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從頭再來種田 039
狗子
狗子了了一樁心事,
不覺得再虧欠盧栩了,哼著小調將板車推進賭坊後院,一開院門,
看見宋六、宋七正指揮人在後院搬貨。他的小調戛然而止,連忙肅立站好,怯生喊:“六爺,七爺。”
“你瞎樂什麼呢,撿到錢了?”宋六光著膀子拿大扇子呼扇著,
“沒眼還是沒手,看不見彆人在忙嗎,
還不趕緊搬貨!”
狗子“哎”一聲,
連忙放好車,跑去幫忙搬貨。
船幫收的糧食太多,碼頭附近的倉庫已然堆放不下,
他們怕下雨麥子受潮,
要分批運到幾個鋪子的倉庫裡。
賭坊倉庫常年空著,這會兒正派上用場。
宋三手下多是跑船和裝卸貨的苦力,
風裡來雨裡去,各家兄弟裡最看不起的就是賭坊這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瘦崽子,見狗子被一袋麥子壓得身子一矮,
當即就嘲笑出聲來。
“六爺,
你是不是不讓你夥計吃飽?看看瘦的,
一袋糧食都搬不動!”
宋六聞言,沒好氣過來朝狗子膝彎踹了一腳,
“磨磨唧唧的!都快點兒!”
狗子連人帶麥子摔地上,
膝蓋磕到地麵,
疼得好一會兒沒站起來,
宋六又朝他屁股踢了一腳才沒好氣地去屋裡躲涼快了。
和狗子要好的夥計把他扶起來,“你怎麼這會兒纔回來?”
狗子忍著疼站起來,“我給有一戶要田螺的大爺送家裡送貨去了。”
夥計嗤之以鼻,“就那幾文錢的生意,你還給他送家裡去!”
狗子沒吭聲。
夥計把毛巾搭到他肩膀上,再撿地上的袋子放上他肩膀,“一會兒進了倉庫,找個地方貓起來,機靈點,彆讓人看著,等六爺他們走了再出來。”
狗子“嗯”一聲,一瘸一拐地扛著麥子進去。
一直忙到天黑,宋六才讓他們回去。
狗子一瘸一拐跟夥計結伴回家,“哥,不是買不著糧食麼,怎麼運回來這麼老些麥子?”
夥計叫瘦猴,和他是鄰居,雖然叫瘦猴,卻比狗子胖了一圈。他拍拍身上的土,“從鄉下囤的唄。聽說有船漏水,在碼頭修呢,修好了把糧食運到州府賣。”
他低聲道:“聽說州府糧價更貴!”
狗子倒吸一口氣,“這麥子不是要在觀陽賣?”
瘦猴:“哪兒輪得到觀陽。”
狗子歎氣。
瘦猴笑,“你歎什麼氣,咱們是船幫的人,餓不著咱們。”
他得意洋洋:“三爺收糧,六爺七爺掏了大本錢,咱有六爺七爺罩著,還愁買糧食?你彆看碼頭那幫苦力笑話咱們沒力氣,呸,苦哈哈乾一天,就他媽一斤麥子。”
狗子低頭不吭聲。
瘦猴:“我看明天還得運糧食,不成你在家歇一天,六爺不問我就不說了,問起來我幫你糊弄過去。”
狗子頭垂得更低了,“哥,要不是我耽誤你,你早去三爺手底下混個管事了。”
瘦猴擺擺手:“沒那回事兒,三爺手底下辛苦,我也不願意去碼頭天天曬著。他們最近給你臉色了麼?”
狗子搖頭。
他們觀陽碼頭打魚的管事經常來賭坊玩,給賭坊麵子,“我給六爺辦事,他們不敢難為我。”
瘦猴:“那就對了,他們要敢給你臉色,你就嚷是六爺讓你來的,誰還敢惹你,你回來告訴我,我找六爺帶人去幫你討回來。”
狗子點頭,“他們有時候還給我點小魚呢。”
瘦猴哼哼兩聲,不以為然,“沒人要的東西他們也好意思拿來做人情,要不是你願意要,他們還得扔呢。蹬鼻子上臉,就是看你好欺負。下次彆給他們燉魚煮田螺了,你賣點是點,攢點兒錢,給嬸子弟妹做件衣服。”
狗子笑。
瘦猴嫌棄他沒出息,“有時候看你挺激靈,有時候跟個傻子似的,你記住了,隻管哄好了六爺,隻要六爺願意讓你在跟前兒,咱們兄弟在觀陽橫著走!”
狗子摸摸鼻尖沒說話。
心想,六爺也不敢在觀陽橫著走啊。
賭坊是大爺的買賣,隻是大爺常年在州府輕易不回來,六爺和七爺才能代管,說好聽了是管事,其實就是打手頭頭。
遠的不提,三爺就整天把六爺罵得跟孫子似的。
還有那些衙役皂隸,縣裡有身家的財主老爺,他們見著了哪個不是得客客氣氣。
瘦猴先到家了,再過兩個巷子口拐進去就是狗子家,狗子和他道彆:“我家裡還有田螺,你要吃到家拿。”
瘦猴:“行,回去歇著吧。”
狗子一瘸一拐往家裡走。
他們家挨著南城牆,是觀陽縣城最破落的一塊地方。
縣城中心和北邊都是青磚瓦房,南邊和西邊就不少土房子。
他們這兒還更差點,不少人家房子壞了修不起,就搭個窩棚。
狗子成婚時候,他家才修補了房子,是簇新的土坯茅草房。他娘他媳婦都愛乾淨,不大的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院牆上還貼著他成婚時的紅紙,已經泛白發粉了。
狗子推開院門,聞見燉魚的香味兒。
他爹坐在院子裡,正編草鞋,見他這模樣,習以為常問:“你腿怎麼了?又叫人打了?”
他娘跑出來,“我看看,傷哪兒了?”
狗子:“沒事,摔了一跤。”
他娘心疼:“好好的怎麼摔了?”
他爹拽過一把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罵他,“就他乾那活,能少挨摔嗎?”
狗子噘著嘴不高興,“我乾不了彆的。”
他爹抓了隻草鞋就扔他,“沒出息!”
狗子也不躲,反正草鞋也不沉,打身上不疼:“我本來就沒出息!提不動扛不動,字也不識,算不清賬,不機靈,也乾不了苦力!”
他從小就瘦,大了他爹托人給他謀了個給人賬房當學徒的好差事,那賬房嫌他笨,嫌他不識字,算不對賬,打算盤慢,給他攆回來。他娘又給他找了個麵館當跑趟,遇到個耍橫不給錢的,他和那人要錢,被打了一頓,明明是他捱打了,麵館說他不機靈,不讓他去了。
瘦猴想帶他去跑船打魚,可他又怕水又暈船,最後還是看瘦猴麵子,才混到了賭坊去。
他爹不待見賭坊,可他找不到彆的活啊!
他媳婦從外麵打了水回來,遠遠就聽見家裡爭吵,她疾步進門,放下水桶看他,“傷哪兒了?”
狗子:“沒事兒。”
他媳婦拍拍他身上的土,替他說話,“爹,狗子最近上進了,您彆老說他沒出息,他沒出息咱們上哪買這麼便宜的糧去?”
狗子爹冷著臉不吭聲。
他媳婦讓狗子回屋去,“他雖在賭坊乾,沒乾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沾染了好賭的毛病,現在每天起早貪黑地做點買賣,日子也過得下去,您彆老罵他。”
狗子爹哼一聲,放下草鞋回屋去了。
他娘和他媳婦對視一眼,搖搖頭該乾什麼乾什麼。
狗子自己在屋裡抹藥油,聽見他媳婦為他說話,心裡也不怎麼舒服。
他們兩家是鄰居,他媳婦爹爹過世早,孤兒寡母的不容易,他爹孃不忍心,就常常幫著,後來他嶽母也病故了,臨終前把女兒托付給他們。
狗子打小就喜歡她,隻是他媳婦比他大,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他當弟弟,彆人上門說親,他也不敢吭聲。隻是誰找上門,他就去那人家附近打聽,打聽清祖宗十八代,生怕她被騙了嫁過去受委屈。
窮人家各有各的不如意,她隻是普通姑娘,又不是傾國傾城的漂亮,還沒了爹媽,媒婆也介紹不了多好的人家。眼看上門的介紹起鰥夫來,狗子生氣地把媒婆打出去。
他打完媒婆,當天又被他爹打出去。
半夜他偷偷翻牆回家,見他媳婦站在院子裡等他,月色正好,他騎著土牆,翻牆翻到一半,他媳婦搬著梯子問他,要不要娶她搭夥過日子。
“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把梯子搬走了。”
瑩白的月光照在她臉上,狗子人都看傻了。
他咧嘴傻笑,都說他傻,明明他媳婦比他還傻。
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傻瓜,喜歡他這麼個沒出息的小混混?
他激動地跳下牆發誓要讓他媳婦過上好日子……
可都過了快一年了,他還是沒混出個樣子來,而且還越混越差,誰都能罵他打他。
狗子越想越喪氣。
都說他媳婦嫁給他是鮮花插到牛糞上,他媳婦說她不是鮮花,可他真要成牛糞,不,狗屎了。
狗子媳婦端著水進來,關上屋門,“爹是怕你染了賭的毛病,你彆往心裡去。”
狗子鬱悶:“我知道。我看都不看牌桌一眼的。”
狗子媳婦笑起來:“我知道。”
她爹就是賭博敗完了家,他們家才從彆處搬到南城牆來的。偏狗子又去賭坊乾活,“爹是心疼我命苦。”
狗子:“我也心疼。”
他媳婦笑:“我覺得還行,有吃有喝就足啦。不過,日後你看看能不能跟六爺說說,咱們給賭坊多交點份錢,咱們專心賣田螺,你以後後半晌也彆去賭坊了。”
狗子為難。
若他隻給賭坊打工,慢慢關係遠了,好多個方便可就沒他了。
現在他在賭坊捱打挨罵,好歹能混到六爺眼前,糧食能便宜買,田螺魚也不要錢,若淡了,可就得掏錢了。
他哪有本錢。
他按下惆悵,寬慰媳婦:“我知道,等過些日子,糧價不那麼貴了再說吧。”
“嗯,以後六爺不高興時候你可躲著些。”
狗子低頭看看地上放的藥油瓶子,挨過打的地方隱隱發疼。
轉天,再看見盧栩,狗子趁著早市散了沒什麼人的空當,把盧栩叫到昨天的巷子裡:“我看,你還是彆找我們六爺了,我們六爺脾氣不好愛打人,你還是找十二爺吧,他來了我悄悄告訴你。”
語熙證離.
盧栩:“……”
他就套了個話,這人就幫他想了一夜主意嗎?這也太實誠了!
雖然他哪個都不想投靠,也有了彆的主意,盧栩還是真情實意地謝過對方。他們觀陽民風淳樸,老實人多啊!
有點感動!
狗子不敢動,他生怕被人瞧見他和盧栩私下見麵,四處張望,做賊似的推著板車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狗子啥也不行,但他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