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28章 金頂之下暗潮生
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臉頰。央金和玄覺借著藥鋪後院殘垣斷壁的陰影,如同兩隻受驚的兔子,悄無聲息地潛行在邏娑城外圍錯綜複雜的小巷中。
身後,紮西藥鋪的方向寂靜無聲,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但那無形的監視感和即將來臨的風暴,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女菩薩……我們……我們去哪?”玄覺的聲音在風中發顫,不僅僅是因為寒冷。聖城近在咫尺,卻彷彿處處是懸崖,無路可走。
央金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環境,腦海中飛速運轉。硬闖城門無異於自殺,紮西這條線也已斷裂。血蓮教、神秘黑衣人、可能存在的朝廷密探……多方勢力交織,敵友難辨。
必須找到一個絕對安全,且能接觸到吐蕃佛門真正核心的渠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遠處那座在夜色中依舊隱隱散發著莊嚴氣息的龐大建築群——大昭寺。那是吐蕃佛法的聖地,是萬千信眾的精神支柱,理論上應該是最能對抗血蓮邪教的地方。
但……真的嗎?
桑耶寺已傳噩耗,邏娑城外圍滲透如此嚴重,誰能保證大昭寺內部就是鐵板一塊?那位在城門口監督盤查的紅衣蕃僧,其倨傲冰冷的眼神至今讓她心寒。
直接前往,風險太大。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觸碰到懷中那枚冰涼的“血蓮令”。這邪教的令牌……或許能反其道而行之?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
“跟我來。”她低聲對玄覺說,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她沒有走向燈火最盛、戒備最森嚴的主乾道,反而折向更加偏僻、甚至有些破敗的城西區域。
根據“獵蓮圖”上一些極其隱晦的標注,以及她對這類邪教組織行事風格的瞭解,他們往往會選擇那些光明之下的陰影地帶作為秘密據點。這些區域魚龍混雜,管理鬆散,既方便隱藏,也便於進行某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和活動。
果然,隨著他們深入城西,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臟亂差,街道狹窄汙穢,空氣中彌漫著劣質青稞酒、牲畜糞便和某種廉價線香的混合氣味。沿途能看到不少目光閃爍、行為鬼祟之人,甚至在一些陰暗角落,能隱約看到極其細小的紅蓮標記被刻在牆角。
央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她將血蓮令悄悄握在手中,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同時全力收斂氣息,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帶著個傻弟弟逃難的吐蕃女子。
玄覺更是大氣不敢出,努力學著央金的樣子低眉順眼,卻因為緊張,動作顯得更加僵硬古怪,反而引來了幾道懷疑的目光。
就在他們穿過一條尤其昏暗、散發著惡臭的小巷時,前方一個低矮的門洞裡,突然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醉醺醺的大漢,擋住了去路。那大漢滿臉橫肉,腰間彆著一把彎刀,眼神渾濁卻帶著一股戾氣。
“嗝……哪來的……小娘皮……帶著個……中原傻小子……”醉漢打著酒嗝,汙言穢語地嘟囔著,伸手就向央金抓來,“讓爺……看看……”
央金眼神一冷,正欲出手。
就在此時,她手中緊握的血蓮令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一縷極其微弱的、常人難以察覺的陰冷氣息散發出來。
那醉漢的手猛地頓在半空,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疑和……恐懼?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酒都嚇醒了大半,踉蹌著後退兩步,結結巴巴道:“原……原來是……聖教……的大人……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說完,竟頭也不回地、連滾帶爬地鑽回了那個門洞,彷彿慢一步就會沒命。
央金和玄覺都愣住了。
這令牌……竟然還有這種威攝力?看來這“巡使”的身份,在這些底層教眾或者相關人員眼中,極具權威。
央金心中稍定,卻也更加警惕。這表明血蓮教在此地的勢力盤根錯節,早已深入人心。
他們繼續前行,憑借著血蓮令那無形的威攝(以及央金恰到好處的冰冷眼神),竟然有驚無險地穿過了這片混亂地帶,來到了一處相對安靜的廢棄作坊區。
根據地圖指示和她的判斷,附近應該有一處血蓮教的秘密聯絡點。
就在他們尋找具體位置時,前方一個拐角後,突然傳來了壓低的交談聲。聲音來自兩個人,語氣恭敬中帶著急切。
“……聖使明鑒,並非我等不力,實在是‘佛瞳’周邊守衛突然增加了三倍不止,還都是‘金剛院’的那些苦修士,根本無法靠近!”一個聲音說道。
“金剛院?”另一個較為陰柔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滿,“哼,那群隻知苦修、腦子裡都是肌肉的蠻子……他們怎麼會突然插手‘佛瞳’守衛?難道聽到了什麼風聲?”
“不像……據內線回報,像是例行輪換,但時機太巧了……”
“夠了!我不想聽藉口!‘佛瞳’必須在‘紅蓮盛開’之前到手!法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若是誤了大事,你們清楚後果!”
“是是是……屬下明白!我們正在想辦法……或許可以從負責清潔供奉的低階喇嘛入手……”
“儘快!還有,桑耶那邊得手的‘東西’,要儘快運進來……‘聖蓮壇’還需要更多養料……”
聲音漸漸遠去,顯然那兩人邊走邊談,轉入了另一條岔路。
央金和玄覺緊貼著牆壁,大氣不敢出,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佛瞳”?那是什麼?聽起來像是某種極其重要的佛教聖物,而且血蓮教正在圖謀它!甚至為此不惜動用內線!
“金剛院”的苦修士加強守衛?這似乎是好訊息,說明佛門內部並非全無防備。
而“桑耶得手的‘東西’”、“聖蓮壇”、“養料”……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散發著濃濃的血腥與邪惡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桑耶寺果然遭到了毒手!他們搶走了某種“東西”,用來作為邪教的“養料”!
必須阻止他們!必須將這個訊息傳遞出去!
央金強壓下立刻動手的衝動,對方人數不明,實力不清,貿然出手隻會打草驚蛇。
她拉著玄覺,小心翼翼地尾隨了上去。
那兩人並未走遠,而是在一處極其隱蔽的、掛著破舊經幡的廢棄作坊前停下,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門。門開了一條縫,兩人閃身而入。
央金記下這個位置,卻不敢靠近。她環顧四周,發現斜對麵有一棟較高的、半廢棄的土樓,似乎是理想的觀察點。
兩人悄無聲息地攀上土樓二層,找了一處視野開闊卻又不易被發現的破窗缺口,向下望去。
那作坊院子裡似乎彆有洞天,隱隱能看到人影晃動,卻看不清具體情況。
就在他們全神貫注監視下方時,央金懷裡的血蓮令,又一次輕輕震動起來!而且這一次,震動的頻率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帶著某種規律性!
幾乎是同時,下方作坊的院門再次開啟,一個身影走了出來,並非剛才那兩人,而是一個穿著普通吐蕃婦女衣裙、卻用頭巾將臉龐遮得嚴嚴實實的女子。
那女子並未離開,而是站在門口,抬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了央金和玄覺藏身的土樓視窗!
雖然隔著很遠,夜色朦朧,但央金卻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詭異感覺!
緊接著,那女子抬起手,看似隨意地整理了一下頭巾,手指卻極其隱晦地做出了一個奇特的手勢——拇指內扣,四指並攏輕點額頭兩下。
央金瞳孔驟縮!
這個手勢……她曾經在吐蕃佛宗某支極其古老、幾乎失傳的護法傳承中見過記載!是“自己人”的標識!但這支傳承據說早已並入大昭寺,極少在外行走!
這女子是誰?!她是在表明身份?還是在試探?或者是陷阱?
還未等央金做出反應,那女子已放下手,若無其事地轉身,沿著街道快步離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土樓上,央金心中亂成一團。今晚的遭遇資訊量太大,敵我不明,每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
就在她心神震動之際,下方作坊裡突然傳來一陣壓低的、卻充滿驚恐的騷動聲!似乎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緊接著,院門被猛地撞開,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臉色慘白如紙,彷彿見了鬼一樣,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連方向都顧不上辨認!
發生什麼事了?
央金和玄覺麵麵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
猶豫片刻,央金一咬牙:“你待在這兒,我下去看看!”
她藝高人膽大,悄然滑下土樓,如同狸貓般摸到那作坊院牆外,側耳傾聽。
裡麵靜悄悄的,彷彿空無一人。隻有一股極淡極淡的、卻令人極度不舒服的甜腥氣味從裡麵飄散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足尖一點,輕盈地翻過院牆,落入院中。
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一間屋子的門虛掩著,裡麵透出微弱的光線。
央金握緊刀,一步步靠近,輕輕推開門。
屋內的景象,讓她瞬間頭皮發麻,渾身冰涼!
隻見不大的房間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四五具屍體!正是剛纔在裡麵的那些血蓮教徒!他們死狀極慘,麵色烏黑,雙目圓睜,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彷彿在死前看到了什麼無比可怕的景象。然而身上卻找不到任何明顯的傷口!
而在房間正中央的桌子上,用鮮血畫著一個極其複雜詭異的符文,符文中央,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朵剛剛綻放的、鮮紅欲滴的——蓮花!
那蓮花栩栩如生,花瓣嬌豔,卻散發著與這修羅場格格不入的妖異美感,看得人毛骨悚然!
在蓮花旁邊,還放著一小塊黑色的木牌——與央金懷裡那塊“血蓮令”材質一模一樣,卻被人大卸八塊!斷口處光滑無比!
央金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這是……滅口?還是……內訌?
那朵血蓮……那個斬斷的令牌……
她猛地想起剛才那個神秘女子離開時的眼神和手勢……
難道是她?!
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