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道他來過 第11章 chapter 9 “怎麼著,阿歲你…
chapter
9
“怎麼著,阿歲你……
陳歲桉剛抱著作業本走進教室,同往常般習慣性地掃一眼自己旁邊的位置,卻看到江泛予座位旁圍著的人群。
他迅速將作業擱在講台上,幾步跨到她身邊,一手穩穩托住她的手臂,讓對方靠著自己,“怎麼回事?”
“她生理期,疼得厲害。”孟昭答道,又看了眼江泛予蒼白的臉色,不放心道,“還是得去醫務室。”
陳歲桉沒有猶豫,低頭看向懷裡的人,江泛予嘴唇失去了血色,手指發抖。
“走,我帶你去醫務室。”他聲音沉穩,“硬撐不是辦法。”
他記得初中生理課上老師說過,嚴重的痛經可能導致休克。
“要是我們沒回來,記得幫我們跟老師說明情況。”陳歲桉對程棲說。
“放心,包在我身上。”
江泛予拗不過幾人,隻好聽話,腳步懸浮地去醫務室。
走廊上,穿堂風掠過,江泛予忍不住打個寒顫,起一身雞皮疙瘩。
“穿上。”少年的外套寬大而溫暖,淡淡的皂香混著薄荷氣息瞬間將她包裹,擋住了風雨的寒意。
到了醫務室,值班的醫生看到江泛予煞白的臉色,連忙讓她躺下。
“痛經可不能硬撐啊同學,”醫生一邊開藥一邊囑咐,“先吃片止痛藥,在這休息會兒。如果還疼得厲害就得打點滴,可彆強撐。等不疼再回教室。”
陳歲桉去直飲機接杯溫水遞給她。
“阿歲,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她想要脫下校服還給他,卻被他輕輕按住。
“穿著吧,這裡開了冷氣。”
醫務室冷氣十足。
陳歲桉離開後,江泛予躺在病床上,她把自己蜷成一團,這樣能讓她好受一些。
“不是兄弟,你買這個乾嘛?”聞蕭然在走廊一把攔住陳歲桉,盯著他手裡那袋紅糖,“你自己喝啊?”
陳歲桉不想過多解釋,隻應付地“嗯”了一聲。
聞蕭然湊近看清包裝袋上的字,頓時樂了。他故意用手指點著那行字,一字一頓地念:“給、特、殊、時、期、的、你。”
“怎麼著,阿歲你……也到特殊時期了?”他憋著笑,肩膀微微抖動。“我這做兄弟的怎麼不知道啊,需要我照顧你麼?”
“起開。”陳歲桉用一副‘不想和傻子溝通’的表情掃了對方一眼,把他推開。
預備鈴響起,陳歲桉回到教室,仔細地將紅糖衝進江泛予的保溫杯,深淺適中的琥珀色在水杯中蔓延開來。
醫務室裡,江泛予聽見門開的聲音下意識擡頭,隻見陳歲桉帶著一身未散的濕潤水汽出現在門口,發梢還掛著細密的雨珠。
輸液室還有其他生病的學生,陳歲桉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徑直走到她床邊。
“杯子裡是紅糖水,”為了不打擾其他生病中的同學,他聲音放得很輕。
隻見少年從口袋裡掏出幾個暖寶寶,“小賣部阿姨說這款發熱效果最好。”
“謝謝阿歲!”江泛予已經緩過來些,她接過暖寶寶,仰起臉對他笑。“你人好好。”
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裡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感激,看得陳歲桉耳根微熱,不自然地彆開視線。
“應該的,我先走了。”他低聲應道,轉身離開時腳步略顯淩亂。
等他離開後,醫生姐姐笑著湊過來,揶揄地看向她:“這小男生真不錯,心細又體貼。”
“他是我同桌,”江泛予視線閃躲的同時,不忘認可對方說的話,“是一個頂好的人。”
窗外的雨點依舊敲打在玻璃上,一下,兩下,像是落在她的心裡。
她吃了兩片止痛藥,在藥物副作用下,昏昏沉睡過去。
“叮鈴鈴鈴……”
被下課鈴聲喚醒的江泛予從病床上坐起。經過休息和藥物的作用,小腹疼痛的症狀已經緩解了一大半。
她同醫生姐姐說完再見後,裹著與自己體型不符合的寬大外套,慢慢往回走。
走到半路被聞訊趕來的方桃一把抱住。
“嚇死我了!”方桃著急地打量她,“程棲剛才和說你生理痛去了醫務室。現在怎麼樣?還疼不疼?”
她絮絮叨叨地問著,江泛予抿嘴笑著搖頭,“不疼了,已經好多啦。”
她後腰正中間貼著的暖寶寶,正源源不斷地向她傳送熱意。
高一的日子溜得飛快,轉眼已是盛夏。
南起市的夏天總是熱得理直氣壯,蟬鳴聲日夜不停,梧桐葉被烈日照得幾乎透亮。
江泛予趁著暑假有時間練習鋼琴,好不讓自己手生。在彈奏三首曲子後,她直起身伸了個懶腰,在琴房裡活動著筋骨,準備待會兒在彈一首。
“寶貝,詩竹來了。出來聊聊天。”唐歆叩響琴房門。
“來啦,馬上~”
江泛予聞聲,立刻合上琴蓋,朝門外走去。
“姐。”她朝沙發上坐著的人喊了一聲,視線落在客廳茶幾上的冰鎮西瓜,挑了一塊無籽、紅透的西瓜遞給黎詩竹後,自己也拿起一塊咬下,清甜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
甜!是夏天的味道!
“爸,來補課的除了詩竹姐還有誰呀?有我認識的嗎?”江泛予鼓著腮幫子問。
江理全繼續留任高三部教學,恰巧負責黎詩竹所在的班級,同時還兼任了年級數學組長。
同事家的孩子今年升入高三,托他幫忙補習數學。一來二去,拜托補習的學生多了起來。同事一場,江理全也不好推脫,索性將家中二樓的次臥改造成一間臨時教室,專門用來輔導功課。
“除了詩竹,其他你應該沒見過。有幾個同事家的孩子,還有尖子班的幾個學生。”江理全埋頭整理著列印好的資料。
江泛予瞭然地點點頭,像隻撒嬌的小貓湊到黎詩竹身邊,晃著她的手臂說:“詩竹姐,你今晚住我家唄?我們都好久沒一起夜談了。”
唐歆端著一碟洗得水靈靈的聖女果走過來,放在桌上,看著兩個女孩親密的樣子,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詩竹,這丫頭可惦記你了。上學的時候,三天兩頭在飯桌上唸叨著你。前幾天知道你姑父要教你們班,跑到臥室說:‘不要給詩竹姐他們佈置太多無用的作業,要抓重點!給他們留些休息時間!’”
“本來就是嘛,高三生時間很寶貴的。”江泛予咕噥一聲,“特彆是六月份高考結束後,他們這屆準高三的作息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我每次去食堂,都看見詩竹姐和她同學匆匆扒幾口飯就往教室趕,連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看著都好辛苦。”
黎詩竹心裡一暖,握住江泛予的手:“好,那今晚我好好陪你說說話,把這段時間沒聊的都補上。”
唐歆在一旁聽著,順手又把果盤往她們麵前推了推:“詩竹最近確實瘦了不少,今晚我煲個湯,你們學習辛苦,得好好補補。”
三人正說著話,門鈴響了。
進來的是個穿白襯衫的少年,個子很高,眉目清朗。
他衝江理全禮貌打招呼,“江老師好,”
而後看向唐歆這邊,“師母好。”
江泛予放下西瓜,悄悄打量對方。這人個子好高,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想起來了!
她之前去給黎詩竹送東西時,總能看見這個男生靠在走廊窗邊跟她說話。
正要開口,江泛予餘光注意到黎詩竹看向對方時專注又帶著仰慕的眼神。
誒!?這種神情她隻在電視劇裡見過。
“這是師妹吧?”男生注意到江泛予,視線轉向黎詩竹時一頓,好似沒預想到對方也會在。“好巧,你也在。那個你們認識嗎?”
“這是我表妹。”黎詩竹說。
“表妹……”男生重複了一遍。
“你好啊,表妹。”
他“表”字壓得又輕又低,帶著說不清的親近。江理全和唐歆離得遠,隻聽清尾字,以為是尋常的“師妹”,並未在意。
隻有離他倆近得黎詩竹聽得清清楚楚,她偏過頭看向兩人。
“詩竹,庭年,你們先進去坐。”江理全招呼道,“等人齊了就開課。”
“好的,老師。”梁庭年看向江泛予,“一會見。”
幾人朝樓上次臥走去,
留下江泛予在原地蹙眉,一臉嫌棄模樣。
誰是他表妹。
……
補課結束已是傍晚。學生離開後,江理全無縫銜接地從嚴厲教師變成家庭煮夫。他利落地係上圍裙,衝進廚房把正在備菜的唐歆移到沙發上,順手還貼心地調好她最愛看的電影頻道。
臨走前還不忘報一下壓軸菜:“今天給你們做我拿手的鬆鼠桂魚。”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把正在客廳和江泛予玩翻花繩的黎詩竹看得一愣。
“正常,”江泛予小拇指靈巧地勾住紅線,指尖翻飛間變幻出新花樣,“在我們家,我媽永遠排第一。”
黎詩竹抿嘴輕笑:“挺好的。”
“什麼?”江泛予沒聽清,正要追問,腦袋靈光一閃,想起什麼似地衝向廚房,拉開推拉門,“爸!茄子記得削皮!”
回應她的是劈裡啪啦地油呲聲和江理全的一聲:“閨女你來廚房乾什麼?都是油煙,快出去,吸多了對身體不好。”
江泛予踮腳探頭瞧了眼鍋裡的菜,地三鮮在鍋裡翻炒,茄子土豆豆角,一樣都沒少,茄子也褪去了紫衣。
見她視線落到鍋裡,江理全得意地開口,“地三鮮,你和詩竹都愛吃的,詩竹不是喜歡吃去了皮的茄子麼,我剛才一看,你媽媽早就把皮削乾淨了。哎,我真是娶了個又細心又體貼的好老婆……”
眼見爸爸又開始日常炫妻起來,江泛予趕緊把油煙機調大兩檔,溜出廚房。
難得有小輩在家,江理全大展廚藝做了八菜一湯。四人圍坐一桌,說說笑笑。
淩晨一點,江泛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距離她和黎詩竹結束“姐妹茶話會”才過了十分鐘。她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忍不住問:“姐,你睡了嗎?”
原本背對著她的黎詩竹轉過身,“還沒。”
“你覺得今天那個梁庭年怎麼樣?”江泛予往她那邊湊近了些,聲音壓得低低的。
臥室短暫安靜片刻,隻聽見窗外隱約的蟬鳴。過了好一會兒,黎詩竹才輕聲說:“他挺好的。”
“那,他知道你覺得他挺好嗎?”江泛予問得很是委婉。
黑暗中,黎詩竹的呼吸頓了頓。“也許知道,也許吧。”
“不過他說,希望我們能考上同一所大學。”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陷入回憶裡。“小魚。”
江泛予同小時候那般,手指拉住她右手小拇指,“嗯?”
“我有時候覺得,太在意一個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早了,小魚,快睡吧。”江泛予捕捉到她語氣裡轉瞬即逝的黯淡,望著黎詩竹重新轉過去的背影,心裡突然泛起一陣酸酸脹脹的感覺。
它哽在她喉間,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