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14章 幽墟魅影謎中謎
那巨大的、布滿暗沉鱗片的背鰭,如同死神揚起的鐮刀,在漆黑的水麵上劃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波紋,緩緩逼近。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水中巨獸特有的腥氣,撲麵而來,讓剛剛經曆墜瀑、渾身濕透、傷痕累累的兩人瞬間如墜冰窟。
“淵蛟……”央金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懼,她下意識地握緊了短杖,但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腕顯示她已無力再戰。
玄覺更是頭皮發麻,差點把手裡那本惹禍的《楞伽經》給扔出去喂魚。他一邊哆哆嗦嗦地試圖把央金護在身後——儘管他自己也怕得要死——一邊對著那黑色梭舟上兩個氣息陰冷的黑衣人道:“好……好漢!有話好說!我們交!我們交還不行嗎?”
他手忙腳亂地把《楞伽經》和秋水劍往梭舟上遞,動作幅度一大,差點把自己沉進水裡。
那兩個黑衣人麵無表情,其中一人伸出帶著黑色皮手套的手,一言不發地接過了經書和劍,隨意地檢查了一下,目光在秋水劍褪去部分鏽跡的劍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將其扔進梭舟角落的一個鐵箱裡。
另一人則冷冷地盯著他們,尤其是多看了央金幾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倒像是在評估兩件貨物的價值。“人,上來。”他指了指梭舟,語氣不容置疑。
麵對近在咫尺的未知巨獸和這兩個深不可測的黑衣人,反抗顯然是愚蠢的。玄覺連忙攙扶著幾乎虛脫的央金,費力地爬上了那艘狹窄冰冷的梭舟。梭舟晃都未晃,顯示出極佳的穩定性。
見他們配合,那名黑衣人對著水中那巨大的背鰭做了一個奇特的手勢。那恐怖的背鰭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沉入水中,消失不見,隻留下逐漸平息的漣漪。
玄覺長長鬆了口氣,感覺後背全是冷汗。
梭舟無聲無息地啟動,朝著遠處那片燈火通明的湖畔城鎮滑去。速度極快,卻異常平穩,幾乎感覺不到水波蕩漾。
直到此時,玄覺纔有機會仔細打量這片詭異的地下世界。
這是一個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地下空腔,頂部垂下無數發著微弱磷光的鐘乳石,如同倒懸的星空,提供了主要的光源。下方是廣闊的地下湖,他們此刻正在湖麵上航行。而湖的對麵,倚靠著陡峭岩壁修建的,正是那片城鎮。
離得近了,纔看清那並非普通的城鎮。建築風格極其古怪,融合了中原、西域、甚至一些根本叫不出風格的元素,大多是用黑色的岩石和某種發暗金屬建造,低矮、堅固、棱角分明,窗戶狹小,如同一個個蟄伏的怪獸。街道上行人不多,也都穿著深色或灰色的衣物,行色匆匆,幾乎無人交談,整個城鎮籠罩在一種壓抑而神秘的氛圍中。
一些建築門口懸掛著奇怪的標誌:有的是扭曲的草藥圖案,有的是猙獰的獸首,有的是看不懂的符文。偶爾有穿著同樣黑色水靠、表情冷漠的人巡邏而過,這裡的居民看到他們都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玄覺忍不住低聲問央金。
央金虛弱地靠在他身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聲音微不可聞:“我也……不確定。但從建築風格和這些人的氣息看,很像傳說中的‘幽墟’——一個據說存在於中原各大名山地底,獨立於江湖與朝堂之外,收容各方不容於世的逃亡者、黑市商人、詭道修士的……地下法外之地。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入口在少林腳下!”
幽墟?法外之地?玄覺聽得一愣一愣的。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善良老百姓待的地方。怪不得那黑衣人說什麼“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
梭舟在一個偏僻的小碼頭停下。碼頭上早已等著另外兩名同樣裝束的黑衣人,沉默地接過同伴從鐵箱中取出的經書和劍。
“跟他們走。”之前的黑衣人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便不再看玄覺和央金一眼,駕著梭舟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水道中。
新來的兩個黑衣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兩人跟上,然後轉身朝著城鎮深處走去。
玄覺攙扶著央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心情忐忑不安。他們穿過狹窄、潮濕、散發著黴味和古怪藥味的巷道,路兩旁偶爾有目光從狹小的窗戶後投來,冰冷而審視,讓人極不舒服。
最終,他們被帶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一座廢棄神廟改造而成的石屋前。石屋門口沒有任何標誌,隻有兩盞散發著幽綠色火焰的燈籠,映得人臉發青。
一個黑衣人上前,用一種特殊的節奏敲了敲門。
吱呀——
厚重的石門自行開啟一條縫隙,裡麵一片漆黑。
“進去。會有人‘評估’你們。”黑衣人說完,便和同伴一左一右守在門口,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評估?評估什麼?玄覺心裡直打鼓,但彆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攙著央金走進了那扇彷彿能吞噬光明的石門。
身後石門緩緩關閉,徹底隔絕了外界。
石屋內並非一片漆黑,牆壁上鑲嵌著幾顆發出慘淡綠光的石頭,勉強能視物。裡麵的空間比想象中大,空曠而寒冷,幾乎沒有任何傢俱,隻有正中央放著一張巨大的、由整塊黑石雕成的桌子。
桌子後麵,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瘦小乾癟、裹在一件寬大得不合身的黑色鬥篷裡的老者。他的臉隱藏在鬥篷的兜帽陰影下,隻能看到一個尖削的下巴和一隻放在桌麵上、枯瘦如柴、指甲尖長的手。那隻手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噠、噠、噠”的輕響,在寂靜的石屋裡顯得格外瘮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草藥和某種不知名熏香混合的古怪氣味。
“新來的?”一個沙啞、蒼老,彷彿很久沒說過話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帶著一種審視的味道。“報上名號,來曆,以及……為何擅闖‘幽墟’。”他並沒有看那些被收繳的物品,似乎對人的本身更感興趣。
玄覺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晚輩玄覺,這位是央金姑娘。我們……我們是從少林寺下來的,被仇家追殺,意外墜入暗河,才……纔到了貴寶地,絕非有意擅闖!”他儘量說得誠懇,隱去了經書和血蓮教的關鍵資訊。
“少林?吐蕃?”老者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動了一下,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住了。“有趣的組合。仇家?是上麵的,還是……下麵的?”他話中有話。
“是……上麵的。”玄覺謹慎地回答。
“嗬嗬……”老者發出意義不明的低笑,“能逼得少林弟子和吐蕃護法跳崖遁地,這上麵的仇家,來頭不小啊。”他竟然一眼道破了央金的來曆!
央金心中一凜,強撐著開口道:“前輩明鑒。我等確是意外闖入,絕無惡意。若前輩能行個方便,提供些許傷藥,指點離去之路,我等感激不儘,必有厚報。”
“厚報?”老者似乎笑了笑,“幽墟不同外麵,這裡隻交易,不施捨。你們有什麼能拿來交易的?武功秘籍?神兵利器?還是……某些特殊的‘情報’?”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惑。
玄覺和央金對視一眼,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收走了,難道……
就在這時,石屋側麵的一扇小門開啟,一個黑衣人捧著那個鐵箱子走了進來,將裡麵的《楞伽經》和秋水劍放在了黑石桌子上,然後默默退下。
老者的目光,終於從兩人身上,移到了那兩件物品上。
他的手指,緩緩撫過《楞伽經》古樸的封麵,又在秋水劍那褪去部分鏽跡、露出秋水般光澤的劍身上停留了片刻。
石屋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隻有那慘淡的綠光搖曳。
良久,老者才緩緩開口,聲音變得更加沙啞,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凝重?
“少林失竊的《楞伽經》……還有,消失多年的‘慧劍’……竟然同時出現在兩個小娃娃手裡……”
他猛地抬起頭,兜帽陰影下,似乎有兩道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射出,死死盯住了玄覺!
“小子!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