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19章 寂滅星庭
石階上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特有的韻律，在寂靜的丹房中清晰可聞。不止一人，但步履輕盈，氣息內斂，顯然是高手，而且對這裡的環境極為熟悉。
玄覺屏息凝神，藏身於青銅丹爐投下的陰影裡，心燈火種的光芒在識海中收縮到極致，隻維持著最基本的靈覺感知，不敢有絲毫外泄。他能感覺到央金如同融入黑暗的磐石，殺意引而不發；李無憂那邊則氣息近乎完全消失，彷彿憑空蒸發。
來人踏下了最後一級台階。
昏黃的燈光下，映出兩道身影。
當先一人，身著藥王穀常見的淡青色長衫，身形挺拔，麵容俊朗，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鬱色與疲憊，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顧盼之間，自有威嚴。他腰間佩著一柄連鞘長劍，劍柄古樸，隱有雲紋。
而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赫然是白日裡才見過的“小醫仙”蘇芷柔！她此刻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墨綠色勁裝，少了些許溫婉，多了幾分乾練，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和不解，低聲道：“林師兄，這麼晚了，為何非要來這丹房？可是穀中又有新的指示？”
那被稱作林師兄的男子，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整個丹房，尤其在那些被翻動過的藥櫃、散落的卷宗，以及玄覺藏身的丹爐方向微微停頓了一瞬，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指示？或許吧。”被稱為林師兄的男子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與他俊朗的外表有些不符，“不過，在接到指示之前，似乎有幾隻不請自來的‘小老鼠’，先我們一步，光顧了此地。”
蘇芷柔聞言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注意到藥櫃的淩亂和地上散落的紙張，臉色頓時一變：“有人潛入？怎麼會？這裡的守衛……”
“守衛？對付尋常毛賊或許夠了。”林師兄冷哼一聲，目光最終鎖定在青銅丹爐的方向，語氣陡然轉厲，“但對付能瞞過唐家堡耳目、精準找到此地的朋友，恐怕還差得遠！是自己出來，還是等我‘請’你們出來？”
話音未落，他周身氣息陡然爆發！一股灼熱而鋒銳的氣場瞬間充斥了整個地下丹房，空氣中彌漫的藥香彷彿都被這股氣勢驅散，溫度驟然升高了幾分。那並非純粹的內力威壓，更帶著一種彷彿能焚儘萬物、洞穿一切的“劍意”！
藥王穀弟子，竟有如此淩厲霸道的劍意？
玄覺心中凜然，知道再也無法隱藏。對方的氣機已經牢牢鎖定了這片區域，尤其是丹爐後方。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因那灼熱劍意而微微躁動的源核碎片，從丹爐後緩步走出，雙掌合十：“阿彌陀佛。貧僧玄覺，誤入寶地，驚擾二位，實非本意，還請見諒。”
與此同時，央金的身影也從門側的陰影中無聲浮現，藏刀雖未完全出鞘，但冰冷的殺意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與那灼熱劍意分庭抗禮。李無憂則不知從哪個角落溜了出來，臉上掛著那招牌式的、略顯玩世不恭的笑容，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彷彿隻是出來散步被主人撞見一般。
“誤會，純屬誤會。”李無憂笑嘻嘻地拱手，“在下李無憂，與玄覺師傅、央金姑娘乃是蘇姑孃的朋友，白日裡還承蒙蘇姑娘贈藥。今夜聽聞此地或有治療玄覺師傅體內隱疾的線索，心急之下，才貿然前來探尋，唐突之處，蘇姑娘，林兄，多多包涵。”
他三言兩語，點明瞭與蘇芷柔的“交情”，並將潛入的目的歸結為“求醫”，試圖緩和氣氛。
蘇芷柔看到是他們三人，尤其是看到玄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有驚訝，也有一絲被欺騙利用的慍怒，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那林師兄抬手阻止。
“朋友？”林師兄目光如刀，在李無憂和玄覺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玄覺身上，那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白日裡出手相助，隻怕也是刻意安排，就為了接近芷柔，混入我藥王穀的據點吧？至於求醫……”
他嘴角的冷笑更甚，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閣下體內氣息晦澀，隱有陰寒死寂之意盤踞，卻又帶著一絲佛門禪功的溫和，矛盾至極。這等古怪傷勢，我藥王穀聞所未聞！恐怕不是求醫，而是另有所圖！”
他一步踏前，灼熱的劍意如同浪潮般向玄覺壓迫而來：“說！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打聽‘九幽寒魄’和‘逆生藤’，意欲何為？！”
轟！
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玄覺隻覺得呼吸一窒，周身空氣都彷彿變得粘稠灼熱。丹田內的源核碎片受到這充滿侵略性的灼熱劍意刺激，猛地劇烈震顫起來，那絲陰寒死寂之力不受控製地向外逸散，試圖對抗這股壓迫！
玄覺臉色一白，急忙運轉心燈，強行壓製碎片的躁動。但那一閃而逝的、精純無比的寂滅寒意，如何能瞞過近在咫尺、感知敏銳的林師兄？
“果然！”林師兄眼中精光暴漲，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鷹隼，“如此精純的寂滅之意！與‘九幽寒魄’同源！你們與那下毒之人，是什麼關係？！”
他不再猶豫，並指如劍，隔空一點！一道凝練如實質、赤紅灼熱的劍氣嗤然作響，撕裂空氣，直射玄覺胸口！劍氣未至，那灼熱鋒銳的意蘊已讓玄覺麵板感到刺痛的灼燒感！
這一指，快！準！狠！儘顯其精湛修為與果決狠辣！
“放肆！”
幾乎在同一時間，央金動了！
她一直蓄勢待發，此刻見對方毫不猶豫下殺手，心中殺意瞬間爆發！藏刀終於完全出鞘，刀身狹長，弧度優美，在昏黃燈光下劃出一道淒冷的弧光，沒有半分花巧，直劈那道赤紅劍氣！刀勢淩厲霸道，帶著吐蕃佛宗護法金剛降魔除孽的決絕！
鏗——！
刀氣與劍氣在半空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赤紅與雪亮的光華炸開，灼熱與冰冷的氣浪以碰撞點為中心轟然擴散，將周圍藥櫃上的標簽紙張吹得嘩啦作響，連那沉重的青銅丹爐都微微震動了一下。
央金身形一晃，後退半步，持刀的手臂微微發麻，心中暗驚對方劍氣之淩厲。而那林師兄也是眉頭一挑，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沉默寡言的吐蕃女子，刀法竟如此剛猛霸道。
“護法金剛刀？你是吐蕃佛宗的人？”林師兄目光凝重了幾分，但殺意不減，“吐蕃佛宗，何時也與寂滅星庭的餘孽勾結在一起了？！”
他顯然認出了央金的刀法路數，更是將“寂滅之意”與“寂滅星庭餘孽”直接畫上了等號！
“胡說八道！”央金厲聲喝道，刀鋒直指林師兄，“我等追尋寂滅星庭線索，乃是為阻止其為禍世間！倒是你們藥王穀，對‘寂滅寒毒’諱莫如深，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她雖不善言辭，但此刻情急之下，也將己方的部分目的吼了出來。
“阻止？憑你們這藏頭露尾、擅闖禁地之行徑？”林師兄顯然不信，劍指再起，周身赤紅劍氣更盛，顯然要動用更強殺招。
“林風眠！住手！”
就在第二波衝突即將爆發之際，蘇芷柔猛地踏前一步，攔在了林師兄與玄覺三人之間。她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師兄！事情尚未弄清，豈可妄動殺念！”她轉向玄覺三人，尤其是看向玄覺，目光複雜，“玄覺師傅，你們……你們當真是在追尋寂滅星庭的線索？而非……而非其黨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寂滅星庭”這四個字，在她心中有著極重的分量。
玄覺強忍著體內因力量衝突而翻騰的氣血，迎上蘇芷柔的目光，坦然道：“蘇施主，貧僧可立誓，我等與寂滅星庭絕無瓜葛，追尋其線索，確是為探究其力，防範其再現世間為禍。貧僧體內這股力量，乃是意外沾染其碎片所致，正深受其苦，欲尋化解之道，此心，天地可鑒。”
他的語氣誠懇，眼神清澈，帶著佛門弟子特有的那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蘇芷柔看著他，又看了看一臉戒備殺意的央金，以及旁邊雖然笑著但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麼的李無憂，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著艱難的決定。
而那林風眠，聽到“碎片”二字時，瞳孔更是猛地一縮，看向玄覺的目光更加驚疑不定，但周身淩厲的劍氣，卻稍稍收斂了半分。
地下丹房內，氣氛依舊劍拔弩張，但那繃緊到極致的弦，因蘇芷柔的介入和玄覺的坦白，似乎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真相與猜疑，合作與對抗，就在這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