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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心劍魄 第4章 暗巷麵攤聞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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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亂的腳步聲與甲葉鏘聲如同追命的鼓點,自巷口迅速逼近。火把的光暈開始在巷壁搖晃,將追兵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玄覺大氣不敢出,後背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牆壁,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感覺到身旁的央金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在這狹窄的死角裡,若被發現,便是一場無可避免的廝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旁邊一扇原本緊閉的破舊木門,“吱呀”一聲,竟從裡麵被拉開了一條縫。

一隻枯瘦的手伸了出來,極快地朝他們招了兩下。

兩人俱是一驚。還未等他們反應,門縫裡壓低聲音急急道:“官兵抓人呢!不想惹麻煩就快進來!”

聲音蒼老,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央金眸光一閃,電光石火間已做出決斷。與其在外硬碰這不明數量的官兵,不如賭這開門者的善意。她猛地一拉玄覺,兩人如同遊魚般,悄無聲息地閃入了那扇門內。

幾乎在木門重新合攏的瞬間,一隊手持兵刃、腰掛令牌的官兵便從巷口湧了進來,火把將這窄小的空間照得通明。

“仔細搜!剛才明明聽到這邊有動靜!”為首的小隊長厲聲喝道。

門內,一片漆黑。隻有極微弱的光線從門板的縫隙漏入,隱約照出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帶著點酸味的麵團和油脂混合的氣味。開門的是一位佝僂著背的老者,看不清麵容,他對兩人做了一個絕對禁聲的手勢,然後將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玄覺和央金也大氣不敢出,緊貼牆壁站立。玄覺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以及門外官兵翻動雜物的聲響,甚至有兵刃劃過他們剛剛藏身之處的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時間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時辰。

終於,外麵的小隊長似乎一無所獲,罵罵咧咧道:“孃的,難道是野貓?走!去前麵看看!”

腳步聲與火光漸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在小巷深處。

狹小空間內的三人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老者這才摸索著,點燃了一盞小小的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的麵容,滿是歲月刻下的深紋,眼神卻透著市井小民特有的精明與滄桑。他身上圍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圍裙,上麵沾滿了麵粉和油漬。

這裡似乎是某家店鋪的後廚儲藏間,堆滿了麵粉袋、蔬菜筐和一些雜物,難怪氣味如此熟悉。

“多謝老丈援手之恩。”央金抱拳,語氣雖有感激,卻仍帶著一絲警惕,“不知老丈為何要幫我們?”

老者擺擺手,歎了一口氣:“唉,看你們兩個娃娃麵生,不像壞人,又是從那鬼廟方向跑過來的……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看著被那些煞神抓去,老夫心裡也不落忍。”他說著,走到一個麵案前,熟練地揉起一團醒好的麵,“你們是外鄉人吧?怎麼跑到那晦氣地方去了?”

玄覺老實回答:“我們……我們錯過了宿頭,想找地方歇腳……”

“歇腳?”老者嗤笑一聲,手下揉麵的動作不停,“那破廟也敢去歇腳?後生仔,膽子忒大了點。河州城誰不知道,那地方這幾個月邪門得很!”

央金與玄覺交換了一個眼神,順勢問道:“哦?如何邪門法?還請老丈指教。”

老者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被什麼聽去似的:“那廟啊,早就廢了百八十年了,一直沒事。就是從去年開始,不對勁了。先是附近的野狗夜裡老是對著那兒嚎,沒幾天,就發現狗都死了,身上沒傷口,就是乾癟癟的,像是被吸乾了魂兒。”

他頓了頓,拿起擀麵杖,開始將麵團擀開,繼續道:“後來,有幾個膽大的乞兒跑去占地盤,結果沒兩天就瘋瘋癲癲地跑出來,見人就磕頭,嘴裡胡言亂語,說什麼……‘蓮開了’、‘佛睜眼了’……沒過多久,人也沒了。”

“官府不管嗎?”玄覺忍不住問。

“管?怎麼管?”老者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一開始也派了衙役去看,屁都沒查出來。後來……後來據說裡麵死了個什麼大有來頭的人,這下捅了馬蜂窩了。上麵下了死命令,嚴查所有靠近那破廟的生麵孔,特彆是你們這樣……”他瞥了一眼央金異域的穿著,“……從西邊來的。寧可錯抓,絕不放過。這不,天天哄得雞飛狗跳。”

玄覺聽得背後涼颼颼的,想起廟裡那雙灰黃的眼睛和詭異的供桌,原來早已不是秘密。

央金卻抓住了另一個重點:“死了大有來頭的人?老丈可知是什麼人?”

老者搖搖頭,將擀好的麵皮切成細條:“誰知道?咱們小老百姓,哪敢打聽這個。隻隱約聽說,好像是個……從京裡來的什麼大人物的乾辦,死狀極慘,心口有個紅點……哎,這些事,還是少知道為妙。”

心口紅點!玄覺和央金同時想起茶棚裡行商的話——蘭州府的張參將!

線索似乎隱隱串聯起來。

這時,前堂傳來幾聲吆喝:“劉老鑠!麵好了沒?客官催了!”“來了來了!”老者高聲應了一句,手腳麻利地開始燒水煮麵。

他看了看依舊站在儲藏間的兩人,歎口氣道:“看你們也不像歹人。聽老夫一句勸,那破廟的事,彆再沾了,趕緊離開河州這的是非地。那些當兵的這會兒應該走遠了,你們從我這後門出去,拐兩個彎就是大路。”

說著,他指了指角落裡一扇更不起眼的小門。

“多謝老丈。”央金再次鄭重道謝,從懷裡摸出一小塊碎銀子遞過去。

老者卻連連擺手:“拿走拿走!一碗麵條的事,值當什麼?趕緊走,彆給我惹麻煩就是謝我了。”

兩人不再多言,對老者點了點頭,輕輕推開了那扇小門,閃身而出。

門外是一條更窄的汙水巷,但走了幾步便豁然開朗,連通著另一條熱哄許多的街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與方纔那條陰森小巷恍如兩個世界。

危機暫解,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玄覺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折騰了大半天,他早已饑腸轆轆。

央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真是個飯袋。”話雖如此,她自己也覺腹中空虛。目光掃過街邊,恰好看到一個支著布篷的簡陋麵攤,鍋裡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就這兒吧。”她率先走過去,撿了一張角落的矮凳坐下,“老闆,兩碗湯餅,多放香菜。”“好嘞!”攤主是個中年漢子,熱情地應著。

玄覺如蒙大赦,趕緊坐下,眼巴巴地望著那翻滾的湯鍋。

等待的功夫,鄰桌幾個腳夫打扮的漢子喝著粗茶,嗓門洪亮地閒聊,話題很快也轉到了城裡最近的怪事上。

“聽說了嗎?王屠戶家那傻小子,前天晚上跑丟了,昨天早上自己回來了,癡傻勁兒沒了,人變得倍兒精神,還說自己得了‘蓮生佛祖’點化,開口閉口都是偈子,玄乎著呢!”“真的假的?彆是撞邪了吧?”“誰知道呢!不過今早我去送肉,看他幫他爹剁排骨,那刀工……嘖嘖,快得眼花繚亂,像是練了幾十年似的,邪門!”

另一人壓低聲音:“我看沒準真跟那個什麼……‘血蓮教’有關。隔壁河湟鎮的老李,他婆娘信了那個,家裡窮得叮當響,還把最後一隻下蛋的母雞獻去做了什麼‘誠心供’,說是能換極樂福報,這不是瘋了是啥?”

“噓……小點聲!那幫人神出鬼沒的,彆惹禍上身……”

腳夫們的聲音低了下去。

玄覺和央金聽得真切,麵條上來也顧不得燙,低頭默默吃著,心中卻已是波瀾起伏。

“癡傻變精明……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獻出最後的家當……死狀詭異的官員……”央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冷道,“這‘血蓮教’蠱惑人心、催發潛能(或者說摧殘生命)的邪術,看來是確鑿無疑了。他們似乎在急切地……‘收集’著什麼。”

收集什麼?誠心?生命?還是……某種更詭異的東西?

玄覺嚥下口中熱湯,隻覺得這碗鮮香的湯餅吃下去,也沒能驅散心頭那越聚越重的寒意。這河州城,處處透著不對勁,彷彿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收緊。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懷裡那顆救回來的青蘿卜。

就在這時,麵攤對麵的陰影裡,一個原本蹲在地上、裹著破爛皮襖的流浪漢,緩緩地抬起了頭。

目光越過喧鬨的街道,直直地、無聲地,落在了玄覺……那鼓鼓囊囊的懷裡。

眼神空洞,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饑渴。

玄覺猛地打了個冷顫,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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