枝上的雪,劉晃在一旁侃道:“你呀,還是騎的少。不比咱們,早就磨成鐵屁股了。”
帶著笑聲,放眼望去。林雪客棧,倒是應景。
這客棧孤零零矗立於林雪深處,前後數十裡山路,隻此一家落腳處。四下裡重山疊嶺、老木寒枝,將它層層包裹,唯獨從中間硬生生辟出一條窄窄的小道,蜿蜒曲折,通向外界。
此一時雪覆林靜,更襯得這客棧有如世外之境,寂靜中帶著幾分從容與暖意。
馬廄,就是在林中簡單搭的木棚,店小二忙活著,把大家的馬匹栓好,這便一同走入客棧。
大堂裡點起的燈火黃澄澄的,把門口墨藍色的雪地,也映出了一片暖黃色光暈。雪,不再似雪,而化作了金色的沙子,比白日裡,更加晶瑩生光。
堪堪跨進門檻,便見徐益和孫將軍正坐在大堂一角,看樣子是等候多時了。
“終於到了。”徐益抬手,朝小豌豆招呼著,“快快,小豆子快坐過來,烤烤火,爹這裡有專門給你點的鹿乳羹,還特意淋了鮮花醬呢。”
小豌豆為氣師父,特意喊了一聲——“好的爹!”
在一片笑聲當中,李值雲紅了臉,臊眉耷眼的跟著小豌豆坐了過去,長聲而歎:“這如今,竟也流行亂認親戚了……”
徐益笑著把兩盞鹿乳羹往師徒倆跟前兒推了推,而後吩咐小二,可以上菜了。
此一行,統共坐了四大桌人。徐益這廂帶了兩桌人,李值雲也帶了兩桌。
為在周仕丹的地盤上捉到曾可,可謂是下足了功夫。
叮呤咣啷的,從廚房傳出了顛勺顛鍋的聲音,沒過多久,熱騰騰的各式山珍便被端上了桌,香氣滿屋。
徐益給李值雲夾著菜:“靠山吃山,今日咱們也嘗一嘗這山中滋味。”
孫將軍笑眯眯的,還沉浸在方纔的話題裡,唆嘴道:“豌豆都叫爹了,也不知道李司台何時能叫一聲郎君啊?”
徐益吭哧地笑,看著李值雲的表情,而李值雲壓下了羞怯,換做一副拓落不羈的模樣:“喜酒還沒喝,喚甚郎君。孫將軍若有意牽線,先請飲下兩大缸去。”
李值雲抬頭,用下巴點著一旁的大酒缸,孫將軍嘿的一聲,拍了拍桌子:“那我現在就飲,哪怕是飲漏了腸子,也不能耽誤你們二人今夜洞房花燭呀。”
此話一出,滿堂起鬨,徐益連忙抬手,勸說大家稍安勿躁,小豌豆的爹,他肯定是當定了的!
小豌豆口中含著肉肉,忽閃著眼睛,正想問洞房花燭夜都做什麼的時候,山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悠長的狼叫。
“噝,有狼啊!”
眾人抬頭,看向店家,掌櫃的出門看了一看,這便立馬調頭回來,拴上了門。
“唉,各位有所不知。黑風林場因為伐木太多,端了許多狼群的老窩,它們就往東遷了,遷到了咱們這棺材嶺來了。”
“棺材嶺……這名兒也太嚇人了吧!”小豌豆睜大眼睛,咋呼了一聲。
掌櫃的笑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棺材棺材,升官發財嘛。”旋即,他的麵色又深沉下來,帶上了神秘的口吻,似是要嚇一嚇小孩,“不過嘛,這名字可是有來頭的,並非空穴來風。”
他往南一指:“南邊,南邊就是棺材嶺的主峰,棺材山。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多了個棺材。所以呀,這一片地界就改名叫棺材嶺了。從前,隻叫老爺嶺來著。”
一眾好奇了起來,目中含光的等待著掌櫃的接著講下去。
掌櫃的一見聽眾來了,更是紮好架子,捋著胡須,聲情並茂的比劃起來:“那棺材啊,是金絲楠木做的,好大一口!就擱在山頂上,一年年的,風吹日曬,霜打雨淋的,硬是不壞!好些人啊,都想切一塊木材下來,哪怕盤個手串也成呐!結果呢,你們猜怎麼著了……”
“怎麼著了?”大家夥異口同聲。
掌櫃的神情誇張的說道:“但凡是碰了那口棺材的人,都害過邪病,有的還會全身潰爛而死。”
他伸出了胳膊:“先從手爛,哪隻手碰,哪隻手爛。等到一隻胳膊全黑了,身上再開始爛,硬生生的,把人折磨至死。這住在附近的人都說啊,是遭了詛咒,遭了天罰。那棺材裡啊,說不定躺著什麼大人物呢。自此,也沒人敢碰了,偶爾有人上山,碰見了也得繞著走。隨後啊,咱們就每年過去燒燒紙,也算是跟它說個好話,莫再害人了。”
聽罷此話,李值雲啞然失笑:“不過是屍毒罷了,陳年屍體之中,含有大量病瘟和疫氣。”
掌櫃的眨了眨眼,感覺被人駁了麵子,心頭湧起被否定的不滿:“這位娘子,你說的,早就有人說過了。可是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孫將軍哼了一聲:“哪裡不一樣?”
掌櫃的說道:“有時候離的近了,還能聽到棺材裡頭有莫名其妙的響聲,邪性的很呐。”
孫將軍提起眉毛:“好,等吃罷了飯,我便要上去看一看,到底邪性在何處。”
“您千萬彆去呀……”掌櫃的急得直搖兩手:“外頭有狼呐,一到夜裡,就總是哄狼。冬日裡活物稀少,餓得它們嗷嗷直叫,您這一去,豈不是餵了狼群?這種畜牲,可是群體捕獵的。”
在這個時候,靜聽一旁的劉晃陡然站起了身。他向來剛中帶柔,粗中有細,“不好!馬匹還在外頭拴呐,這可怎麼辦?”
掌櫃的跺了跺腳,看了看窗外,又瞄向了後院:“要不,就拴到後院去吧!地方雖不大,擠擠算了。”
一眾這便立馬擱筷,去到馬棚裡把馬挪了過來。想方設法的拴好後,添上草料和清水,適纔回到大堂,吃罷了這頓飯。
山珍雖然味美,可架不住山中酷寒。
小店裡的火盆又不夠,眾人隻能集中一處,圍坐在大堂中央的火盆旁,一邊取暖,一邊商議著捉捕曾可的行動計劃。
火舌卷著木柴劈啪炸開,終於驅走了渾身的寒意,把每個人的臉龐都烤得紅彤彤的,直發燙。
聽著他們翻來覆去的討論聲,小豌豆隻覺得都是白瞎,心裡嘀咕著這些大人總是愛在事情沒影兒的時候瞎折騰。
黑風林場還沒到呢,連地形都不清楚,山高林密的,誰知道會碰上什麼情況,這不就是紙上談兵麼?越想越覺得無聊,她的心思早就飛到了窗外。
耳朵裡響著的,也不再是爭論聲,而是不遠處,一陣接一陣的狼叫。
於是乎,她離了席,自己一個人悄咪咪的開啟了門栓,動作輕得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門吱呀一聲輕響,她溜出門,站在前院裡頭,探頭探腦的,望向了雪林深處,那一點點綠幽幽的亮光。
是狼嗎?
聽人家說,狼的眼睛在夜晚就是綠的。
雖然心裡有點害怕,可好奇牽引著她。山風如冰刀一般擦過雙頰,她卻踮著腳尖,試圖看清那些黑暗中的影子。那些狼群就在山丘上徘徊,帶著野性的呼喚。
室內,火柴燒罷三捆,酒味和汗味混雜在一起,捉捕計劃剛剛敲定,大家夥兒都鬆了口氣。可李值雲一轉臉,適才發現小豌豆不見了,小板凳上空空如也,隻剩下一扇半掩的門,在寒風裡輕輕晃動。
李值雲勃然一驚,當即衝出門去,徐益緊隨其後。其餘人,也跟著衝了出來。
放眼一瞧,前院的門也開了。院門前的雪地上一片狼藉,到處是混亂的鞋印,亂七八糟,模糊成了一片。叫人不由得想到,裡頭還夾雜著狼爪的足跡。
一時間,李值雲心肝欲裂,她揚起嗓門,幾乎喊裂了嗓子。
“豌豆——!小豌豆——!”
呼喊聲撞到了山上,又彈了回來,在空寂的山穀間來回跌蕩,一聲接一聲,愈喊愈急,卻始終聽不見那聲熟悉的、細弱的回應。
倏地一下,兩行熱淚滑下。
徐益看到李值雲落淚,歘地一聲抽出了佩劍:“值雲,你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群聲響應,個頂個的抽出了武器。接過了掌櫃遞來的火把,徐益帶頭,第一個蹚出了院門。再沿著滿地淩亂的足跡,一路往南尋。前行了約莫二百多步,眼前,便是那座並不太高的棺材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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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眾尋找小豌豆的時候,在拂曉鎮辦案的沈悅和歲豐,終於找到了那隻丟失的豬。
嘎嘎嘎,人和豬前後腳丟,說出來也怪叫人笑話的。
是在哪裡找到的呢?拂曉鎮上麵,方縣的牲口市場……
鎮子上遍尋無果,過膝深的白雪都把人凍出關節炎了,鼻涕流到了嘴角上,適才突然想到,會不會是被人捉了去,賣到了牲口市場。
這便趕往方縣,一家一家的去問,一家一家的去找。
糖姬說,王屠戶的豬,豬屁股上都有一個“王”字烙印。後來,正是根據這個烙印,才終於尋到了那隻半大不小的,半成年小公豬。
踩著眾人異樣的目光,一行把豬牽回了客棧。
時下,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請個屠夫過來宰豬,在它的肚子裡尋找戒指。
“不好吧,好歹是一條命啊,我能吃,但不想殺,太殘忍了……”
歲豐揉著頭發,一臉抗拒,跟沈悅商量著,給豬灌下瀉藥,看不能把金戒指洗出來。
沈悅嗬嗬直笑,也是一臉猶豫。畢竟十天半個月了,如果真的被豬吞下,很有可能早就拉出來了。屆時,要是戒指沒找到,又殺了一條命去,豈不罪過?
不料,這豬竟跟通了人性似的,朝著兩人哐哐一叫,張大了豬嘴。
在這個時候,兩人才陡然發現,那枚明晃晃的金戒指,竟然套在豬的一顆大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