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35章 佛光乍現證菩提
石室之內,空氣凝固如鐵。
丹增法王那瘦小的身軀與自稱“蓮華生”嫡傳、氣勢滔天的赤尊相對而立,一者如古井深潭,平靜無波卻深不可測;一者如血海狂濤,洶湧暴戾似要吞噬一切。兩股截然相反的龐大氣機在狹小的空間內激烈碰撞,發出無聲的轟鳴,震得石壁簌簌作響,煙塵彌漫。
央金掙紮著靠牆坐起,強忍著五內如焚的劇痛,緊張地注視著這場即將爆發的、關乎生死的對決。她深知,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無力插手這等層次的戰鬥,貿然上前隻會成為丹增法王的累贅。
而角落裡的玄覺,則徹底被這恐怖的氣勢壓垮了,抱著那本《楞伽經》和幾張絹紙,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覺得自己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老鬼!既然你執意尋死,本座便成全你!”赤尊率先發難,他顯然對丹增法王極為忌憚,不欲久拖,一出手便是殺招!
隻見他雙臂一張,周身暗紅鬥篷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那雙銀灰色的瞳孔驟然亮起妖異的紅光,雙手十指如同彈琴般在虛空中急速劃動!
刹時間,無數道細如牛毛、卻閃爍著汙穢血光的邪異能量絲線憑空生成,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如同暴雨般向丹增法王攢射而去!這些能量絲線不僅蘊含著蝕骨銷魂的邪力,更帶著擾亂心神、製造幻覺的詭異波動,幾乎封鎖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央金看得心驚肉跳,這等手段,陰毒詭異,防不勝防!
麵對這鋪天蓋地的攻擊,丹增法王卻依舊神色平靜。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隻是將豎於胸前的單掌緩緩向前平推。
他掌心那串看似普通的木質念珠驟然大放光明!每一顆念珠都彷佛化作了一輪微縮的太陽,綻放出純正、浩大、溫潤卻堅不可摧的金色佛光!
佛光凝聚成一道渾圓的光罩,將他以及身後的央金和玄覺都護在其中。
嗤嗤嗤嗤——!
無數血紅能量絲線撞擊在金色光罩之上,發出一連串密集的、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般的刺耳聲響!血光與金芒激烈交鋒,邪氣不斷被淨化蒸發,化作縷縷黑煙消散,但佛光光罩也劇烈波動起來,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黯淡了一絲!
赤尊見狀,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攻勢越發狂猛!他雙手結印更快,更多的血紅絲線如同無窮無儘般湧出,甚至開始彼此交織,化作一個個扭曲咆哮的骷髏鬼首,瘋狂啃噬衝擊著佛光護罩!
“老鬼!我看你這破燈籠還能亮多久!”赤尊狂笑,聲音中充滿了得意與殘忍。他看得出,丹增法王雖佛法精深,但似乎氣血虧虛已久,是在憑借深厚的修為強行支撐,絕難持久!
果然,佛光護罩的波動越來越劇烈,範圍也被壓迫得逐漸縮小。丹增法王那蒼老的臉上,眉頭微微蹙起,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央金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玄覺更是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就在佛光護罩搖搖欲墜,即將被那無窮血絲鬼首徹底淹沒的瞬間——
丹增法王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
他並未加強防禦,反而緩緩閉上了雙眼。口中低聲念誦起一段極其古老晦澀的經文,那經文的音節古怪而拗口,卻帶著一種直指本源、撼動人心的奇異力量。
隨著經文的念誦,他周身那原本純正浩大的金色佛光,竟然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光芒不再一味地剛猛外放,而是變得內斂、深邃,甚至帶上了一絲…包容萬象的混沌感?
與此同時,他身後那原本被佛光刻意排斥在外的、從玄覺體內散逸出的那絲混沌氣息(由蘿卜生機與祭壇邪氣勉強融合而成),彷佛受到了某種吸引,竟緩緩地、試探性地向丹增法王彙聚而去!
“嗯?!”赤尊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攻勢微微一緩,銀灰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驚疑,“老鬼你…你想做什麼?!”
丹增法王沒有回答。他依舊閉目誦經,任由那絲微弱的混沌氣息融入自身的佛光之中。
奇跡發生了!
那原本即將潰散的佛光護罩,在融入這一絲混沌氣息後,雖然光芒不再像最初那般璀璨耀眼,卻陡然變得無比堅韌與…“粘稠”!
無數血絲鬼首撞擊在上麵,不再是簡單的被淨化或彈開,而是彷佛陷入了一片無形的泥沼之中,衝擊的速度驟然減緩,其上附著的邪惡能量竟被那混沌化的佛光迅速同化、分解、吸收!
佛光護罩不僅穩住了,甚至還在緩緩地、以一種更加節省能量的方式反向擴張!
“以彼之矛,化彼之盾?!你這老鬼…竟敢觸碰混沌之力?!你不怕佛法反噬,金身崩壞嗎?!”赤尊又驚又怒,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他顯然深知這種力量的危險與禁忌!
丹增法王終於睜開雙眼,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看透一切的滄桑與淡然:“佛法無邊,不垢不淨。執著於相,方是著魔。蓮華生當年留下的,不止是降魔神通,亦有對‘力之本源’的思考。可惜,他的後人,隻記住了力量,卻忘了初心。”
他的話語如同暮鼓晨鐘,敲擊在赤尊的心頭,也讓一旁的央金若有所思。
“胡言亂語!力量就是力量!哪來那麼多廢話!”赤尊似乎被戳到了痛處,惱羞成怒,攻勢再變!
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那漫天血絲之上!血絲瞬間變得更加鮮紅欲滴,威力暴增,甚至開始相互融合,化作一條條猙獰咆哮的血色巨蟒,攜帶著毀滅般的氣息,再次猛撲而來!
這一次,丹增法王沒有再被動防守。
他動了。
那瘦小的身軀彷佛瞬間與手中的念珠合二為一,化作一道流轉著混沌金光的身影,主動迎向了那漫天血蟒!
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卻蘊含著某種玄奧的韻律,每每於間不容發之際巧妙地避開血蟒最凶猛的撲擊,同時指尖或掌緣輕描淡寫地在那血蟒軀體上一點、一劃、一按!
這一點一劃之間,混沌金光吞吐,並非簡單地淨化消滅,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醫者疏導淤塞的經脈,又如同最睿智的導師點化迷途的羔羊,竟將那純粹邪惡的能量引導、拆解、化為最本源的粒子,然後…納入自身周遭的混沌佛光之中,成為其的一部分!
他在戰鬥!更是在演化!在以戰養戰,以敵之力淬煉自身對這種混沌新力的掌控!
這一幕,不僅看呆了央金,更是讓赤尊心膽俱寒!
這老和尚對力量的掌控和理解,已經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他這不是在戰鬥,簡直是在教學!在演示!
“不!不可能!”赤尊發出不甘的咆哮,攻勢越發瘋狂,卻也越發淩亂。他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邪功,在這老和尚那包容並蓄、演化混沌的奇特力量麵前,處處受製,彷佛撞上了一團無從下口的棉花,又像是落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陷得越深!
終於,丹增法王尋到了一個絕佳的時機。他避開一條血蟒的撲擊,身形如同鬼魅般貼近另一條血蟒,混沌金光繚繞的手掌輕輕按在了其額頭(能量核心)之處!
“散。”他輕聲吐出一個字。
那條由純粹邪力構成的血色巨蟒,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龐大的身軀劇烈顫抖,然後從頭部開始,如同風化的沙雕般,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化作最純淨的能量粒子,被丹增法王周身的混沌佛光徹底吸收!
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赤尊臉色慘白如紙,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飛速流失,而對方那混沌的氣息卻在不斷壯大、圓融!
他知道,大勢已去!這老鬼竟然在戰鬥中突破了某種桎梏,找到了一條前所未見的道路!再打下去,自己恐怕真要成為對方完善新力量的“養料”!
“老鬼!你給我等著!聖教絕不會放過你!”赤尊發出一聲怨毒的嘶吼,當機立斷,猛地一拍胸口,噴出一大團濃稠的血霧!
血霧瞬間彌漫,遮蔽了視線,其中更蘊含著強烈的精神衝擊和腐蝕效能量!
丹增法王眉頭微皺,揮袖拂開血霧,卻見赤尊的身影已然藉著這血遁之術,如同喪家之犬般狼狽地衝入了來時的黑暗通道,眨眼間消失不見,隻留下滿地狼藉和逐漸消散的血腥味。
石室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混沌金光緩緩收斂,重新彙入丹增法王體內。他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蒼白了一些,顯然剛才的戰鬥和演化對他的消耗也是極大。
“多謝法王救命之恩!”央金強撐著傷體,掙紮著行禮。她心中充滿了震撼與感激,若非法王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丹增法王擺擺手,目光溫和地看向她,又看向角落裡依舊嚇得發抖的玄覺,最後落在他懷中那本《楞伽經》上,輕輕歎了口氣:“緣也,劫也。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走到玄覺麵前,蹲下身,聲音慈和:“孩子,彆怕。看著我。”
玄覺顫巍巍地抬起頭,對上那雙充滿智慧與慈悲的眼睛,心中的恐懼竟奇跡般地平複了許多。
丹增法王伸出枯瘦的手指,極輕地點在玄覺的眉心——那裡剛才經文絹紙燃燒消失的地方。
一絲溫潤的混沌金光渡入。
玄覺身體微微一顫,隻覺一股暖流彙入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體內那剛剛達成脆弱平衡的力量也似乎變得更加穩固了些許,連精神都清明瞭不少。
“好奇妙的平衡…”丹增法王收回手指,眼中閃過一絲驚歎,“至淨生機與至穢怨垢,竟能如此共存…或許,這便是你的緣法,也是…唯一的轉機。”
他站起身,對央金道:“此地不宜久留,赤尊逃脫,必會引來更多邪徒。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可是法王,您的身體…”央金擔憂道。
“無妨,還撐得住。”丹增法王搖搖頭,目光再次變得銳利,“必須儘快將此地所見,以及‘佛瞳’之危告知大昭寺諸位首座。血蓮教的陰謀,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
他看了一眼地上依舊昏迷的小沙彌,俯身將他抱起:“這孩子也是可憐人,帶他一起走吧。”
三人(加上昏迷的小沙彌)正準備離開這詭異的石室,央金忽然想起一事,忙將那角從血蓮教死者手中得到的、標注著“藥師殿”的染血紙片遞給丹增法王,並將之前聽到的關於“水月庵”運輸“桑耶之物”的情報一並告知。
丹增法王聽完,臉色變得無比凝重:“藥師殿…無儘藏…他們果然是要對那裡下手!必須立刻趕回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踏入那條黑暗通道時,一直乖乖跟著的玄覺,卻突然又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充滿困惑的呻吟。
他手中的那本《楞伽經》,其中一張散落的絹紙,無意中貼在了他剛剛被丹增法王點過的眉心。
那絹紙上,一個極其隱蔽的、先前從未顯現的符文,正透過紙背,微微發熱,發出極其淡薄的、與玄覺體內那混沌力量同源的光芒。
玄覺眨著眼,指著那符文,懵懂地看向丹增法王:
“法王…這個蝌蚪一樣的字…好像在動…它是不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