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道他來過 第9章 chapter 7 “小魚,不怕,我…
chapter
7
“小魚,不怕,我……
一聲急促的刹車聲劃破寂靜的夜,少年修長的腿穩穩支住車身,臉上滿是擔憂。
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就這樣闖進了江泛予的視野裡。
淩亂的碎發貼在江泛予凍得通紅的臉頰上,她眼睛裡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嘴唇因驚嚇微微張著,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
“阿、阿歲……”
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江泛予劫後餘生般地鬆了口氣,腿一軟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嚇死我了……”她的聲音還帶著顫。
陳歲桉眉頭緊蹙,銳利的目光掃過她身後巷口。
一個匆忙消失的黑色衣角一閃而過。
他將單車停穩,蹲下身來與她平視,聲音放得極輕,生怕讓女孩精神更緊繃:
“沒事了,小魚。不怕,我在這裡。”
“阿歲,你怎麼會來?”江泛予仰頭問他。
“蕭然給我打電話,說你來書店買資料。”他簡單解釋,問清她家的具體地址後,扶手腳發軟的江泛予坐到單車後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江泛予異常安靜,彷彿還沒從驚嚇中回神。
她手扯住陳歲桉小片衣角,行至半路,路邊烤紅薯的香氣飄來,陳歲桉停下車,買了一個紅薯遞給她。
“還沒吃晚飯吧?小心燙。”
他騎得很穩,夜風拂過她的發梢。江泛予小口吃著甜糯的紅薯,心裡泛起一絲愧疚。
早知道會這樣,就不任性獨自出門了。
還麻煩了阿歲。
察覺到她的沉默,陳歲桉在等紅燈時輕聲開口:“冬天晚上天黑得早,下次要買書的話……”
他頓了頓,話在喉間滾了一圈才開口,“我那可愛漂亮心地善良的小太陽同桌,可以叫我一起嗎?我們在同一個區,結伴出行也方便。”
兩人家離得大概有三點五公裡,算不上太遠。
江泛予被他逗得微微揚起嘴角。這時,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南起市沒有夜生活,九點過後店鋪基本打烊。
每逢節假日,家長總會雷打不動地在晚上七、八點打電話問孩子到哪兒了、什麼時候回家。
江泛予也不例外。
“媽媽,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嗯嗯,很安全的,放心。”
她結束通話電話後,陳歲桉恰好在離家還有一個拐角的地方停下。
“我在這兒看著你到家,”他說,“就不送到門口了。”
“以後需要買教材告訴我,我幫你帶。”
江泛予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被捂得溫熱的泥塑小玩偶和福娃掛墜,攤開掌心,遞到他麵前。
“給我的?”陳歲桉微微一怔,眼底掠過一絲訝異。
“嗯。”她應得認真。方纔還嚇得眼眶泛紅的小姑娘,此刻眉眼彎彎,笑得柔軟地仰頭看他,“謝謝你一直幫我補習,阿歲。你回去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呀。”
陳歲桉張了張嘴,目光落在小姑娘掌心裡的禮物上,心頭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他沒再多言,隻鄭重地將玩偶和掛墜接過來,仔細放進外套的內側口袋,又拂了兩下,確認安放妥帖。
“好。”
“那,再見啦,阿歲。”
夜色中,陳歲桉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跑到家門口,撲進看起來溫婉婦人的懷裡。
婦人回抱她,點著她的腦袋,似是在嗔怪她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接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開啟庭院的門,將妻女攬進屋中。
直到那扇門輕輕合上,拐角處的少年從口袋裡拿出禮物,借著路燈端詳一番,低笑一聲轉身離去。
家裡,江理全沒有過多追問今晚的事,隻是從廚房端出溫著的飯菜。
蝦已被他細心地剝去殼,唐歆招呼自家女兒過來吃。
“凍壞了吧,快喝點湯熱熱身子。”
“還好啦,媽媽。”
江泛予吃飯之餘,一條新訊息悄然抵達她手機:
【阿歲:我到家了。】
—
寒假裡,江泛予和方桃相約去老城南逛集市。
這片老街市井氣息格外濃鬱,熙熙攘攘的人聲裡飄蕩著各種小吃的香氣。
兩人早早就做好攻略,問遍了身邊去過的朋友,把老城南值得一嘗的美食列了張清單,排在首位的便是一家地道的南起泡泡餛飩。
餛飩是盛在粗陶碗裡端上來。醇厚的高湯上飄著幾點金黃的雞油、翠綠的蔥花和紫菜絲。品上一口滿是南起城裡最熨帖的市井滋味。
泡泡餛飩名副其實,它皮薄如紗,透出裡頭一點粉嫩的肉餡,在滾燙的高湯中受熱膨脹,似一個個圓鼓鼓的泡泡,輕盈地漂浮在湯麵上。
“這個真的好好吃!”方桃一口一個餛飩,吃得她止不住點頭。
“果然沒踩雷,跟我小時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樣。嘶——”江泛予被燙得直吸氣,麵皮的柔滑與肉餡的鮮香在她舌尖完美交融。
她眯起眼睛,眸子裡亮晶晶的。輾轉倒了兩班公交車專程來吃上這一碗,值了!
江泛予低頭吹著碗裡的熱氣,白瓷小勺湊到嘴邊,還沒等她張口將餛飩含入口中,後院倏地傳來一聲怒喝:
“滾!”
緊接著,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狼狽地從院裡跌撞而出,險些帶翻門邊的竹椅。
“你再敢來要錢,我見一次打一次!”一道熟悉的身影拎著木椅跨出門檻,身後跟著一條狂吠的黃色田園犬。
“程棲?”江泛予愣住了。
她看清隨後走出來的人時,更是驚訝:“阿歲?”
“我去!”方桃立刻放下碗,迅速戴好圍巾口罩。
她既擔心被認出來,又做好了隨時衝上去幫忙的準備,“這男的是誰?來找事的嗎?”
中年男子罵罵咧咧,一副不肯罷休的架勢。陳歲桉默不作聲地拎起牆邊的空酒瓶,猛地砸向牆麵。
“砰!”
玻璃應聲碎裂。
他握住瓶勁,將鋒利的斷口對準男子,眼神冷冽。
周圍不管付錢還是沒付錢的顧客,紛紛撂下碗筷離開是非之地。
係著圍裙的程阿婆快步從廚房走出,看著這一副荒誕場景,拍著胸脯,一臉痛心地對男人說:
“你還要我養到你什麼時候?我入土的時候要不也帶著你!”
“你想從我這個老婆子這裡拿走多少錢!?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賭!不要賭!這個家全靠你大哥和我這點小生意撐著……”
四周的食客議論紛紛:“這是程阿婆家的小兒子,整天不學好,隔三差五回來偷錢!”
“多虧她家大兒子靠譜,孫子也懂事,放學常來幫忙……九月那會兒鬨得更凶,聽說半夜賴著不走,說不給錢就不挪步。還是大兒子趕過來鬨劇才收場。”
江泛予和方桃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為什麼程棲課間總補覺,假期裡小科一結束就急著離校。
男人見勢不妙,憤憤地踹翻江泛予和方桃兩人身旁的空桌椅泄憤,才罵咧咧離開。
幸好兩人躲得快,沒被濺到湯汁。
“喝,我這暴脾氣還真忍不了!”方桃擼起袖子就要追。
“桃子,”江泛予拉住她,“彆衝動。”
對於腦子不清醒,不知理智是否還在的人,最好的方法是遠離。
確保自身安全,切莫意氣用事。
方桃還沒邁出兩步,左右手臂同時被人拉住。
“方桃你們怎麼在這兒?”程棲語氣有些生硬。
陳歲桉默默和路人一起扶起桌椅,程阿婆連聲道謝。
方桃不吭聲,瘋狂給江泛予眨眼。
“聽說老城南這兒的小吃挺美味,我們就來這邊趕午市。”
程棲半信半疑,“是嗎?”
“當然!”方桃說。“這還能有假!”
“阿歲,你怎麼也在這兒?”江泛予探頭看向朝他們走來的陳歲桉。
“來找他複習,”陳歲桉語氣自然,“約好今天一起做題。”
剛才凶呼呼的田園犬歡快地圍著兩個女孩搖尾巴,陳歲桉低聲下指令:“阿黃,坐。”
阿黃前爪撐地,聽話坐下。
程奶奶見幾人相識,忙上前招呼。
江泛予適時打破微妙的氛圍:“阿婆,還能再煮兩碗餛飩嗎?我們還有點沒吃飽。”
方桃立刻接話:“對啊阿婆,您做的餛飩太香了!”
兩個姑娘默契地假裝沒看到程棲的不自在,隻是一個勁誇餛飩好吃。
程奶奶被逗得笑逐顏開:“好好好,阿婆再給你們煮!一定會讓你們吃得飽飽的。”
“太好啦!”兩人開心地手拉手跟上奶奶。
待她們走遠,陳歲桉輕輕撞了下從剛才起就緊繃著的好友:“行了,不是什麼大事。”
程棲見她們絲毫沒有嫌棄或疏遠的意思,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自那天以後,方桃經常拉著江泛予和陳歲桉來店裡。
守在門口的阿黃都認得他們,一見到三人就歡快地搖起尾巴,親昵地蹭他們的褲腳。
泡泡餛飩店後的小院成了四人常聚的地方,他們常在這裡寫寒假作業。
有時遇上客流高峰,幾人還不忘主動幫忙端餛飩、收桌子。
程棲的父親後來找過那日鬨事的男人,男人在他父親麵前老實地跟個鵪鶉似的,灰溜溜地去他鄉打工,沒再來鬨事。
一個寒假過去,阿黃被他們帶來的狗糧喂胖了一圈。
“姐姐們,求你們了,你倆可彆再餵了阿黃了。”程棲看向阿黃肉乎乎的肚子,“看它都胖成什麼樣了。”
“放心,我們喂得自有分寸。”方桃拍拍手站起身,忽然想起什麼,低頭在書包裡翻找起來,“對了,我小姨朋友新開了家鬼屋,送了我幾張體驗票,我們週末一起去?”
這幾年僵屍題材的電影正流行,方桃正是這類影片的忠實粉絲。
不遠處,陳歲桉正蹲在一旁逗著阿黃,修長的手指握住狗狗毛茸茸的前爪搖晃。
阿黃被逗得十分愜意,尾巴搖得像歡快的螺旋槳。
聽到“鬼屋”二字,他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好啊!我還沒去過鬼屋呢!”江泛予好奇地湊過來,仔細看著票根上印著的骷髏和血跡圖案。
她低頭看了半晌,轉身朝院子梧桐樹的方向揚了揚手中的門票,“阿歲,一起去嗎?”
冬日的梧桐隻剩遒勁的枝乾,最後一片枯葉在枝頭顫了顫,悄然旋落,正好擦過少年的肩頭。
陳歲桉聞聲擡頭,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回答沒有半分遲疑:
“去。”
作者有話說:
----------------------
祝大家中秋節安康![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