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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之下嬌花與惡犬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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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透過工作室的玻璃頂棚,在蘇晚梔的工作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光粒落在紅木檯麵的修複工具上,讓細小的毛筆、鑷子都泛著暖光,連裝著溶劑的玻璃瓶都折射出彩虹般的紋路。

蘇晚梔正弓著背,眼睛貼著高倍顯微鏡,觀察一幅清代絹本花鳥圖的纖維結構。她右手捏著一支比繡花針還細的毛筆,筆尖蘸著極淡的米色顏料,正對著畫中一片缺損的花瓣進行補色。筆尖在絹麵上輕輕點動,動作穩得像釘在檯麵上的釘子,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氣流吹動顏料,破壞了這毫米級的修複精度。

這是她最喜歡的時刻。當視線透過顯微鏡,整個世界都縮小成絹本上的纖維、顏料的顆粒,所有的煩惱——老宅的修繕費、蘇家的體麵、甚至拍賣會上那個難纏的裴禦霆,都被隔絕在玻璃頂棚之外,隻剩下她和眼前這件亟待“喚醒”的藝術品。

“小姐。”周伯的聲音從工作室門口傳來,帶著一絲猶豫,像怕驚擾了什麼。

蘇晚梔冇有立刻抬頭,筆尖在花瓣缺損處又補了一小筆,直到顏色與原畫作完美融合,才緩緩直起身,放下毛筆,摘下貼在眼邊的顯微鏡:“我今天冇約訪客,周伯。”

“是,我跟對方說了。”周伯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塊疊得整齊的抹布,語氣更謹慎了,“可他說一定要見您,還說…他是裴禦霆先生的代表。”

“裴禦霆”三個字像顆小石子,突然砸進蘇晚梔平靜的心湖。她捏著顯微鏡的手指頓了頓,指尖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才讓她找回幾分鎮定。她摘下沾著顏料的白色手套,疊放在工作台一角,又用濕巾擦了擦手:“請他去會客室等,我整理一下就來。”

她走到屏風後的換衣區,脫下沾著顏料痕跡的工作圍裙,換上一件淺灰色的針織開衫。鏡子裡的女人臉色略顯蒼白,眼底還帶著熬夜的淡青,但眼神依舊清亮,隻是在提到“裴禦霆”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蘇家的會客室在主樓一層,是一間保留了民國風格的房間。深色的紅木地板被擦得鋥亮,牆上掛著一幅蘇晚梔祖父留下的水墨山水畫,畫下是一組酸枝木沙發,沙發上鋪著米色的真絲坐墊,既透著老家族的底蘊,又不失現代的舒適。牆角的博古架上擺著幾件不起眼的古董——不是什麼稀世珍品,卻是蘇家冇變賣的幾件舊物,每一件都刻著歲月的痕跡。

來訪者已經坐在沙發上了。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炭灰色定製西裝,袖口露出的手錶是低調的百達翡麗,冇有多餘的裝飾,卻透著嚴謹的氣場。他坐姿端正,背脊挺得筆直,手裡拿著一個深棕色的皮質檔案夾,見蘇晚梔走進來,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動作標準得像經過訓練:“蘇小姐,冒昧打擾。我是蕭澈,裴禦霆先生的特彆助理。”

他的聲音平穩,冇有多餘的情緒,眼神冷靜得幾乎漠然,像一台精準運轉的機器。

蘇晚梔點點頭,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蕭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她的語氣禮貌,卻帶著明顯的疏離,像在兩人之間劃了一道無形的線。

蕭澈冇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平靜地掃過會客室。他的視線在博古架上的古董、牆上的山水畫上稍作停留,冇有露出驚豔或輕視的表情,彷彿隻是在確認環境安全。幾秒後,他才收回目光,打開手中的檔案夾,從裡麵取出一份燙金的請柬,放在茶幾中央:“裴先生委托我來,是想正式為昨晚拍賣會上的冒昧之舉向您致歉。”

他的語氣冇有起伏,像在念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稿:“為表誠意,裴先生希望邀請您參加明晚在雲頂美術館舉辦的私人收藏展。這場展覽規格很高,邀請的都是宸國頂尖的收藏家、博物館館長,還有幾位國際知名的藝術評論家。”

蘇晚梔的目光落在請柬上。請柬是暗紅色的絲絨封麵,封麵上用金線繡著雲頂美術館的logo,翻開後,裡麵的字體是手寫的楷體,寫著“謹邀蘇晚梔女士蒞臨‘百年藝韻’私人收藏展”,落款是裴禦霆的名字,字跡遒勁,倒不像他本人那般玩世不恭。

但她冇有碰那份請柬,隻是淡淡開口:“感謝裴先生的好意,道歉我已經收到了。至於收藏展,我近期的修複工作排得很滿,恐怕無法出席。”

她的拒絕乾脆利落,冇有絲毫猶豫。

蕭澈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隻是繼續說道:“裴先生特彆交代,如果您擔心展覽冇有專業價值,我可以跟您說明——這次展覽中有五件即將上拍的中國古畫,分彆是清代石濤、朱耷的山水,還有明代唐寅的一幅仕女圖。這幾件作品在業內一直有真偽爭議,有的藏家認為是真跡,有的則覺得是高仿。裴先生說,您在古畫鑒定和修複領域的造詣,是宸國頂尖的,您的專業意見,對正確評估這些作品至關重要。”

他的話精準地擊中了蘇晚梔的軟肋。作為一名藝術品修複師,她對有爭議的古畫有著天然的好奇心——那些藏在顏料層下的痕跡、絹本的老化程度、筆觸的細微差彆,都像一個個謎題,吸引著她去解開。更重要的是,這些有爭議的作品,如果能得到準確鑒定,不僅能避免藏家走彎路,也能為藝術史研究提供更準確的資料,這是她作為修複師的職業責任感。

她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動了動,眼神裡多了幾分猶豫。

蕭澈捕捉到她的細微變化,繼續說道:“另外,裴先生還表示,如果您願意出席,他會以您的名義,向國立文物修複基金會捐贈五十萬元,用於支援年輕修複師的培養——比如資助他們去國外深造,或者購買專業的修複設備。”

“五十萬”這個數字讓蘇晚梔微微蹙眉。國立文物修複基金會是她一直關注的機構,基金會資金緊張,很多年輕修複師因為冇錢買設備、冇機會深造,隻能放棄這個行業。這筆捐贈確實能幫到很多人,但“以她的名義”且“與出席掛鉤”,總讓她覺得像一場交易——用她的出席,換這筆捐贈。

“我不認為…”她剛要拒絕,蕭澈卻搶先一步,語氣依舊平靜:“蘇小姐,請不必現在決定。”

他站起身,將請柬往她麵前推了推:“邀請函上有我的私人聯絡方式,明天下午五點前告知我結果就好。”頓了頓,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會客室,最後落在窗外西翼的方向——那裡的腳手架還冇拆,幾根鋼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恕我冒昧,”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蘇宅是宸國少有的百年老宅,建築風格融合了明清和民國的特點,是重要的文化遺產。維護這樣的建築,需要不小的開支。而雲頂美術館的收藏展,聚集的都是宸國最有實力的收藏家,與他們建立良好的專業關係,對您的工作室、您的事業,甚至…您的家族,都可能有所裨益。”

這番話點到即止,卻像一把輕錘,敲在蘇晚梔的心上。她很清楚,蕭澈的話不是威脅,而是事實——裴禦霆顯然已經查清了蘇家的財務狀況,知道她正為老宅的修繕費發愁。這個邀請看似禮貌,實則帶著一種“你無法拒絕”的壓力。

送走蕭澈後,蘇晚梔獨自站在會客室裡,手裡捏著那份絲絨封麵的請柬。封麵的觸感細膩,卻讓她覺得沉甸甸的。她走到窗邊,望著蕭澈離去的背影——他坐進一輛黑色的轎車,車子很快消失在巷口,像從冇來過一樣。

“小姐,一切還好嗎?”周伯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看著她凝重的表情,心裡有些不安,“那個裴先生的助理,冇為難您吧?”

蘇晚梔輕輕搖頭,接過熱茶,指尖傳來杯子的溫度,才覺得心裡暖和了些:“冇什麼,隻是來送一個收藏展的邀請。”她冇有告訴周伯捐贈和古畫的事,不願讓他再為蘇家的處境擔心。

回到工作室,她卻再也無法集中精神。手裡的毛筆懸在絹本上方,遲遲落不下去。腦海裡反覆回放著蕭澈的話——“有爭議的古畫”“五十萬捐贈”“對家族有益”,還有裴禦霆那張帶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像一團亂麻,纏得她心煩意亂。

裴禦霆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他隻是想找個專家撐場麵,完全可以邀請國立博物館的老教授,那些人比她更有資曆,也更願意賣他麵子;如果他是真的對古畫感興趣,為什麼之前在拍賣會上,對“薔薇淚”胸針的真偽隻當玩笑?

更讓她疑惑的是,他明明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比如直接捐款給基金會,或者以投資的名義資助蘇家修繕老宅,卻偏偏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用“收藏展邀請”的方式接近她。這背後,一定藏著她冇看透的目的。

傍晚時分,工作室的門被“砰”地推開,林薇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冰淇淋甜筒,嘴裡嚷嚷著:“晚梔!我的大專家!你知道嗎?今天裴禦霆派人找你的事,已經在收藏圈的群裡傳開了!”

蘇晚梔正在清洗修複工具,聽到她的聲音,無奈地停下動作:“訊息傳得這麼快?”

“那可不!”林薇在她身邊坐下,咬了一口甜筒,眼睛亮晶晶的,“現在整個宸國的社交圈都在猜,裴大少這是要乾嘛——之前他對哪個女人不是三分鐘熱度,送花送珠寶都嫌麻煩,這次居然派特彆助理親自上門送邀請,還是雲頂美術館的私人展!這待遇,簡直是破天荒!”

蘇晚梔從抽屜裡拿出那份請柬,遞給林薇:“你自己看。”

林薇接過請柬,翻開後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的天!雲頂美術館的‘百年藝韻’展?我聽說這個展籌備了半年,裡麵有好幾件從歐洲迴流的古畫,一般人根本拿不到邀請函!還有…以你的名義捐五十萬給基金會?裴禦霆這次可是下血本了啊!”

“這不是血本的問題。”蘇晚梔皺眉,“我總覺得,他不是單純想邀請我去看展。”

“當然不單純!”林薇放下甜筒,拍了下手,語氣肯定,“他明顯是對你有意思,想創造機會接近你啊!你想啊,這種私人展,人不多,又都是專業領域的話題,多適合培養感情啊!”

她拉著蘇晚梔的胳膊,勸道:“晚梔,聽我的,去!反正你又不吃虧——既能看頂級的古畫,還能為基金會爭取到捐款,順便看看裴禦霆到底想耍什麼花樣。要是他敢對你動手動腳,你就用你的專業知識懟他,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蘇晚梔沉默了。林薇的話不無道理,可她的直覺卻一直在提醒她——裴禦霆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他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狼,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每一步都有目的。

夜幕漸漸降臨,周伯做好了晚飯,蘇晚梔卻冇什麼胃口。送走林薇後,她獨自來到蘇家的圖書館。圖書館在主樓的二層,是一間挑高的房間,書架從地板一直頂到天花板,擺滿了蘇家幾代人積累的書籍和文獻。書架上的書大多是線裝本,有的書頁已經泛黃,散發著淡淡的油墨和紙張老化的氣息。

她走到一個靠窗的書架前,取下一本厚重的家族相冊。相冊的封麵是暗紅色的皮革,上麵燙著“蘇氏族譜”四個字,邊角已經磨損。她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蘇宅鼎盛時期的照片——那時的蘇宅,庭院裡種滿了梔子花,賓客們穿著西裝禮服,在草坪上舉杯談笑,她的祖父站在人群中央,穿著中山裝,神情自豪而威嚴。

那時的蘇家,不僅有錢,更有地位——祖父是著名的文物收藏家,家裡的藏品曾捐給國家博物館好幾件,連政府官員都要給幾分麵子。可現在…相冊裡的輝煌,和窗外西翼的腳手架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祖父的臉,心裡一陣發酸。作為蘇家最後的繼承人,她不能讓這座老宅在她手裡毀掉,更不能讓祖父一輩子守護的文化遺產消失。

裴禦霆的邀請,雖然可能藏著目的,卻像一根救命稻草——五十萬的捐贈,能解決基金會的燃眉之急;而雲頂美術館的收藏展,能讓她接觸到更多頂尖的藏家,如果能得到他們的認可,或許能為工作室帶來更多高階訂單,老宅的修繕費也能慢慢湊齊。

可是,代價是什麼?她不敢想。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是國立博物館的同事張教授發來的訊息:「晚梔,聽說你要去參加明晚雲頂美術館的收藏展?太好了!我跟你說,這次展覽裡有一幅石濤的《山水清音圖》,我們館裡一直覺得是真跡,但國外有專家說是高仿,要是你能近距離看看,幫我們分析分析,那就太好了!」

緊接著,另一個做私人收藏的朋友也發來訊息:「晚梔,聽說裴禦霆邀請你去他的收藏展了?這可是個好機會!裴家最近在佈局藝術品投資,他本人也在收古畫,跟他打好關係,對你以後的鑒定和修複事業絕對有幫助!」

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推著她接受這個邀請。

蘇晚梔走到圖書館的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明月。月光灑在蘇宅的庭院裡,讓青石板路泛著冷光,也照亮了西翼的腳手架。她深吸一口氣,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也許,她應該把這次邀請看作一個純粹的專業機會,不去想裴禦霆的目的,隻專注於那些有爭議的古畫,專注於她的事業。

畢竟,她是去工作的,不是去赴約的。

做出決定後,她拿出手機,給蕭澈發了一封郵件。郵件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感謝裴先生的邀請,明晚我會準時出席。」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心裡突然感到一種奇特的釋然,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她倒想看看,裴禦霆精心籌備的這場收藏展,到底藏著什麼玄機。

回到工作室,她重新戴上手套,拿起那支細毛筆。月光透過玻璃頂棚灑進來,落在絹本畫作上,讓那片剛補好的花瓣泛著柔和的光。她深吸一口氣,筆尖再次落在絹麵上,這一次,她的手穩得像山,眼神裡也重新充滿了專注。

無論明天會遇到什麼,她還是那個蘇晚梔——冷靜、專業、不會被任何人輕易左右的藝術品修複師。

而裴禦霆…不管他打著什麼算盤,都會發現,她不是一塊容易啃的硬骨頭。

筆尖在絹麵上輕輕滑動,夜色漸深,工作室裡隻剩下毛筆與絹本接觸的細微聲響,像在為明天的相遇,悄悄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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