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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心劍魄 第24章 聖城在望霧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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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過埡口,風雪驟然減弱。

彷彿一步跨入了另一個世界。身後是狂風呼嘯、殺機四伏的雪山絕域,而眼前,則是一片相對開闊、坡度漸緩的向下延伸的冰磧丘陵地帶。更遠處,天地豁然開朗,一片巨大而肥沃的河穀盆地,在稀薄的雲層與陽光照耀下,展露出令人震撼的輪廓。

那就是邏娑河穀——吐蕃佛國的心臟地帶。

雖然距離尚遠,隻能看到模糊的遠景,但那片土地的生機與遼闊,已足以讓曆經艱險、幾度生死邊緣掙紮的兩人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渺小。

連綿的雪山如同忠誠的衛士,環抱著這片聖地。隱約可見河穀中央地帶,有無數細小的黑點,那應當是村莊、寺廟和宮殿的屋頂。甚至能極模糊地看到,河穀最深處,似乎矗立著一座極其宏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紅兩色光芒的龐大建築群——那定然就是吐蕃讚普的王宮以及大昭寺、小昭寺等核心寺院所在!

聖城邏娑,終於在望!

然而,與這壯麗景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刻埡口處的慘烈與死寂。

伏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雪地中,鮮血將潔白的雪地染得一片狼藉,那些詭異的“引魂幡”依舊在寒風中無力地飄動,訴說著方纔那場短暫而血腥的戰鬥。

央金拄著藏刀,劇烈地喘息著,白色的哈氣在她麵前凝結又散開。她身上添了幾道新傷,雖不致命,卻也血流不止,將破舊的羊皮襖染得更深。連番惡戰、長途奔襲,再加上真氣的巨大消耗,即便有蘿卜的生機短暫補充,她也已接近強弩之末。

玄覺的情況稍好,但也被最後的圍殺嚇得不輕,臉色蒼白,手腳還在微微發抖。他看著滿地屍首和央金身上的傷口,又是後怕又是愧疚,手忙腳亂地想從自己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襟上撕下布條給央金包紮。

“彆忙了,小傷。”央金擺擺手,阻止了他的動作。她的目光越過滿地狼藉,遙望著那片夢寐以求的河穀,眼神中卻沒有多少喜悅,反而充滿了更深的凝重與憂慮。

血蓮教竟然能將埋伏直接設在通往邏娑河穀的最後一道險隘上!這意味什麼?

這意味他們對吐蕃外圍區域的控製力,遠超之前的預估!甚至可能已經滲透到了邏娑城周邊!

那些伏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絕非烏合之眾。他們口中的“聖物”“寶貝”,以及對玄覺那詭異的執著……都表明血蓮教的高層早已將他們兩人,尤其是玄覺,視為重要目標。

最後那個頭目意外墜落冰縫,雖是僥幸,卻也斷了最重要的情報來源。

前路看似坦途,實則可能布滿了更多、更隱蔽的殺機。

“女菩薩,我們……我們是不是快到了?”玄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那片遼闊的河穀,眼中終於燃起一絲希望的光芒,聲音也帶上了一些振奮。

“嗯。”央金收回目光,聲音低沉,“快到了。但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她彎下腰,開始迅速打掃戰場。將那些還能用的弩箭收起,從屍體上搜出一些乾糧和清水,又仔細檢查了那些“引魂幡”,雖然厭惡,卻還是將其中一麵符文相對完整的小心捲起收起——這或許是重要的證物。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那枚被玄覺當成“暗器”扔出、此刻靜靜躺在雪地裡的“血蓮令”上。她走過去將其撿起,觸手依舊冰涼,那朵滴血的蓮花圖案彷彿帶著某種魔性。

巡使令牌?那刀疤臉頭目臨死前的驚呼似乎還在耳邊。

這令牌或許不僅是身份證明,可能還有其他用途。

她將令牌仔細收好,然後走到那處吞噬了頭目的冰縫邊,最後看了一眼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眼神複雜。

“走吧。”她對玄覺道,“我們必須儘快下山,在天黑前找到落腳點。這埡口不能久留。”

兩人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收拾好為數不多的行裝,互相攙扶著,踏上了下山的路。

相比於之前的絕壁峭壁和死亡沼澤,下山的路雖然依舊艱難,卻已好了太多。至少有了明確的路徑,不再需要時刻擔心腳下的致命陷阱。

越往下走,氣溫逐漸回升,積雪變薄,露出了下麵黑色的岩石和凍土。甚至能看到一些耐寒的苔蘚和低矮的灌木。

然而,隨著不斷接近河穀,央金的心情卻絲毫沒有放鬆,反而越發緊繃。

她注意到,在一些視野開闊的高點,偶爾能看到遠處的山脊線上,有極其細微的反光一閃而過——那絕非自然現象,更像是金屬或鏡片在陽光下的反射。是牧人?還是……瞭望的哨卡?

沿途他們經過了幾處可能作為歇腳點的山洞或岩棚,卻發現裡麵要麼有近期人為活動的痕跡(非牧民風格),要麼乾脆被巧妙地用碎石堵死。

種種跡象表明,這片區域並不平靜,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收攏。

玄覺也漸漸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變得沉默起來,隻是緊緊抱著他的蘿卜,警惕地四下張望。

黃昏時分,他們終於下到雪線以下,找到了一處位於背風坡、相對隱蔽的廢棄羊圈。石牆大多已經倒塌,隻剩殘垣斷壁,但至少能擋一擋越來越冷的夜風。

兩人不敢生火,隻能靠在一起,用冰冷的乾糧和清水勉強果腹。

夜幕迅速降臨,高原的星空格外清晰璀璨,彷彿觸手可及,卻也帶來了刺骨的寒意。

“女菩薩,”玄覺縮在破羊皮襖裡,聲音有些發顫,“到了邏娑城,我們該去找誰?直接去大昭寺嗎?”

央金望著遠處河穀中星星點點、如同繁星落地的燈火,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行。血蓮教勢力如此之大,難保大昭寺或其他大寺院裡沒有他們的眼線,甚至……更高層次的滲透。我們不能輕易暴露。”

她想起了吉桑阿嬤地圖上的那個標注——“鷹嘴崖下采藥人吉桑”。可惜,阿嬤已然為了他們……

她又想到了那塊“血蓮令”。或許……可以換一種思路?

“我們需要先找一個絕對可靠,且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落腳點。”央金沉吟道,“然後,想辦法接觸到真正能主持大局、並且未被滲透的高層。”

這談何容易。在一個完全陌生、且可能處處是敵的城市裡,找出隱藏的朋友,遠比擊敗明麵的敵人更難。

“哦……”玄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裡卻沒什麼主意。他隻知道,跟著女菩薩總沒錯。

夜漸深,寒氣愈重。兩人輪流守夜,誰也不敢真正熟睡。

下半夜,輪到玄覺守夜時,他抱著膝蓋,看著遠處河穀的萬家燈火,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孤獨和想家。他想念少林寺晨鐘暮鼓的安寧,想念他那片綠油油的菜園子,甚至有點想念總板著臉卻會偷偷塞給他甜糕的玄苦師叔……

就在他思緒飄遠之際,懷裡的蘿卜忽然又極輕微地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遠處邏娑城的方向,夜空中似乎極其隱晦地閃過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流光?那光芒極淡,轉瞬即逝,混在璀璨的星光和城市的燈火中,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玄覺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彷彿那絲紅光帶著某種不祥的、令人極度不舒服的氣息。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去,夜空依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錯覺嗎?”他喃喃自語,心裡卻莫名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沒有注意到,身旁看似熟睡的央金,睫毛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她也看到了。

聖城在望,然而籠罩在它上空的迷霧,卻似乎比雪山上的更加濃重,更加詭異難測。

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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