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灰 第二十七章
沿著大路走到儘頭，江水看不見了。
沈青山看了眼時間，說：“那回家吧，到家也有點晚了。”
“行，我跟聞澤宇我倆順路一起。”棍子說。
“那……那我送你吧，”沈青山跟方童說，“去打個車。”
他回頭看程初：“你打個車自己回去行嗎？”
程初點點頭，手裡還捏著空的糖葫蘆棍子。
沈青山看他這樣，還以為他是喝迷糊了，把他手裡的棍子抽出來，扔進旁邊垃圾桶，又說：“那我們先走了。”
程初點點頭。
他吸了口氣，看沈青山和方童的背影。
給糖葫蘆吃又怎麼樣，就算他總是和沈青山這樣走在路上，也沒人覺得他們會是一對，連沈青山自己都不會這樣想。
所以這種偏心又有什麼意義呢？隻是偏心而已，又不是偏愛。
程初看夠了，轉過身，沿著來的路往回走。
冬天的風真冷，程初吸了吸鼻子，好像又有點流鼻涕了。
他走了一會兒，衣兜裡電話響了。本來還以為是沈青山，程初手很凍，還是很快地拿出來。
居然是李錦。
“在哪兒玩兒呢？”李錦問他。
“散步。”程初說。
“我們班同學在吃燒烤，你來嗎？人很多，很熱鬨。”李錦說。
程初垂眼說好。
這條路太安靜了，安靜得他覺得不舒服。
程初到的時候大家才剛開始吃東西，一群半大不大的學生，都想趁開學之前好好玩一晚上，連啤酒都點上來了。
來之前程初本來就喝過，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隻倒了半杯。
桌上沒什麼人跟他聊天，但大家說得熱火朝天，程初在旁邊聽著，也感覺好受了些。
不然要是回了沈青山那裡，房子裡就他一個人，沈青山又跟女生在一起，他肯定要亂想。
喝到快散場的時候，沈青山給程初打電話了。
程初的手機放在桌麵上，響了很久，李錦聽見了，問他怎麼不接，程初纔拿著手機站起來，離喧鬨聲遠了一些。
“你沒在家？”沈青山問。
“你剛到啊，”程初拿開電話看了眼時間，“送人送一兩個小時，她家很遠嗎？”
沈青山聽出程初語氣不對，說：“她爸爸媽媽在家，留我下來聊了會兒天。”
“聊什麼？聊結婚的時候請哪些客人嗎？”程初冷聲問。
說完他也知道自己越界了，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腦子裡的那股氣也放不下。他捏緊手機，和沈青山說：“晚上我回家睡。”
“你在哪兒？”沈青山沒讓他掛電話，“我來接你。”
程初回去的時候李錦拍了拍他凳子讓他坐下，小聲問：“你今天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很明顯嗎？”程初把杯子裡最後一口酒喝完了。
“哥你不會是在借酒消愁吧，”李錦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猜這麼準，程初挑了下眉。
“能讓人心情不好就那麼幾件事，成績，家庭，還有喜歡上誰了，”李錦說，“我隻是隨便猜了一個。”
“可能吧。”程初說。
“但我其實不太信啊，你說誰能不喜歡你啊。”李錦說。
“為什麼？”
“因為又高又帥成績又好啊，你是不是沒跟對方說過，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李錦猜測，“有的時候話就是得說明白，兩個人之間的心理活動沒那麼容易猜透。”
程初沒跟他聊，隻是想了想李錦的話。
過了一會兒，沈青山發資訊說自己快到了，程初就拎著外套站起來，說先走了。
他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等，等的時候他繞著燈柱一圈一圈走，還是想不出來等會兒怎麼跟沈青山解釋。
他又不可能說自己吃醋了，醋的沒邊兒。
程初煩惱地蹲下來，用手抓著腦袋，好像在想一道世界上最難的數學題。
怎麼總是這樣，一生氣就控製不了自己，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把彆人都傷害了。
喇叭響了一聲，程初擡頭，看見一輛計程車在路邊停下。
沈青山按下車窗，朝程初偏了偏頭，示意他上來。
程初坐進後座，身上酒味刺鼻，沈青山問：“你去喝酒了？”
“我同學找我，我就去了。”程初說。
可能是還有司機在，沈青山什麼也沒講。
到家以後，沈青山先去給程初倒了一杯溫水。程初坐在沙發邊，兩條長腿微微分開，接過水喝了一大口。
“今晚上這麼喝完你感冒藥也吃不了了，”沈青山說，“往後兩天都彆吃，知道嗎？”
“知道了，”程初垂著腦袋，“我又不傻。”
沈青山輕哼了一聲。
“剛纔跟我生什麼氣？我去送方童沒送你你不高興啊，”沈青山用手指碰了下程初的臉，“走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一生氣就刮臉。”
他解釋：“方童是女生，我們這邊晚上也不是完全安全，我送一下也很正常。”
“那你還去她家坐了一個小時，這正常嗎？”程初擡頭。
他喝得兩邊臉都紅了，眼睛也霧濛濛的。
“她爸爸媽媽以前跟我媽是很好的朋友，”沈青山站到程初眼前，“叔叔阿姨也是很久沒見我了。”
“哦，每個想見你的人你都要去見是嗎？”程初問。
“犟什麼呢……”到現在沈青山還是覺得程初蠻可愛的，說話一句跟一句落不下，好像那個智慧機器人小愛同學，自己還氣呢，他說每句話還都給回應，挺有意思。
“我一年見她幾次，見你幾次啊。”沈青山笑。
“以前的事我可不知道。”程初把水杯放到一邊。
“行了，洗個澡睡覺了。”沈青山說。
他的手垂在程初眼前，那枚戒指在程初眼裡晃了一下。
包場請他看喜歡的愛情電影，他沒感覺，送戒指他還覺得自己對他是兄弟情，現在吃醋了，估計是想小孩子又鬨彆扭。
程初抓住沈青山的手，食指從掌心的方向頂起沈青山的無名指，讓那枚戒指落到光裡。
“我今天好像還沒和你說生日快樂。”程初輕聲道。
好像現在隻剩一句生日快樂，是程初可以說的話。
“一句話的事兒。”沈青山想抽走自己的手，又被程初握了一下。
他擡起臉。
“電影院沒人是因為我包場了，以為你非常喜歡這部電影，纔想和你一起看。”
沈青山沒想到，愣愣地哦了一聲。
“去芍通找你，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想去，但你問我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周凱的全部事情，我怕打擾你們，又怕去了以後就我一個人是局外人，我不想被隔在你的事情外麵，會很難受。後來還是想去，因為怕你難過，更希望那種時候我會在你身邊。”
程初攥緊沈青山的手，這時卻不敢看他了：“沈青山，我……”
“我是你哥哥，”沈青山忽然打斷他，用手在程初發頂蓋了蓋，“你知道這件事的，是嗎？”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被沈青山一句話就淹沒了。
程初鬆開手，後來沈青山好像說了謝謝，他也沒聽見，血液湧到心臟，程初站起來，“我不想你像對待其他朋友那樣對待我，我也不想你是我哥哥，我隻想……”
“程初，”沈青山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認真的語氣叫他，“你今天喝酒了。”
我沒有醉。
程初看著沈青山，兩步走上前，捧起他的臉，垂頭親了一口。
沈青山可能很懵，一點反應也沒有，程初就大膽起來，咬著他的嘴唇輕輕吮了下。
好軟……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
程初壓著沈青山，一步一步把他推到牆上，用腰腹狠狠頂了一下，聽見他的胯骨撞著牆響了一聲。程初很燙的手指撫摸著沈青山的耳朵，舌頭碰了碰他的牙關，想要進去。
沈青山被這個動作弄得清醒了，他在乾什麼，為什麼要讓程初親自己。
下一秒，程初被一股大力推開，臉上落下來一個輕飄飄的巴掌，啪的一聲，把什麼都打碎了。
程初一側的臉驟然紅起來，沈青山有點慌，說對不起，上前想看，被他握住了手。
“你打我也是應該的，”程初捂了下眼睛，“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了，看你跟彆人在一起我特彆不舒服，我吃醋。”
“程初，你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可能隻是因為我對你很好……”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程初問，“你為什麼要帶我回你家住，為什麼說很想見我，為什麼我親你了，你扇我還要心疼還要覺得抱歉。沈青山，你纔是不知道什麼是喜歡的那個人。”
程初很慢地眨了眨眼，情緒激動他就想哭，但不想讓沈青山看到，所以轉身回了房間。
他沒有開燈，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到床邊，躺倒了。
這一晚上怎麼都不可能睡著，程初側躺在床上，聽見沈青山站在客廳陽台撥打火機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是太困了，程初撐不住眯了一會兒，模模糊糊聽見有人推門進來。
被子被蓋到肩膀，程初在溫暖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時間還早，輕薄的紗簾外，太陽剛剛升起。
程初扭頭想看時間，卻見送給沈青山的那枚戒指被擺放在床頭櫃上。