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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知道他來過 第8章 chapter 6 她以為的虧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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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她以為的虧欠,在……

寒假剛開始,江泛予拿出台式日曆。她伏在書桌前,將學習計劃列得清清楚楚,甚至細致到每個時段該做什麼。

a4紙從一開始的空白到最後畫滿方格,每格內都做好規劃。

傍晚時分,她將計劃表貼在書桌前的透明白板處,端詳片刻,打算出門去書店買幾本教輔書。

前些日子,唐歆去北京出差,帶回來不少奧運紀念品。她特意多買了一些,好讓江泛予挑些喜歡的送給朋友們。

江理全一邊給魚缸換水,一邊擡頭對江泛予說:“閨女。明天我出門剛好路過書店,順道幫你把想買的書買來?”

“不用。”江泛予搖搖頭,小心地將一個陶瓷的福娃妮妮掛墜和一個憨態可掬的泥塑小玩偶裝進口袋,“我正好今天想出去走走,順路……給一個朋友送點小禮物。”

她聲音輕了下來,像是自言自語:“不過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那裡,碰碰運氣吧。”

唐歆抱著隻布偶貓走過來,眉眼間帶著溫和的好奇:“是要送給哪個朋友呀?”

她懷裡的布偶貓被養得毛發鋥亮,舒服地在懷裡發出呼嚕聲。

“我同桌,就是今年的中考狀元陳歲桉。這學期他一直抽空幫我講題。”

江泛予在便簽上記下要買的教輔書名後,rua了一把朝她晃尾巴的布偶,“芙芙,怎麼感覺你又圓潤了一圈?你現在是一隻芙芙豬,要多運動知道嗎?”

“喵~”被叫嘻嘻的布偶貓彷彿能聽懂人話似的,從唐歆懷裡跳到紅木地板上,在客廳裡來回跑酷。

“是那孩子啊,”江理全停下手中的動作,語氣裡帶著讚賞,“你最近成績進步這麼大,是該好好謝謝人家。期末那麼緊張還願意花時間幫你,是個好孩子。”

“我們小魚自己也很努力。”唐歆嗔怪,不認同他把江泛予成績進步的全部功勞都歸於他人。

“對、對,”江理全恍然般拍了下自己的嘴,“你看我這話說的……”

“晚了。”江泛予下巴微揚,故意哼了一聲。

“我們不跟他計較,”唐歆笑著揉了揉女兒的臉,“記得回來時去舅舅家一趟,叫詩竹過來量尺寸。我給你們姐妹倆做幾身新衣服,看看我這手藝生疏了沒有。”

小時候,因父母工作繁忙,江泛予曾在臨溪市的外婆家寄住過一段時間。

外婆家養了一隻叫赫赫的德牧犬。為了讓赫赫能自在奔跑,外婆特地從市區搬到郊區彆墅。

那時小黎詩竹也寄住在外婆家,一到週末,兩人總瘋玩到天黑才肯回家。

郊區環境格外好,她們躺在樓下的搖籃椅,仰頭看天上的多成如銀河的星星。

後來,江理全和唐歆兩人工作穩定。他們把江泛予接到南起市定居。

南起市的教育資源全省聞名,甚至在全國都能排上名次。

在唐歆的衡權利弊的一頓說下,舅舅一家也搬來南起,租了一個在南起中學附近的店麵經營餐飲,全心支援黎詩竹的學業。

黎詩竹也不負眾望,順利考入南起中學。



“媽,詩竹姐還沒放假呢。你忘啦,高二要晚幾天。”江泛予彎腰係好鞋帶,擡頭說道,“我晚點發訊息跟她說。”

唐歆這纔想起這茬,連忙將剛從商場買的營養品裝進袋子:“這些帶給舅媽,她總是起早貪黑,得補補身體。”

江理全也往袋子裡塞了幾本嶄新的教輔書:“這學期多虧舅舅家的早餐店,沒讓我們小魚餓著肚子。這是高三組老師推薦的複習資料,讓詩竹提前看看,還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

親戚之間互相照應本是常情,但江泛予始終不願虧欠太多。

整個暑假,江泛予都在舅舅家的早餐店吃早點。

舅舅從不收她的錢,可她心裡總過意不去。她年紀雖小,但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她也不願白白占人便宜。

初二那年的某一天放學,剛上高中的黎詩竹特意提前離校來接江泛予,想給她一個驚喜。

正好聽見江泛予和同學的對話:

“你每天都能去黎記餐館拿早餐,是提前在那裡存錢了嗎?”

“不是的,”江泛予老實回答,“那是我舅舅開的店。”

“也就是說你去那邊不給錢嗎?”

江泛予點頭,她同學聽此頓時瞪大眼睛,口無遮攔道:“那不是白嫖怪嗎?就算是你舅舅,也該給錢啊!不能總是貪小便宜啊!人家表麵不說,背地裡肯定不知道有多嫌你們不給他錢……”

錢、錢、錢!

白嫖怪、貪小便宜!

江泛予聽得臉頰發燙,無地自容般低下頭,再擡起頭時,正對上不遠處黎詩竹的視線。

她神情一僵,不知道黎詩竹聽進去多少。

回去的路上,江泛予異常沉默。

黎詩竹帶她走進麥當勞,點了一份她最愛的套餐。

那時江泛予掏出零花錢堅持要請客,黎詩竹按住她執拗的手,先她一步把錢遞給收銀員。

兩人找了空位坐下,江泛予不如以往般活躍,她低著頭,反常沉默。

等套餐端到桌麵時,江泛予的手仍放在桌下,攥緊校服褲。

腦海中尷尬羞愧的念頭讓她恨不得立刻回家把零花錢全部拿出來,放到舅舅家的餐飲店的錢盒裡。

“小魚,邊吃邊聽姐姐說好不好。”黎詩竹把漢堡的包裝紙開啟,遞到江泛予跟前,看著跟她彆扭的小姑娘接下後,才放心開口。

“你舅舅開店時資金不夠,是姑姑和姑父第一個拿出積蓄幫我們的。後來開業時,姑父又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我們。”

“他怕你舅舅不收,嘴上一直說著沾沾新店的吉利。甚至到最後把你拉出來,說不收就不讓你來吃早餐,孩子隻能餓著肚子。你舅舅才肯收下錢。”

對方用心良苦,連“苦情戲”都搬出來了。

黎詩竹想起那次,仍會被親人之間不圖回報的幫助所感動。

她頓了頓,看見江泛予眼眶發紅,擡手幫她把鬆散淩亂的頭發紮好:“不過,舅舅舅媽確實經常在背地裡說你。”

原來真的會……

江泛予的心猛地一沉,黎詩竹戳了兩下她的軟乎乎的臉頰:

“他們說你又瘦了,學習太辛苦了。每週都研究新的食譜,生怕你吃膩又不好意思告訴他們;他們還給姑姑打電話問你有什麼忌口;準備零食袋的時候會問我,這個是你會喜歡吃的嗎……”

江泛予眼淚止不住的掉落,她吸著鼻子,指著牛肉漢堡,“詩竹姐,這個太辣了。”

她以為的虧欠,在愛她的人眼裡,從來都是心甘情願的給予。

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修來的緣分和最可靠的依靠。

黎詩竹目光落在她特意叮囑店員免辣的漢堡上,心下已然明瞭。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溫軟下來,帶著全然的縱容:“好,那下次我們不點這個了。”

“唔,下次再說叭,它還挺好吃的。”

黎詩竹看著江泛予猶如小倉鼠似的埋頭嚼嚼嚼,一臉寵溺。她把托盤往前推兩下,“喜歡吃就多吃些,下次姐還帶你來這家店吃。”

……

回過神來的江泛予提起袋子,“知道啦,保證完成任務。”

家門口三百米開外就有一家書店,所以夫妻倆聽到自家女兒要獨自買書時,並沒有太擔心。

隻是照常叮囑了兩句,“要是買的教輔書太多拎不動,記得給爸爸打電話,我們去接你。”

“知道啦~”

把東西送到舅舅家後,江泛予特意繞遠了一些,走向另一個公交站台。

她想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想見的人。



她推開雲深書店的門時,店裡還亮著溫暖的燈光。

江泛予在書店內轉了一圈,選好自己需要的教輔書後,仍沒見到陳歲桉。

也對,難得的七天假期。他應該有其他安排。

“您好,”江泛予把書本遞給收銀台的店員姐姐,向對方描述著陳歲桉,“之前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今天沒過來嗎?”

新就職的店員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好吧,謝謝。”

江泛予付完錢,有些失落地準備離開時,門上的風鈴清脆作響。

她循聲看過去。

一個高挑的男生推門而入,帶進一陣冬夜的寒氣。

店內暖氣開得挺足,他利落地脫下厚重的羽絨服,露出裡麵寬鬆的灰色衛衣。

“蕭然?你怎麼來了?店長不是讓你在家好好複習嗎?”店員見他凍得直縮手,忙自己的暖手寶塞給他。“我剛放假,他讓我放鬆幾天。”聞蕭然接過對方遞來的暖手寶。

“嘉姐,你回家吧。反正節假日店內顧客本就沒多少,我在這兒守著就行。你家不還有小寶在等你,快些回去吧。”

嘉姐去年初喜得千金,在家看孩子一年後,把孩子交給家裡老人照顧,自己出來上班。她愛人跑長途汽車,工作忙時連路過家門也沒能回去看上一眼。

兩口子勁兒往一處使,辛苦一時,努力給孩子提供好一些的條件。

她連聲道謝,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指向站在一旁的江泛予:“對了,這小姑娘是來找人的。蕭然你看看認不認識?”

“江泛予?”

聞蕭然看清站在櫃台旁的顧客後,略帶詫異地挑了挑眉。

江泛予聞聲點頭。她記起這人姓甚名誰了。

陳歲桉的發小,隔壁理科二班班班長,聞蕭然。

她在大課間見過對方。

“你找阿歲?他今天沒來。”聞蕭然倚靠在收銀台,“他家離這兒不遠,要不我幫你叫他出來嗎?”

窗外的天色早已墨黑,才剛過六點,冬夜就迫不及待地將城市籠罩。

江泛予擡手看向腕錶上的時間,六點十七。該回家了,不然爸媽會擔心的。

她搖搖頭:“不用,我回家了。謝謝你。”

“沒事兒,”聞蕭然撓撓頭,“阿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對了,你怎麼來的?”他問。

“坐公交車。”

上次江泛予雖然也是在這裡坐公交車回家的,但全是在陳歲桉的領路下才找到站牌。

她那時的注意力全在對方身上,根本沒記住回去的路。

這次過來的時候她特地留意著來回的路。

聞蕭然瞭然,不過到最後他還是不放心地推開門仔細給她指路,生怕對方走岔了:

“出門右轉走一百米,過馬路到紅綠燈左轉,再到下一個十字路口左轉就是公交站。是開往南中那邊的,你家要是不住在那邊的話,就再走五十米,那邊還有一個站牌。”

“注意看站牌方向,彆坐反方向。另外,記得走大路。”

“謝謝。”江泛予把他說的路線在心裡和自己記得路線比對,確認無誤後擡腳朝路口走去。



最近正值網友組織的騎行活動,南起的夜晚隨處可見各地來的騎手。

聞蕭然又多囑咐了幾句,目送她出門。

“蕭然,姐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慢點,最近不知哪組織的夜騎活動,大晚上的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的,很危險的撒。”嘉姐臨走前說道。

“知道了,姐。你路上也慢點。”

聞蕭然在店內坐了一會兒,他看著江泛予剛才走的那條路,路燈忽閃不定。

“可彆出岔子啊。”他喃喃自語,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反反複複按亮螢幕,“不然彆說阿歲唸叨我了,我這良心也過不去……”

“算了。”



江泛予按照記憶裡的路線往回走。

夜風沁著寒意,她把手指縮排袖口,嗬出的白氣在昏黃路燈下暈開一團團暖光。

媽媽說過,走夜路不能戴耳機,否則察覺不到潛在的危險。

江泛予乖乖地把耳機塞進書包裡,握緊書包背帶。

路過小賣部時,她聽見幾位阿婆在議論最近流行的騎行活動。

“什麼夜騎活動,明明是打著夜騎的幌子拐賣人口。”

“嗐,可不興瞎說。”

“哪裡瞎說了,那姓張家的小孩不就找不到好幾天了。尋人啟事都貼出來了撒!”

江泛予加緊腳步向前走,四周靜得可怕,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戴黑色頭套的人影,電視裡出現的擄走人的麵包車……各種可怕的念頭蜂擁而至。

年久失修的路燈在她頭頂噗呲閃爍。

江泛予緊緊攥住口袋裡的泥塑玩偶,幾乎要小跑起來。

沒事的,這還在馬路邊上,哪有漠視法律、猖狂無比的人。

和平社會,不會有拐賣,不會有割器官的歹徒的,都是傳言。

走夜路最怕自己嚇自己,江泛予不斷自我安慰。

可此時此刻,隨著腎上腺素飆升,她聽覺變得敏銳,越發感覺身後有道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她不敢回頭,雙手止不住地發抖。

不怕不怕,實在不行就用爸爸教的左勾拳。

就在心跳快要衝破胸膛的瞬間,在江泛予絕望地想著這條路為什麼這麼長的時候,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劃破夜的寂靜。

比鈴聲更先抵達的,是一道熟悉而急切的聲音:

“江泛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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