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灰 第十七章
快到晚上飯點,沈青山給程初發了條資訊,讓他來店裡找自己吃飯。
程初不會做飯,中午沈青山不在他也是點的外賣。沈青山店裡有阿姨,每天都給全店的人做飯吃,再怎麼說程初也是個病號,吃東西當然要上點心。
程初走的時候把那張寫滿沈青山名字的試卷紙也帶走了,他手動碎紙,站在樓下垃圾桶前撕得手痠,忍不住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程初到紋身店門口的時候還不太確定是不是這裡,店門外放了幾束乾花,匾額是用木頭做的,上麵寫著兩個書法字:青山。
他推開玻璃門,前台站著一個小姑娘,看他一眼,說:“您好,是預約好了過來的嗎?”
“我找沈青山。”程初說。
旁邊的木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仰頭看,沈青山拿著一塊平板朝下走。
“餓了,飯呢?”程初問。
沈青山這才注意到他,笑了聲:“讓你來吃飯你還真是來吃飯的,跟我來。”
沈青山走到底樓,擡手攬了下程初肩膀,前台的林琪睜大眼,半個身子探出來,問跟著下來的棍子:“哥,那個弟弟是誰啊?”
“是沈哥弟弟,”棍子說,“來吃飯吧。”
煮飯的阿姨是本地人,從沈青山開這店開始就給他們做飯,特彆合沈青山胃口。
整個店所有員工加在一起也就十個人左右,大家圍在一張圓桌邊吃飯。
沈青山和程初介紹了下店裡的人,幾個紋身師幾個助理,還有打掃衛生的阿姨和前台小姑娘林琪。
在彆人麵前程初就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說了句我叫程初,就拿起筷子吃東西。
他這會兒用筷子比之前好多了,之前跟僵屍一樣不怎麼能動,現在吃慢一點完全沒問題。沈青山往他碗裡夾菜,笑著說:“不愧是學霸啊,學習能力夠強的,手摔了多久就能吃飯了。”
程初看他一眼,吃飯呢,懶得和他說。
晚餐後沈青山還有一個客人,程初就說再等他一會兒。
“那你去樓上看電影吧,樓上有個房間。”沈青山本來想帶著他上去,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起來,說:“你到了?”
一個女生推開門進來,她剪了一頭到下巴的短發,穿著輕薄的長袖上衣和a字裙,很漂亮。
“今天補個顏色就行,用不了多長時間。”沈青山走上去,把方童手裡的包拿過來遞給林琪。
“晚上我媽讓你來我家吃飯你怎麼不來?”方童問。
程初坐在角落裡的沙發上,手裡還捏著手機,假裝看螢幕,實際在想:你倆還挺熟啊?
“太麻煩阿姨了,而且我弟弟在呢。”沈青山朝程初那邊看了眼,對他說:“來,我帶你上樓看電影。”
方童這時才注意到站起來的程初,程初很高,頭發短,人又帥,唯一違和的就是他那打了石膏的手,把方童看得愣了一秒。
“手怎麼……?”方童問。
“自己摔的。”沈青山說。
“這是方童,”他和程初介紹,“我朋友。”
程初點了下頭。
沈青山帶著兩個人上樓,走廊上有木質香薰的味道,他指了指房間,和方童說:“你先進去等我。”
程初畢竟第一次來,沈青山帶他走到底,推開旁邊一扇門。室內很暗,窗簾完全拉上了,沈青山開了門邊的燈,朝房間正中間的沙發擡了擡下巴,示意程初坐過去。
後麵是個茶吧,沈青山在櫃子裡把遙控器找出來,在程初身邊坐下,給他調電影。
“你想喝什麼等會兒自己去倒,就在這裡等我吧,不想看睡會兒也行,那邊櫃子裡有毯子。”
然而程初心不在焉,沙發很寬,他用手肘撐著自己,用成受傷的那一隻,狠狠痛了下。
“你朋友真多啊。”程初低聲說。
“從小一起長大的。”沈青山沒察覺到什麼,給程初找到播放電影的界麵,就站起來。
“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叫我。”
沈青山一走,程初也沒什麼看電影的心思,他站起來,在房間裡逛了一圈。
茶吧上麵一層的櫃子裡放了各種各樣的咖啡豆,每種一小包,包裝上統一貼了一張便簽,寫著不同的時間和不同的地點。
看起來像買到咖啡豆的位置。
程初隨手拿了一包,正好拿到時間近的。應該還沒過期,他用咖啡機給自己做了一杯。
杯口熱氣騰騰,聞起來還挺香的,程初拿著咖啡回到沙發,這才開始看電影。
他喝得不快,也隻在電影節奏緩下來的時候喝一口,還沒到一半,有人敲了敲房間的門。
“進。”程初說。
開門的人是沈青山,“我弄完了,回家吧。”
看見程初手裡的咖啡杯,沈青山愣了下:“你喝放在上麵的咖啡了?”
“啊,不是你說隨便喝的嗎?”程初想等會兒就要走了,於是喝了一大口。
沈青山無奈地笑笑:“我特意放高一點就是想彆讓人拿到。”
程初舉著杯子頓住了,神色有一瞬驚慌:“有毒啊?我現在是不是該去醫院了。”
“毒什麼毒。”沈青山走進來,把程初手裡的杯子拿走了,放到鼻邊聞了下:“巴拿馬的瑰夏,今年冬天的時候我過去買的。”
反正程初泡都泡了,他遞給他:“喝吧,喝完回家了。”
沈青山在沙發上坐下,說:“我每年都自己跑出去玩兒,就喜歡收集一點當地的咖啡豆,你看包裝上我不是寫了時間地點麼。”
“哦,我想到了,但我以為正常人買咖啡都是為了喝。”程初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乾淨了。
“罵我呢?”沈青山笑了,“我是買來紀念旅途的,你把我咖啡喝了,你之後得賠我一袋。”
“行,”程初開啟手機,“我看看網上有沒有。”
“必須是你自己去買的纔有意義啊。”沈青山說。
程初關了手機站起來:“那我當老賴好了。”
沈青山在他身後笑。
他們下樓的時候方童還在樓下,正和棍子聊天。
“走吧。”沈青山叫她。
方童走到沈青山身邊,程初落後半步,出了店,踩著他們的影子往前。
“前兩天我們店裡來了個特彆不講道理的家長,還好當時棍子在。”方童說。
她在一家興趣培訓中心教小孩跳舞,每週週六週日要上全天,週一到週五都隻有一節課,工作量不算很大。
“之前我聽棍子說過,”走到車前,沈青山擡手解鎖,“這年頭什麼家長沒有,他們是把你們當成服務業的,隻想花了錢就要從孩子身上看到結果,但這事兒其實不能勉強。”
“是麼,你們那纔是服務業。”方童下意識去拉副駕駛的車門,想到程初還在,便停了停,轉身問他:“弟弟,要不然你坐副駕。”
“不用。”
沒等方童說話,程初就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係好安全帶,沈青山點了幾下車內螢幕,和方童說:“要聽歌自己連。”
程初坐在後座,頭偏向一邊的車窗,聽見沈青山這句話,他抓了下自己褲子。
看不出來還挺會照顧女生的,連聽歌這種事都能想到。以為是個大直男,其實好像是隻對男生直男啊。
車內很快飄起輕柔的音樂,程初閉了閉眼,沒注意沈青山從車內的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我爸看到我這個紋身,都沒用我解釋就知道這是小貓。”方童說。
沈青山笑:“你就養過一隻貓,他能不知道是哪隻嗎?”
“哎你……真是聊不下去了。”方童無語道。
“方老師沒跟你計較你就偷著樂吧。”沈青山說。
方童爸爸是小學老師,方童最開始進興趣班教學生的時候,大家還說是承父業。
“他現在也隻是說說,早就不管我了,他每天有的是學生可以操心。”方童說。
他們聊這些程初也插不上話,他本來也不想出聲,就那麼安靜地待在後座。
到方童家不算遠,大概也就放了三首歌不到,沈青山停了車。
“東西拿好。”沈青山說。
方童下了車,站在車門外講話:“那你改天記得來我們家吃飯。”
“行啊,叫上棍子一起。”沈青山笑。
方童輕輕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她走了一會兒,車內的藍芽自動斷開了,沈青山還沒動車,單手搭著方向盤,偏過頭看程初:“坐前麵來吧。”
“不坐,”程初假裝自己很困,“懶得下車,就這麼回去吧。”
“行。”沈青山打了把方向盤。
到家以後,沈青山從鞋櫃裡把之前買給程初的大的那雙拖鞋扔出來。程初瞥到角落放著的那雙粉色的拖鞋,又聯想到方童。
這不會是沈青山前女友的鞋子吧……
心情忽然有點差,程初不太想麵對這種情緒,換了鞋就說:“我去洗個澡。”
“你自己能行吧?”沈青山問。
“昨天就可以了。”程初背對著他推開了房間門。
其實一個人洗澡還是很困難,昨天那股勁過去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更疼。程初費勁地把衣服拽下來,開了水,單手沒來得及調溫度,被狠狠燙了下。
草……
程初趕緊關了水,調好溫度之後再重新開啟。
這澡他洗得很狼狽,洗澡的過程就順便把頭發也衝了個夠。擦乾身上換了衣服,頭發也還是水,濕著出來的時候,沈青山脫了上半身的衣服,抱著手臂靠在浴室邊回資訊,把程初嚇了一跳。
“乾什麼啊?這都能被嚇到。”沈青山笑,看他頭發這麼濕,說:“你去吹一吹吧。”
他握了下程初左手,側身擠進浴室,彎腰在鏡前的櫃子裡找出吹風機,插上了開啟,朝程初招了下手。
程初沒說什麼,走過去站到沈青山身前。
他比沈青山高,這麼站著沈青山要把手擡起來才能吹到他的頭發,所以程初自覺垂下頭。
他的視線起初盯著濕滑的地板,慢慢往上看,到沈青山的腰。沈青山身後那片紋身,也有一部分落在他的腰側,大概是百合花瓣的邊緣。那花瓣捲曲著,隨著沈青山腰部肌肉的用力,彷彿在緩緩地綻開。
呼吸倏地緊了下,程初眨了眨眼,飛快移開視線,腰朝洗手檯一抵,從沈青山手裡拿過吹風機。
“我自己來。”
“哦……”沈青山愣了下,視線往下瞥了半秒,“那你自己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