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36章 無藏深處見菩提
玄覺這句沒頭沒腦、憨氣十足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石室內緊張的氣氛。
丹增法王和央金同時一怔,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手中那張緊貼眉心的絹紙上。
隻見那原本繪滿經絡人形的古老絹紙背麵,一個極其隱蔽、筆畫扭曲如蝌蚪遊動的暗金色符文,正透過紙背散發出微弱的、與玄覺體內混沌力量同源共鳴的溫熱光芒!它確實像是在“動”,彷佛擁有生命一般!
“這是…”丹增法王銀白色的長眉驟然揚起,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一步上前,小心地從玄覺手中接過那張絹紙,指尖輕觸那發光的符文,閉目感應。
片刻後,他猛地睜開眼睛,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豁然開朗的激動!
“原來如此!原來這纔是真正的‘鑰匙’!不是強行開啟,而是…指引與共鳴!”他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看向玄覺的目光變得無比複雜,“孩子,你感覺它…‘餓’了?”
玄覺老實地點點頭,指著自己的肚子,又指指那符文:“嗯…就是…心裡空落落的,它好像也一樣…”
丹增法王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沉聲道:“它不是餓了,它是在尋找…尋找與它同源的力量來補充自身,或者說…來真正‘點亮’這條被遺忘的路!”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那條赤尊逃離的、依舊黑暗深邃的通道,眼神銳利如刀:“這條路,根本不是血蓮教開辟的邪路!這符文是古老‘心燈一脈’的印記!它指向的,纔是真正通往‘無儘藏’的安全路徑!而那些邪徒,隻不過是歪打正著,發現並玷汙了這條聖路的外圍!”
他看向央金和玄覺,語氣斬釘截鐵:“我們不能從原路返回了,外麵必然已是天羅地網!必須從這裡下去!跟著這符文的指引,或許能直抵‘無儘藏’核心,阻止他們的陰謀,甚至…找到徹底淨化這邪祟的辦法!”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決定!主動深入那詭異莫測、連血蓮教都未能完全掌控的“無儘藏”?但眼下,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最快的選擇!
央金略一沉吟,便重重點頭:“但憑法王吩咐!”她深知風險,但更相信丹增法王的判斷。
玄覺則是完全摸不著頭腦,隻覺得跟著法王和女菩薩總沒錯,連忙也跟著點頭。
“好!”丹增法王不再猶豫,他單手抱著依舊昏迷的小沙彌,另一隻手托著那張發光的絹紙,如同捧著一盞微弱的燈火,當先步入了那黑暗的通道。央金攙扶著傷體,緊隨其後。玄覺則深吸一口氣,抱起他的寶貝蘿卜(光芒已內斂),也跟了進去。
通道內陰冷潮濕,台階陡峭向下,彷佛沒有儘頭。唯有丹增法王手中絹紙上那枚“蝌蚪符文”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
那光芒時明時暗,彷佛呼吸般具有節奏。當它變亮時,表示路線正確;當它變暗甚至幾乎熄滅時,丹增法王便會停下腳步,仔細感應,選擇另一條岔路(這地下通道竟如同迷宮般複雜)。
有幾次,他們甚至能聽到旁邊不遠處的岩壁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鎖鏈拖曳聲以及非人的嘶吼,顯然是血蓮教佈置的其他邪物或試驗場。但憑借著符文的精準指引,他們總能有驚無險地避開這些危險地帶。
玄覺懷裡的蘿卜在此地也變得異常安靜,隻是持續散發著溫潤的氣息,似乎也在默默對抗著周圍無所不在的陰邪壓力。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空氣中的邪惡氣息漸漸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濃鬱的、古老而純淨的檀香氣息,還夾雜著一種彷佛無數經文同時低語的、若有若無的嗡嗡聲。
終於,前方的通道開始變得寬闊平整,兩側的石壁上也開始出現模糊的佛教浮雕與梵文刻印,雖然年代久遠,卻莊嚴肅穆。
丹增法王手中的符文光芒也越來越亮,越來越穩定,甚至開始輕微地震顫鳴響,彷佛遊子歸家般激動。
轉過最後一個彎道,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竟然走出了通道,來到了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石窟之中!
這石窟與之前那邪異的祭壇洞窟截然不同。穹頂高懸,上麵鑲嵌著無數夜明珠與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奇異晶石,如同璀璨的星空,將整個空間照耀得如同白晝。
石窟的地麵鋪著平整的青石板,打掃得一塵不染。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由某種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蓮花寶座,寶座上空無一物,卻自然流轉著一股祥和而浩瀚的能量。
而在石窟的四壁,並非粗糙的岩壁,而是一排排整齊鑿刻出的巨大壁龕!每一個壁龕之中,都供奉著一件物品:有的是光芒內斂的法器(金剛杵、**、寶瓶等),有的是被封存在透明水晶中的經卷,有的甚至是某位高僧大德圓寂後留下的舍利子,散發著淡淡的各色光暈!
這些聖物數量成千上萬,靜靜地陳列於此,彙聚成一股難以形容的、純淨而龐大的佛法力量,如同無形的海洋,充斥著整個空間,讓人心靈瞬間得到淨化與安寧。
這裡,纔是真正的“無儘藏”!吐蕃佛門千百年積累的聖物與智慧之源!
與這裡相比,外麵血蓮教搗鼓的那些邪術,簡直如同兒戲般可笑與渺小!
央金和玄覺都被這宏偉莊嚴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充滿了敬畏。
然而,丹增法王的眉頭卻微微皺起。他手中的符文光芒在此地達到了繁體,卻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並指向石窟最深處的一個方向。
那裡,並非壁龕,而是一麵光滑如鏡、漆黑如墨的巨大石壁。石壁前,同樣有一座白玉蓮台,但規模小了許多。
而此刻,那麵本應光滑的石壁之上,竟然憑空蕩漾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漣漪中心,隱隱有一朵巨大的、與周圍祥和氣息格格不入的、鮮紅欲滴的紅蓮虛影正在掙紮著想要盛開!一絲絲陰邪的氣息正不斷從那紅蓮虛影中滲透出來,汙染著這片純淨的空間!
顯然,血蓮教並未真正進入這核心之地,但他們不知用何種方法,竟然從外部(很可能是通過那個被汙染的地下祭壇)強行撕開了一條細小的空間裂縫,將邪力滲透了進來,試圖玷汙甚至竊取“無儘藏”的力量!
“他們果然在嘗試汙染‘無儘藏’之源!”丹增法王臉色凝重,“必須立刻淨化這道裂縫!”
他快步走到那麵蕩漾的石壁前,將手中的絹紙對準那紅蓮虛影。絹紙上的符文光芒大放,試圖驅散邪氣,修複裂縫。
然而,那紅蓮虛影異常頑固,掙紮扭動間,竟然引動了整個“無儘藏”的力量與之對抗,發出嗡嗡的震鳴聲!兩股力量的交鋒,使得石窟內光芒亂閃,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丹增法王額頭沁出汗水,他既要對抗外部滲透的邪力,又要小心控製力度,以免損傷“無儘藏”本身,顯得有些吃力。
就在這時,玄覺懷裡的蘿卜又開始不安分地震動起來,散發出強烈的渴望情緒。它似乎對那麵石壁,或者說對石壁後麵的某種東西,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它…它又餓了…”玄覺看著躁動的蘿卜,脫口而出。
丹增法王聞言,猛地回頭看向玄覺和他懷裡的蘿卜,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明悟!
“不是餓!是共鳴!這蘿卜蘊含的生機,與‘無儘藏’深處某件鎮壓氣運的聖物同源!它感應到了!”他急促道,“孩子,過來!把你…把你的蘿卜,對著那裂縫!”
玄覺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照做,走上前,將懷裡那顆青翠欲滴的蘿卜對準了石壁上掙紮的紅蓮虛影。
說來也怪,那蘿卜一靠近,頓時青光大盛!那光芒不再是對抗,反而像是一種溫和的呼喚與牽引!
石壁深處,那紅蓮虛影的後方,彷佛極其遙遠的地方,突然有一點純淨無比、蘊含著無窮生機與智慧的金色光點亮起,並迅速變得清晰、靠近!
透過那動蕩的裂縫,隱約可見那光點的源頭,似乎是一顆被供奉在無數聖物中央的、如同鴿子蛋大小、通體渾圓、色澤溫潤金黃的…舍利子!
那顆金色舍利感應到蘿卜的氣息,彷佛從沉眠中蘇醒,發出愉悅的嗡鳴,主動釋放出一股精純無比、充滿生命與創造氣息的能量洪流,穿透空間裂縫,湧向了蘿卜!
青光與金光瞬間交融!
那顆普通的青蘿卜,在這股浩瀚聖力的灌注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晶瑩剔透,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玄奧的天然紋路,彷佛一件絕世的藝術品!它散發出的生機氣息瞬間暴漲了十倍不止,溫和卻沛莫能禦!
而這股融合後的、更加強大的生機力量,並未擴散,而是在蘿卜的“引導”下,化作一道純淨無比的青金色光柱,精準地照射在那朵掙紮的紅蓮虛影之上!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遇到了冰雪!
那原本頑固異常的紅蓮虛影,在這蘊含著“無儘藏”本源生機之力的照射下,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尖嘯,瞬間冒出滾滾濃煙,以驚人的速度消融、崩解、淨化!
連帶著那條被強行撕開的空間裂縫,也在這純淨力量的撫慰下,如同傷口癒合般迅速彌合、平複!
前後不過幾息時間,石壁恢複了光滑如鏡,再也看不到絲毫紅蓮的影子與裂縫的痕跡。隻有那殘留的、精純無比的生機氣息,還在空氣中緩緩流淌,滋潤著整個“無儘藏”空間。
危機,就這樣被玄覺和他那顆變得更加神異的蘿卜,以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石窟內恢複了平靜,甚至比之前更加祥和、充滿生機。
央金看得目瞪口呆。
丹增法王也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著玄覺和他手中那顆流光溢彩、彷佛脫胎換骨的蘿卜,臉上露出了欣慰而複雜的笑容:“緣法…真是妙不可言。至穢之地,偏生至淨之根。毀業之器,亦是救世之匙。阿彌陀佛…”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整個“無儘藏”石窟,突然毫無預兆地、輕輕震動了一下!
並非外敵入侵的那種劇烈震動,而是彷佛某個沉睡了千百年的龐大意識,因為剛才那場能量交融與淨化,而被輕輕觸動,即將…蘇醒過來!
穹頂的“星空”光芒流轉,四壁壁龕中的萬千聖物同時發出了輕微的共鳴聲,無數柔和的光暈交相輝映。
一個古老、溫和、卻蘊含著無上威嚴與智慧的意念,如同初醒的巨龍,緩緩掃過整個空間,最終…停留在了手握蘿卜、一臉茫然的玄覺身上。
玄覺渾身一僵,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溫暖卻又洞徹一切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包裹了自己,彷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在從裡到外地審視著自己,包括自己體內那混沌的力量、懷裡神奇的蘿卜、甚至…腦海深處那些模糊的夢境與記憶碎片…
他嚇得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忘了。
那古老意念在他身上停留了良久,似乎在確認著什麼,思考著什麼。
最終,所有聖物的共鳴聲與光暈緩緩平息下去,那股龐大的意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歸於沉寂。
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石窟中央,那座最大的白玉蓮花寶座上空,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卻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僅有巴掌大小、造型古樸無比、彷佛用最普通的青銅鑄就的金剛鈴。
鈴身布滿了斑駁的銅綠,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殘破。
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蓮花寶座之上,彷佛一直在那裡,等待了千百年。
丹增法王看到這枚突然出現的金剛鈴,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露出了極度震驚與敬畏的神色,甚至比剛才見到“無儘藏”真容時還要激動!
他對著那金剛鈴,緩緩地、極其鄭重地,行了一個最莊嚴的五體投地大禮。
然後,他抬起頭,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對依舊茫然無措的玄覺輕聲道:
“孩子…過去…拿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