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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心劍魄 第17章 鷹嘴崖下逢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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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涸河床中的慘狀,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兩人加快腳步。那豔紅的毒粉與烏黑的屍身,不僅是血蓮教殘忍的證據,更是一個明確的訊號:他們的活動越發猖獗,勢力正在急速擴張,甚至開始清理無關的目擊者。

“獵蓮圖”指引的道路變得愈發艱險,許多地段幾乎是在懸崖峭壁上攀緣。玄覺叫苦不迭,卻也咬牙硬撐,他雖憨直,卻也明白眼下絕非喊苦喊累的時候。懷裡的蘿卜和手中的菜刀,成了他對抗恐懼與疲憊的唯一寄托。

央金則更加沉默,眉頭緊鎖,時時對照地圖,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那本皮冊不僅是路線圖,更像是一份不斷更新的死亡筆記,提醒她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強大、更無所顧忌。

如此晝夜兼程又行了數日,地勢逐漸升高,空氣愈發稀薄寒冷,遠處雪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巨大。根據地圖顯示,他們已逐漸接近邏娑河穀的外圍區域。

這一日黃昏,兩人按照地圖指示,艱難攀上一處極其險峻的山脊。狂烈的山風幾乎能將人吹倒,腳下是萬丈深淵。

央金指向前方一座如同巨鷹喙部般突兀探出、俯瞰下方山穀的猙獰石崖:“那就是鷹嘴崖!地圖示注的緊急聯絡點就在崖下。”

玄覺順著她所指望去,隻見那鷹嘴崖險惡異常,下方雲霧繚繞,根本看不清具體情形,不由咂舌:“崖下?這……這怎麼下去?那位采藥人‘吉桑’難道是飛鳥不成?”

“既然地圖示注,必有路徑。”央金語氣肯定,她對這份“獵蓮圖”的準確性已深信不疑。她仔細對照圖示,很快在崖壁一側發現了一條極其隱蔽、幾乎被藤蔓和風化岩石完全遮蓋的狹窄小徑。那小徑陡峭異常,僅容一人貼壁側身而行,一側便是令人暈眩的深穀。

兩人小心翼翼,花了近半個時辰,才終於有驚無險地下到鷹嘴崖底部。此處地勢相對平緩,背風向陽,竟生長著不少耐寒的灌木與草藥。一座低矮簡陋的石頭小屋依崖而建,屋頂覆蓋著乾草和樹皮,屋簷下掛著幾串風乾的藥草和獸骨,隨風輕輕碰撞,發出單調的聲響。屋旁開墾了一小片藥圃,種植著些許綠意。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在藥圃中彎腰忙碌著。那人身形乾瘦,穿著一件縫滿補丁、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皮袍,頭發灰白雜亂,用一根骨簪隨意挽著。

似乎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那人緩緩直起身,轉了過來。

竟是一位老嫗。

她的麵容飽經風霜,布滿了深深的皺紋,麵板黝黑粗糙,一雙眼窩深陷,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如同雪山上盤旋的獵鷹。她的目光在央金和玄覺身上迅速掃過,尤其是在央金腰間的藏刀和玄覺那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憨厚氣質上停留了一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長年離群索居形成的冷漠與戒備。

“你們是誰?怎麼找到這裡的?”老嫗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岩石,帶著濃重的、口音古怪的吐蕃語。

央金上前一步,依照地圖指示,用吐蕃語緩聲道:“格桑花開。”

這四個字彷彿帶著某種魔力。老嫗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瞬間波動了一下,雖然極其細微,卻未能逃過央金的眼睛。她再次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尤其是仔細看了看央金的麵容和衣飾特點,眼中的戒備稍稍褪去,但依舊冷淡。

“跟我來。”她丟下三個字,不再多問,轉身便走向那間石屋。

屋內比外麵看起來更為簡陋,幾乎沒有多餘的物件。一個石砌的火塘,裡麵燃著微弱的牛糞火,散發著淡淡的煙草味和暖意。牆壁上掛著幾樣采藥挖礦的簡單工具,還有一張磨得發亮的舊弓和幾支箭。角落鋪著乾草和獸皮,便是床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混合了多種草藥的苦澀氣味。

老嫗指了指火塘邊兩個當做大椅子的樹樁,示意兩人坐下。她自己則拿起一個黑乎乎的陶罐,給兩人倒了兩碗渾濁的、冒著熱氣的藥茶,藥味撲鼻。

“喝。”她言簡意賅,自己則坐到對麵,拿起一把小藥鋤,開始默默地處理身邊簸箕裡的一些草藥根莖,似乎並不想主動交談。

玄覺看著碗裡那顏色可疑、氣味刺鼻的茶水,有些猶豫。央金卻毫不遲疑地端起來,吹了吹熱氣,小口啜飲起來。茶水入口極苦,卻帶著一股奇異的回甘,一股暖流隨之湧向四肢百骸,連日奔波的疲憊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好茶。”央金由衷道,“多謝阿嬤。”

老嫗頭也沒抬,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央金知道與這等隱居異人打交道,拐彎抹角反而不美,便開門見山道:“阿嬤,我二人受人所指,前來求助。如今吐蕃境內,有名為‘血蓮’之邪教為禍,其魔爪已伸向桑耶寺等聖地,欲顛覆佛統,禍亂蒼生。我等欲前往邏娑城示警,奈何前方路途不明,邪教勢力盤踞,恐難順利抵達。還請阿嬤指點迷津。”

她說話時,緊緊盯著老嫗的反應。

聽到“血蓮”二字時,老嫗搗藥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那雙鷹隼般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極其深刻的厭惡與……痛楚。雖然轉瞬即逝,卻被央金精準捕捉。

沉默持續了良久,隻有藥鋤搗擊石臼的單調聲響和火塘裡柴火的劈啪聲。

就在央金以為對方不會回應時,老嫗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血蓮……那群該墮入金剛地獄的蛆蟲……他們又開始活動了嗎?”

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央金和一旁努力嘗試喝藥茶、被苦得齜牙咧嘴的玄覺:“就憑你們兩個?一個吐蕃的護法丫頭,一個……中原來的傻小子?就想對抗他們?”

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央金挺直脊背,眼神堅毅:“力雖微薄,義不容辭。況且,並非隻有我二人。”她輕輕拍拍隨身的行囊,那裡麵放著“獵蓮圖”與血蓮令。

老嫗渾濁的目光在她行囊上停留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再次陷入沉默。許久,她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充滿了滄桑與無奈。

“邏娑城……你們現在去不了。”老嫗語出驚人。

“為何?”央金心中一緊。

“一個月前,通往邏娑城的幾條主要隘口,就已經被不明身份的‘流匪’占據了。名為設卡收稅,實則嚴查所有過往行人,尤其是僧侶和你們這樣的外來者。”老嫗語氣平淡,卻說著令人心驚的訊息,“他們盤查極嚴,稍有可疑便會扣押甚至‘消失’。那根本不是流匪,定然是血蓮教佈置的人手!他們已經掐斷了外部進入邏娑平原最容易走的通道!”

央金臉色頓變!這訊息比河床屍體會更令人震驚!血蓮教竟已敢公然控製交通要道?他們想乾什麼?封鎖訊息?還是為更大的陰謀做準備?

“難道沒有其他路可走?”央金急問。

“有。”老嫗站起身,走到牆邊那張磨得發亮的舊弓旁,用手撫摸著弓臂,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還有一條古道,極少人知,也極難走。要穿越‘魔鬼刮風口’,繞過‘死亡沼澤’,從雪山背麵的絕壁翻過去……九死一生。”

她轉回頭,看著央金:“那條路,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要想清楚,踏上那條路,可能沒到邏娑城,就先餵了禿鷲和狼。”

屋內一時間隻剩下火塘燃燒的劈啪聲。玄覺聽得臉都白了,手下意識地又摸向了懷裡的蘿卜。

央金卻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道:“請阿嬤指路!縱是刀山火海,也必須闖一闖!”

老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銳利的目光中似乎終於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她緩緩點頭:“好。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天亮,我告訴你們怎麼走。”

是夜,兩人就在老嫗的石屋中歇息。玄覺很快在草堆上沉沉睡去。央金卻輾轉難眠,聽著屋外呼嘯的風聲,心中波濤洶湧。血蓮教的勢力擴張速度遠超預估,邏娑城的情況恐怕已萬分危急。

半夜時分,她忽然聽到極輕微的響動。隻見那老嫗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到屋角,挪開幾塊鬆動的石頭,從裡麵取出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長條狀的物品。

她回到火塘邊,就著微弱的光線,緩緩開啟油布。

裡麵並非什麼神兵利器,而是一柄陳舊的、木質已經發黑的金剛橛(佛教法器之一,通常用於降魔儀式)。與尋常金剛橛不同,這柄的橛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與“獵蓮圖”上相似的古老文字,尖端還隱隱帶著暗紅色的、洗刷不掉的汙跡。

老嫗用枯瘦的手指,極輕極慢地、一遍遍擦拭著那柄金剛橛,渾濁的眼中流露出無比複雜的情感——有悲傷,有懷念,有刻骨的仇恨,最終都化為一種近乎凝固的堅毅。

她低聲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彷彿在與無形的存在對話:

“……時候……快到了嗎……那些從地獄裡爬回來的紅蓮……終究還是躲不過……”

央金屏住呼吸,心中震動不已。這位吉桑阿嬤,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采藥人!她與血蓮教之間,定然有著極深的淵源和宿怨!

這條看似絕路的古道,或許纔是真正通往真相與破局關鍵的。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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