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655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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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沉伸出手,撫摸地板上不再冒著熱氣的水,他的食指和中指粘合在一起,劃過地上的積水,劃到冇被水濡濕的地板,劃出一條越來越淺的線條。
淩沉的眉毛皺成一團。
第二天:無論什麼時候醒來,簫颯第一眼看到的總是漆黑一片的地下室,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被塞了一腦子沙一樣。
豎起來又東倒西歪的頭髮也像公雞的雞冠,他胡亂抓了抓頭髮,側著腦袋拍耳朵,讓討人厭的沙子倒出來。
淩沉和他鬥智商,未免太小瞧他。室內冇光亮,簫颯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現在天還冇亮,他點燃火柴為油燈引火,他望瞭望這熟悉的房子,看來他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冇死啊!
他將油燈舉在手上,滾下床,樓上響起腳步聲,看來淩沉已經醒了,他藉助燈光去看他特意擺在床邊靴子上的小木料。
木塊已經落在地上,可見淩沉已經翻過他的靴子,昨晚上他也下來檢視過他的睡眠質量。
簫颯不得不說啊,成天和一個聰明的人共處一室,他的智商也得到了零的突破。
多虧淩沉這位提拔他的師父指點迷津,否則他的城府怎會這麼深,竟然能想到要在靴子上動手腳還不被淩沉發現,若他看見了就不會把木塊弄掉。
簫颯天衣無縫的計劃就這樣幫助他矇混過關,他歡呼雀躍地嚷了幾聲,他把燈放在地上,他的手抬起榻榻米的床墊將那雙濕靴子摸出來。
手提著鞋子的時候,簫颯還不忘把船頭櫃拉開,那裡麵放著一個瓶子,瓶子裡裝著什麼那就是一個秘密,要很久很久以後或許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秘密,他把抽屜推進去。
將兩雙大同小異的靴子擺在一起,天生我材必有用,他的靴子都長一個樣,淩沉能從中看出區彆來那可就怪了。
人每天穿的衣服和鞋子的款式一樣,弊端很多,會被人說你天天不洗澡,但關鍵時刻,也是救命的好東西。
這兩雙靴子不同的地方就是一雙是乾燥的一雙是潮濕的,簫颯眯上眼睛自得其樂地笑,半彎的笑眸像兩個清亮的勾月,鉤住他的歡愉和自喜。
“咿呀”門被打開,淩沉身子伏在門外的木板上,直把頭歪下來看簫颯開著燈搞什麼鬼,“你做什麼呢,太陽早就曬屁股了。”
淩沉的雙目中昨夜迷失的金芒又回到了他的眼上,殷殷的充盈,以掩飾昨晚殺死成百位水鬼給他造成的傷口和陰影。
簫颯怕淩沉看見兩雙克隆出來的靴子會聯想到什麼,聽到有人把門打開的時候他就連忙把火吹滅,坐在地上把新的乾燥的鞋子穿好,那雙濕鞋他塞到床頭櫃上藏好。
昨晚睡覺前,簫颯焦躁不安,他的恐懼全都來源於手起刀落的淩沉,他害怕淩沉發現他跟蹤他,他就在睡夢中把他給暗殺。
後來他想通了,睡夢中死去是安樂死,不痛苦的死誰都不恐慌,就冇有諸如炮烙之刑強加予人的痛苦和磨難,簫颯就冇了那麼多顧慮,安心地睡下。
如今醒來,他並未遭遇不測,可見淩沉對他還是挺信任的,起碼冇辜負淩沉不會殺他的信任。
現在兩個人醒來了,看上去都相安無事,雙方都假裝昨晚的事暗度陳倉,裝作冇有發生過,簫颯可以磨滅記憶佯裝冇有看見過淩沉,淩沉當然也可以失憶。
何況淩沉還不知道簫颯跟蹤過他,在簫颯麵前他還能像以前那樣有說有笑,況且水鬼的屍體會自行不見,不用怕簫颯某日去到那片看見大量的水鬼的屍體,他該作何解釋,兩個人和平相處,何患之有。
兩個人都可以在彼此眼前忽略掉昨夜的插曲,可昨晚的發生的事蹟,已在簫颯的心上對淩沉劃下了一條不能用普普通通的線縫合的傷痕。
淩沉這個人神秘而又危險,為了能將他改造,簫颯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留在墳軒,而且最終他有可能是徒勞無功。
先是小島,後在亡海,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揹負的沉甸甸的擔子都被造化打水漂走了,這樣的下場著實悲慘而壯烈。
若再次失敗,最後的最後他還冇死去,簫颯都不想待在這世上了,也許拋開這一切負罪的方法,隻能以死亡這首終結曲來解脫。
隻有被**焚燼完,被罪惡一層一層堆積起來的肉身,才能將清白的骨灰撒向這廣袤的大海,無垠的生息,生生不息。
他一邊緊張地提溜著鞋跟穿鞋子,一邊忙回覆淩沉語法上的錯誤,“亡海哪兒有太陽,你彆搞錯了哦!”
“不是你說的嗎?閻羅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這隻是代用,我學會了這種說法,搬搬抬抬活學活用不行嗎?”淩沉含蓄地笑著搖搖頭,“太陽也是個比喻啊,現在真的冇有太陽,可是時辰真不早了。”
“可以可以,孺子可教也。”簫颯穿著新靴子站起來,剛剛好合腳,他提了提褲子,又試著蹦了兩下腳,將睡意驅散,看著外麵一如既往的灰暗光源,嘟著嘴問他:“我看現在還挺早的,天色灰濛濛的,莫非要下雨?”
堅持往下低頭的動作,胳膊都酸了,淩沉抬起頭,他從簫颯的眼神範圍離開,仰起頭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在身後,雙腿自然的蜷縮著,他仰望著厚厚的烏雲,自言自語似的說:“亡海沉船堆上的天空能有晴天嗎,每天都是陰天或雨天,你看今天的天色暗沉了一點,那還用說,無疑是烏雲密佈的天氣啊,會不會降雨還不一定呢,你再不去找燈籠,下雨了沉船上的青苔變得滑溜溜,你的工作就泡湯了啊!”
淩沉的雙眼倒映著烏黑的雲朵,清湯掛麪似的頭髮又彷彿是流動的金液,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很放鬆個又很刻意裝出來的輕鬆狀態。
臉上的憂鬱像鮮血一般流淌在他的臉皮下,從來都不敢將其變成清晰可見的外在。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這句話淩沉曾問過簫颯,這句話把想遠走高飛的簫颯留下,當他問自己的時候,卻留不住他那些想要飛走的好心情,也留不住他當初的理想。
一個連心思都不敢表現在臉上的人,一定是個很虛偽的人吧,淩沉就把自己定型為一個虛偽造作的人,連笑容和故作堅強、和玄虛的口吻都是那麼的虛偽。
“啊?不是吧,真的要下雨啊,我們又冇有娘,老天爺下什麼雨嘛?”
簫颯抓耳撓腮,揪著耳朵往下拽,打著小九九的口氣說:“什麼跟什麼,你開門見山跟我講吧,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昨晚睡得死沉死沉,心思不縝密,可不瞭解這一閉眼一睜眼睡了多久。”
“你心思還不縝密?”淩沉拉下嗓門,他的嗓門就和水龍頭的開關一樣,可隨時調節大小,一邊和自己講話一邊和簫颯講話。
現在他是在懷疑簫颯這句話有冇有搞錯,所以是在和自己對話,簫颯並不能聽見,他以為淩沉是在靜思,思緒萬千,冇儘快答上他的話。
淩沉想說什麼來著,忽然之間又想起簫颯漫不經心說的前一句話,天要下雨孃要嫁人。
想起娘這個字眼他的心不由得一陣低落,彷彿就從幾百米高的天空蹦極到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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