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從頭再來種田 096
唏噓
“惠香姐出嫁時候,
爹孃還給她添了嫁妝,讓我們幾個當孃家親戚把她送到南橋鎮,老三、老四還偷偷去瞧過她,
希望她好,又希望她過得不好……隻是後來日子太久了,我們又有些慶幸多虧惠香姐沒有等他。十幾年啊,任誰都以為二哥死了,要不是怕刺激娘,
家裡早給二哥辦喪事了。”
盧彩卷著線團,唏噓長歎。
村裡不是沒有彆的女孩喜歡盧慶,
一直都有,
隻是誰都沒提過,連被看出來了,也隻能紅著臉死不承認。因為惠香太好了,
因為他們感情也太好了,
盧慶眼裡隻有惠香,惠香眼裡也隻有他,
旁人看了也隻有羨慕的份兒。
惠香出嫁最初的幾年,村裡偷偷喜歡過哥哥的女孩子都在罵她,後來,
她們也一個個出嫁了,
日子過了太久,
憤憤不平的人都為人母為人婦,十幾年過去,
再沒人相信她二哥還會回來。
再見麵,
起初還會尷尬,
到如今,
即使見麵,也都默契地選擇不提那樁往事。
“如果從前沒巡舊曆讓大哥先成婚,而是讓二哥和惠香姐先成婚,如果不是家裡那時候日子緊,不能買替讓二哥不去,如果不是把婚期定在秋末,如果趙叔沒因為那場風寒染了肺病,如果二哥走前他們先成了婚,如果二哥能早點回來……”盧彩苦笑,“哪有什麼如果呀,我們那輩兒最好的一對兒,就這麼錯過了。”
趙惠香嫁人時候,不隻是她,兩個弟弟心中是有怨的,無論父母如何開導解說,告訴他們惠香的不易,他們還是怨的。
從惠香說親到出嫁,他們三個再沒登過趙家門,直到惠香嫁人那天,她娘勸她去送嫁,說惠香家人少,就當替二哥去看看,她纔不情不願去了。
後來回想,那天她願意去,其實心裡記掛著惠香那麼多年的好,也認可她娘說的——算來總歸是她二哥沒能如期回來,難道要拖累惠香等一輩子嗎?
若是二哥在,一定捨不得吧。
那天很長,隔了太久,旁的盧彩都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從盧家村到南橋鎮的路好長好長,送親的人很少,同齡的女孩子沒人願意陪她走一趟。
盧彩走得腳都疼了,她低頭偷偷轉腳,慢了彆人一步,恰好看見地上突然落了一滴水滴。
她抬頭望,大晴的天,天上連朵雲都沒有,哪裡來的水滴?
她低頭,又一滴落下來,濺起地上的塵土。
她追上去,看見搖晃的紅蓋頭下,惠香眼睛比那頭舊了的蓋頭還紅。
她印象裡,那是趙惠香最醜的一天。
他們對她的怨氣,也在那一天也化為烏有了。
趙惠香出嫁了,她童年、少年到青年所有的期許,所有的憧憬,也在同一天死了。
直到盧彩自己擇婿出嫁,依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懂了那天的惠香。隻是偶爾午夜夢回,夢到少年無憂無慮時,二哥領著他們去采野果子,給她們折花,夢到他幫二哥偷偷給惠香送烤魚,惠香偷偷給二哥補衣服,一邊落淚遺憾,一邊更加慶幸,惠香沒有繼續等他。
一個人最好的歲月,不該那麼無端端的空耗過去。
他們每一個人都該像少年時候一樣,過得好。
可就在他們都以為這纔是對的,這纔是人之常情,所有知情人都選擇閉嘴不再提,他們都成了長輩,過年時惠香終於能平靜地帶孩子回孃家,連塵埃都落定十多年後,盧慶回來了。
她可憐的哥哥,如今住在他親手蓋的婚房裡,用著他為成親親手雕刻的傢俱,每天睜開眼看到斑駁掉灰的土牆,不再平穩好用的傢俱,夢裡又會夢到什麼?
這麼多年他在邊關,又是靠什麼苦撐著熬過來的?
盧彩抹抹眼淚,淚眼婆娑地對盧栩道:“栩娃呀,如今你買賣大朋友多,你二叔也不是個種田的料,不然你給他找個彆的營生乾吧。”
盧栩怎麼會聽不明白姑姑的意思,她想給二叔換個環境,免得睹物思情。
“好呀,我也缺人手,等我回頭問問二叔。”
盧栩滿口答應了。
他姑說來找他娘說花型,根本就是醉夢之意不在酒,在他。難怪把彆的小輩都打發出去了,就留他自己旁聽。
聽完了,盧栩就告辭出來,卻是不打算告訴盧舟、盧文他們的。
萬一混蛋小子什麼不懂,不小心戳到了二叔痛處可怎麼辦。
盧文好奇問起,盧栩也隻胡編一通二叔和趙奶奶家兒子小時候是好朋友,趙爺爺對二叔很好,二叔遺憾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麵。
盧文聽得莫名其妙,趙家和他家非親非故的,趙爺爺死了二叔為什麼非要見一麵?
盧栩胡謅:“二叔小時候喜歡滿山跑,可能趙爺爺照顧他吧……”
盧文“哦”一聲,興趣沒了。
畢竟趙爺爺都死好些年了,死的時候,他都不記事呢。
“唉……”盧栩能對著偷偷唏噓的,也隻剩聰明早慧的顏君齊,“太可惜了。”
顏君齊默默聽他聽完,沒有評價,而是問,“若是你呢?”
“我?”盧栩想都不想,“我纔不會弄成這樣!若我看上誰,不管千難萬難也不會撒手,想儘辦法也要送信遞訊息!”
顏君齊默默點頭,抬眸看著盧栩,又默默黯然下去,“有些事,是兩難。”
“是啊……”盧栩也蔫下去,“戰場瞬息萬變,聽二叔描述,這十幾年,他整個北境都踏遍了,居無定所,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會死在戰場,那種情況,不管送沒送過信,都很難啊……”
送了,不知自己何日生何日死,何日能回,是讓她等還是彆等呢?
不送,杳無音信十數載,家中多少擔憂?
“唉……”盧栩長歎,“多虧不再打了。我們這代,比他們那代,可要幸運太多太多了。”
“是呀……”
盧栩神思飄散,感歎了半天,神來一筆地囑咐顏君齊,“以後你有喜歡的人,心裡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可千萬彆跟盧舟似的當個悶葫蘆。”
顏君齊猛地抬頭看他。
盧栩推心置腹:“容易吃虧的!”
顏君齊看他雙目清明坦蕩,不知怎麼覺得一陣鬱卒:“……嗯。”
盧栩:“我會幫你想辦法拿主意的!”
顏君齊無力:“你還是去看看二叔吧。”
“哦哦哦,”盧栩拍腿起來,邊往外挪邊嘮叨,“我去看看,你沒事帶文貞他們到外麵玩兒,彆老憋在屋裡抄書了,墨都凍了,還寫什麼呀……”
顏君齊失笑,他纔不跟盧栩似的,走到哪兒都能招惹一群小孩打雪仗。
眼看過年,盧栩借著給爺爺奶奶做年貨,天天往四叔這邊跑,沒事兒就和二叔聊聊北境什麼樣,有什麼,一副好奇寶寶模樣。
盧慶多日也沒怎麼出門,在家撿木頭給雜貨鋪做貨架。
盧栩主意多,說做個什麼樣式的,比劃一番盧慶就能做出來,叔侄倆聊得還挺暢快。
對此,盧文深表佩服,多次和盧輝、盧軒吐槽他們大哥不愧是大哥,連二叔這樣不苟言笑的人都能談得來。
換他,沒幾句就想跑了。
盧軒犀利道:“那是因為你說的都是廢話。”
盧文:“……”
總覺得三哥在縣裡當了一陣子學徒後,說話更無情了呢?
院子裡,盧栩給盧慶遞木板,跟盧慶說他的光榮戰績:“原先我爹還想送我到縣裡學木工,我現在也做不明白,還是編東西適合我,我在牢裡住了一個多月,什麼筐子籃子簸籮,都會了,前兩天我還給臘月他們編了個小兔子。”
不止小兔子,還有小藤球,小藤帽。
帽子扣雪人頭上了,藤球給了盧銳,他還把家裡一個舊鈴鐺擦擦塞進去了,一晃就響,逗得盧銳大雪天滿院子踢來跑去,衣服濕了還在玩兒。
盧慶見多識廣,生死都見多了,卻是頭一次見把坐牢說這麼坦蕩的。
盧慶回來得晚,隻知道他在縣裡開了個賣吃食的鋪子,還沒見識過盧栩的觀陽聯盟,更不知道盧栩和船幫的諸多恩怨,問起盧栩為何會坐牢,盧栩便說書似的劈裡啪啦開始說,他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好在事情不複雜,盧慶也聽懂個七七八八。
末了,盧栩低聲道:“這些我都沒和我娘爺爺奶奶他們說過,二叔你要幫我保密呀!”
盧慶直笑,心想想要保密不告訴他不就行了?
“現在那些人還找你麻煩嗎?”
盧栩一拍胸脯豪邁道:“都解決了!找我也不怕!”
隨即,他話題一轉,問起盧慶:“二叔,你過完年什麼打算?在村裡種田嗎?”
盧慶手上敲敲打打不停,“暫時是這麼打算的,怎麼了?”
盧栩:“沒什麼,正好我想過完年買地買山呢。”
盧慶詫異看他,“買山?”
盧栩又把他的“宏圖大業”一番說,“我聽姑姑說你從小就愛往山上跑,不然等開春二叔你幫我種樹吧!咱們叔侄倆一起,稱霸盧家村!對了,二叔你擅長養什麼,雞鴨鵝還是豬?”
盧慶:“……”
他這大侄子,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盧栩,破壞氣氛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